方立人看濮阳无华退到一边也没有多说，他只是蹲了下来，盯着罗文，“回答我的问题。”
罗文依然没有吭声，他知道自己彻底失败了，而这次任务失败成这样，他也不奢望还能活着回去，因为活着回去，他估计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反而死了他的家属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方立人和罗文整整对持了三分钟，这三分钟两人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四周的气氛很沉重，就连濮阳无华都有些紧张。不过三分钟之后，方立人笑了，笑得异常邪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不回答就算了，我会拿你们的基因样本回去查。你们既然来抓我，想必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所以你应该清楚我要查出你们的资料很简单，包括你们的亲人。”
方立人很满意的发现罗文的面皮抖了抖，但还是硬气地没有出声，于是他从罗文身上搜出一支枪，很熟练的查看了弹夹，起身后优雅地提了提衣领，添上一句，“你们……都是军人。”
罗文听到这话心里无比雪亮，这家伙果然是知道的！于是，他松了口，“我叫罗文，如果要让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得保证放过我的弟兄！”
虽然自己是没法活，但罗文毕竟还是不忍心让自己的兄弟们都跟自己一起上路。
“你有选择吗？”
“……”罗文没有吱声，因为他的确没有选择。先别说方立人会不会放过他，单是旁边的那个人，就不一定会放过他们。因为，他们通通都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秘密！思绪联翩的罗文闭了眼，睁开后爆出一抹精光，“我可以回答你，但有什么好处？！”
“好处？”方立人皱眉，这个人居然还想要好处！不过，他思咐了一下，然后道，“我会保你们的家人平安。”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回答。”方立人此时毫无表情，他并不喜欢被人质疑。
“你……”罗文一时无语，这家伙真的是个狠角色！罗文没有他狠，所以输的是罗文，半响后他叹了口气，“你问，我答，记住你的承诺。”
“谁派你们来的？”方立人没有承诺，他只想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
“恩？”浓重的鼻音很是让人心惊胆颤，在给足压力之后，方立人才直述道，“你这样很没有诚意。”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们小队今天刚出完任务就被少校带了出来，除了我知道你是目标，其他的弟兄都不知道你是谁，他们只是出发前才看过你的照片。”罗文喘着气说了一长串，他骨头里的针，真的让他疼得要命！如果眼前不是站着方立人，他肯定会痛得□□出来。想到这儿，罗文看了一眼他能看到的兄弟，果然，大家都是面无血色，很明显是痛的！也不知道那个人使了何种手段，不但让人无法动弹，就连吱声都没法做到。
听了罗文的解释，方立人也没说他信不信，反而问了一个不太沾边的问题，“你认识我？”
“唔，”罗文闷哼了声，然后道，“我在即墨将军那里呆过。”
即墨是方立人的舅舅，陆军部的中将。
方立人闻言垂下眼，哼，下次他该提醒下舅舅注意注意军队里的间谍问题。不过这念头也是转瞬即逝，他很快又问道，“少校是谁？”
罗文也不觉得他是在出卖上司，支吾都没有就直接报了少校的名讳。十分钟后，方立人依然毫无表情，这让罗文有些忐忑，他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都说了，这个人怎么还这样？他到底在想什么？罗文突然很想知道方立人是怎么长大的，为什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家伙会如此深沉？
不过，嘀咕归嘀咕，罗文却没有其他额外的想法，因为在说这些的时候，罗文没有罪恶感，也许是因为问他的人是方立人，这个人也是联邦的一员，其中丝毫没有牵涉到军人对国家的忠诚问题，在罗文的认识里，他们这次的所作所为，对联邦而言，本身就是一种背叛。
“你很聪明，但是，你知道，聪明的人往往都活不长。”难得的，方立人说了额外的话。
罗文听了这话没有为自己辩护，他只说了句“记住你的承诺！”便闭上了双眼。他明白不管自己说了什么，眼前的这个人都会很快送自己上路，但罗文竟然丝毫不恨方立人，这很奇怪，不过罗文却很坦然，只是他有些遗憾，作为一名军人，他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死在政治的阴谋中。
“……”方立人没有回话，他上了弹夹，抬起右手，枪口笔直地对着罗文的眉心，手指轻轻一弯。
“嘭——”
非常熟悉的枪响声，罗文以为自己马上会告别这个世界，但意外的，枪响之后他居然没有感到疼痛，三秒后，按耐不住的他睁了眼，毕竟一个笃定自己会死亡的人发现自己尚在人间的确有些心情复杂，然而眼前的画面让罗文瞪直了双眼，“咦？？？！！！”这是唱哪出？谁来解释下？
