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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 蹈海计愈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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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荣击败胡太后绝对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人们后知后觉,解读着“把粟与鸡呼朱朱”这句谶语,纷纷感叹宝公沙门预言之准确,却绝不会知晓个中内情。

生活并没有变得糟糕,相反,由于戒严令取消,人们反倒像松了一口气。

城门被不知名的守将打开,胡太后率领宫中妃嫔共赴永宁寺出家为尼。

她本人对这个结局似乎并无太大的不满,反而产生了一种残酷的痛快,就像小时候的玩伴在她后背塞的那团雪已化成水,刺骨的冰冷已被捂热。

她争取了很久,得到了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现在想的最多的却是自己失去了什么。

她好像从未获得真正的爱情,有的似乎都只是鱼水之欢。她对儿子元诩近乎变态的爱和管束,终究让母子反目,虽然最后的结果并不像传闻中那么糟糕,可说到底,他们还是连再见一面的可能都没有了。

她忽然很向往青灯古佛的生活,很向往平静。

达摩大师仍在永宁寺讲经。

他好像永远没有疲倦的时候,那身猩红长袍虽然总是披在他身上,却总清洗得发亮,崭新一样。

他是个很老的人,眼睛却还散发着年轻的魅力和光芒。

“太后,近来可好?”他问。

胡太后点了点头。

她明明过得很不好,围城半月以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可此刻她却感受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个人放下了手中紧抓着不放的东西,也许真的不是一件坏事。

“太后来寺中,是来解经的?”达摩又问。

他的声音与脸庞的轮廓都隐没在红色帽兜之下,让人捉摸不透。

“不,是来出家的。”胡太后淡淡道。

达摩用一种奇怪的口吻问道:“尘世间的种种,您都不再留恋了?”

“是。”胡太后说道。

她说得很小心,也很诚恳,可达摩还是拒绝了她的请求:“那不好。”

“不好?”

“是,如果一个人不再留恋世间种种,他便不适合来寺庙修行,”达摩冷静地说道,“因为他已绝望,已没有生趣。”

胡太后听懂了,好像又没听懂。

“留在寺中并不能带给您真正的平静,可如果您执意留下,我们当然欢迎。”他用一种极度苍凉的语调说道。

他知道,很多人成为比丘的动机是饥饿和绝望,而非对佛法和生命的热爱。

“谢谢大师。”胡太后深鞠一躬。

她金黄色的裙摆微荡,顺着她弯腰的弧度悄悄仰起。

这一躬是否能褪尽她身上所有铅华,换得她想要的平静?

初新和宋云已从高阳王府中走了出来。

初新伸了个懒腰,道:“我实在想不到你能击败他。”

宋云笑了笑:“我也想不到。”

没人知道他们在王府中经历了生死,也没人见到那两场精彩的战斗。

初新伸出三根手指道:“在我碰见的三十岁上下的剑客里,小高的剑术绝对能排进前三。”

宋云承认:“他的剑的确很快,他的临场反应和应敌策略也相当出色。他用那枚暗器攻击你,其实就是想利用你的失败让我心乱。事实上,那枚暗器击出时,如果他趁我分心偷袭,我未必挡得住他。”

初新唏嘘道:“他并没有突施冷箭,不过是因为他拘泥于对剑的诚。”

宋云道:“这也是我击败他的秘诀。当我将他的剑从他手中击落时,他就已经输了。他太依赖他的剑。”

“确实,小高对于剑的理解世所罕见,他好像已将用剑杀人当成了一种神圣的事业,”初新讲着讲着,自己也好像入神了,“和我们之前碰到的秦五、李梧桐完全不同。”

“秦五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情感,李梧桐则是没有痛觉,他们都是杀手,是元欢用以杀人的傀儡,一个人日复一日地做一件事,难免心生厌倦的。”宋云忽然停住脚步,这样说道。

“我不理解这样的感觉。”初新望着宋云,只能说出这句话。

宋云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回答:“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你的,因为你不理解这种感觉。”他的腔调变得说不出的萧索:“和李梧桐一战后,我总觉得有些坏人身上也有可爱的地方,有些所谓的好人则比坏人还讨厌。”

初新问道:“比如那些要将你和李梧桐一并杀死邀功的人?”

“是。”

初新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的这位朋友好像变了,而且是朝令他欣喜的方向在变化。

他叹气则是因为担心。

如果没有杀伐之心,宋云的剑还会像以往那般快吗?

午后的暖阳照在他们身上,脸上不由泛起一层光。

初新忍不住问:“所以你才放了小高一条生路?”

宋云“嗯”的一声,重又恢复沉默。

他虽然一言不发,脑海中却仍回忆着和小高交手的全过程。

令他感到窒息的是,小高的攻势凶猛,且难以寻得破绽,明明有很多次杀死自己的机会,小高却好像故意错过了。

他总觉得自己的胜利像是一场欺诈。

他问初新:“你觉得我本该赢吗?”

初新摇了摇头道:“可你到底还是赢了。”

“不不不,我是问,你有没有发现,小高有很多次击败我的机会,他却都没抓住?”宋云焦急地问道。

“的确,的确是这样。”初新突然间似乎也理解了宋云的焦急。

“一个将剑视作生命的人,该是至死都不松开手中剑的,怎会轻易被我得逞?”宋云几乎跺起了脚。

“不好,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初新惊呼道。

一家酒馆。

今天一家酒馆打烊得格外早,格外蹊跷。

小姜和其他杂役正在谈天,敏却不见了。

除了敏之外,一家酒馆里还少了两个人,两个女人。

伊芬斯和穆越兰。

二楼客房门窗紧闭,竟好像无人出入过。

“敏姐姐上楼之后就没再下来过。”

这是初新得到的唯一线索。

他像滩烂泥一样坐在酒桌边的长椅上,嘴里喃喃念着:“这是怎么回事……”

宋云走到他身旁,把手搭在初新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他不知该说什么。

“阿新哥哥,是我不好。”小姜怯怯地走到初新跟前说。初新勉强笑了笑,道:“这不怪你。”

“元雍明明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为什么还要对她们下手?”宋云问。

“也许是怕我再去找他的麻烦,用她们相要挟。”初新深吸一口气后,缓慢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那小高为什么要放水呢?在王府中除掉我们,不是更加方便吗?”宋云想不通。

“也许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初新说完后,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索性不说话了。

“无论如何,我们总该做点什么。”宋云道。

初新苦笑。他何尝不想做些什么,可他们除