濮阳无华捏着方立人开枪的右手高高举起，枪已经掉在方立人脚边，他是在方立人抬手的霎那冲过来阻止了这次杀戮。方立人开了一次空枪，他很意外濮阳无华阻挡了他，方才濮阳无华如此平静的说死了三个的时候，他以为他的心思和自己是一样的。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一样？
方立人看着眼前人的脸，没有动，没有出声，就连眼睛里都平静无波。濮阳无华沉默地和他对视了五分钟，最后，他还是比不过方立人的定力，偏头移开视线，闷闷地道，“他都已经告诉你了，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杀了他？濮阳无华不解，方才他杀人是因为这些人要对他们不利，可现在一切都是他们占上风，方立人也获取了他想知道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杀人？
“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在这世上，有些秘密是不能知道的，知道了自然不能再活下去。”方立人的声音很平静，他知道濮阳无华问的是为什么要杀人。
“可那些不代表什么，他们又不知道我是谁？！”濮阳无华声音响亮了些，同时他也明白原来方立人是在为他着想。
这些他并不是没有考虑，刚才方立人在审问这个叫罗文的人时他就在考虑这个问题。自己那一手天女散花的暗器功夫，还有轻功和点穴，这些都不该出现在第一星河。濮阳无华也不是没有转过杀人灭口的想法，只是这念头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第一星河这么大，这辈子他们兴许都无法见第二面，所以就算是知道了，应该也没什么大的妨碍。
濮阳无华这么想方立人却不这么觉得，他只是回了一句，“他们会查。”
“……”他们会查。方立人这句话让濮阳无华眼前一黑，难道，真的只有杀人灭口这一条路？
心里翻腾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濮阳无华知道方立人是为他好，但是，为了这个就把这些人都杀掉……这些人，濮阳无华转头看了看，他点了这些人的哑穴，虽然他们说不出话却听得见，而现在，濮阳无华看到了这几个人不同的表情，有认命，有哀求，有……
甩了甩头，濮阳无华重新看向方立人，“只有这个方式吗？如果我们放了他们，也许，他们不会说出去。”
“你相信他们，我不相信。我放过他们，到时候肯定有人逼问，你觉得和他们的亲人比较起来，你这个不认识的敌人会不是他们出卖的对象？到时候，他们是否还会记得你曾经放过他们的性命？”方立人有些轻蔑地瞟了地上的黑衣人一眼，不过看向濮阳无华时，这眼神坚定了起来，“这就是政治。”
方立人这话很尖刻，濮阳无华无言以对，他知道方立人说的是事实，只是……人性都是如此吗？仿佛有些无奈地，濮阳无华叹了口气，“立人，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除了让他们死之外，再没有别的方式么？比如……把他们送到监狱。”
看着眼前人无奈的表情，方立人闭了眼，沉默半响之后，他又开了口，“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不过，这个办法，也许他们会觉得死了更好。而且……”
而且之后，方立人没有再继续，他拉了濮阳无华走得远远地，直到确定两人的话那些家伙绝对听不见才停下脚步，“华……”
方立人一手抚上濮阳无华的脸颊，“我想你知道，我喜欢你，不，我想我是爱你的，你是我认定的今生想要结婚的对象。”
“立人……”不明白他此刻为什么会如此深情，濮阳无华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只是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念了他的名字。
“我还没说完。”方立人稍嫌寒凉的指尖点上他的唇，继续道，“我父亲是联邦的副议长，外公是陆军部的上将，像我这种家庭出身的人，婚姻常常是难以自我做主的。而今天的遇袭，也和我的家世脱不了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但是，我很抱歉今天把你也卷了进来。”
“立人，我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你。”濮阳无华咬了咬嘴唇，不过片刻后就被方立人用手指拨开，“别咬，我心疼！听我说下去，以前我也觉得这没什么，直到我遇上你，所以，我不要再按照正常的方式进行我的人生，特别是我的婚姻。可现在我的力量不够，我还无法保护你，因此，我想把你藏起来，至少在我足够强大之前，不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
说到这里，方立人面上绽出一抹微笑，如同蜻蜓点水般在那微启的朱唇上轻轻一吻，然后又道，“如果你今天选择第二种方式，那么，你很可能在我获得足够的力量之前，就暴露在我的家人面前，承受一些本不必要的责难，甚至是与我分离。若是这样，你可还要选择第二种方式？”
这话说完，方立人沉默下来，只是温情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妄图对他隐藏一切，只是从内心来讲，方立人希望他不要选择第二种方式。
“立人。”濮阳无华再次叫了他的名，他不知道方立人为了和他在一起，居然要承受这么多的压力。只是，他也是男人，怎么能只让对方一人付出？！
第一次，濮阳无华正面回应了方立人的感情，“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是双方面的，所以有什么事情也应一起承担，我不是女人，我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你！”
说到保护两个字的时候，濮阳无华的眼睛铮亮得吓人，他以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强调道，“我今天的选择和我们的感情无关！我想告诉你的，只有这一点！至于那些人，你看着办吧。”
濮阳无华不想让方立人更为难，人怀抱良善之心是对的，却不能心存妇人之仁。只是想归想，说这话的时候，他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方立人听了这话沉默了许久，最后，他狠狠地吻上了眼前人的红唇！
炙热的，充满了感情的吻比任何时候都要激烈！
有力的舌头翻搅着濮阳无华的口腔内壁，软滑湿润舌尖肆意辗转反侧，因为太过激烈，两人的嘴角溢出透明液体。
“唔……唔恩……”被激烈的吻着，濮阳无华闷哼了几声，随即也不甘示弱地回吻过去，卷住在自己口中游弋的舌，生涩地回应。
方立人被这种主动刺激得颤抖了下，转而搂紧怀中人的细腰，试图把他的呼吸都尽数夺过去。猛烈的攻击之后，方立人又转换了策略，他轻柔而辗转地啃噬着柔软的唇瓣，绵长细密，温润的舌交换着彼此的温度，其中夹杂着说不完道不尽的温情。
这种甜蜜的滋味，让他如何舍得放开？方立人在那唇间的吮吻越来越轻，越来越温柔，手掌也慢慢轻抚游移在那柔韧的腰间。不过，好在他还记得这是荒郊野外，不远处还有一群黑衣人尚待处理，颇为遗憾的在心中叹了口气，方立人眼色中闪烁出晦暗不明的光泽，终究还是依依不舍地从那美好的唇瓣上离开。
既然这个人如此对待两人之间的感情，那么达成他的愿望又有何难？一吻完毕，方立人在气喘嘘嘘的濮阳无华耳边轻轻说了句，“为了你的善良，我决定给他们多一个选择。”
濮阳无华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被方立人重新拉了回去，方立人让他给这些人解了哑穴，然后道，“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只有一分钟时间，选择之后，我不会给你们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几个以为必死的人听了这话都雀跃起来，就连罗文面上都浮出一丝喜色，几个人交换了颜色，最后还是由罗文开的口，“请说。”
“很好，第一，死；第二，去垃圾星。”
听到垃圾星三个字，几个人面上抽了抽，垃圾星是比监狱更苦的地方，去了监狱还有可能回来，而垃圾星，去的人永远不可能再回来。垃圾星是以前战争的残余物，最开始因为充满了放射性武器的残余影响，星球上的原住民通通在战后搬迁，因为不适合住人，后来荒芜的星球就变成了垃圾场，专门堆放各个国家不方便处理的垃圾。现在不管是哪一个垃圾星都堆满了废弃的垃圾，常年还有毒雾笼罩以及强大的变异生物，完全是比原始星球还要蛮荒的地方。一听到自己后半生要在那样的地方渡过，有些人顿时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好。
“考虑得如何，你们还有三十秒。”方立人冰冷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阎罗在众人耳边响起。
“我选择去垃圾星！”好死不如赖活！罗文没有考虑多久就做出了选择，虽然知道去了那个地方就不能回来，但好歹自己还能活下去。
“那我也去。”
“队长都去，我也去！”
“还有我，不过就是垃圾星嘛，总比丢了命好。”
剩下的几个人听到罗文的选择，怀抱着不同的心情选择了去垃圾星的道路。
“很好，我会马上派人送你们启程，至于你们的伤，我也会让你们在路上养好。”方立人说了这句就不再言语，反而是罗文冲他说了句，“谢谢。”
罗文并没有说他们保证不会泄密的话，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承诺了，方立人也不会信。
“你不用谢我，该谢的是另一个人。”方立人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地，他给穆去了通信，同时通知方才联系的司机不用再来接他们。
至于罗文，他听了方立人的话不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朝濮阳无华看去，那个一直没有做声的美貌男人，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人类，他的心都一定是个慈悲良善的人。罗文这么想着闭了眼，他捡了条命，而垃圾星，不知道等待他的又会是何种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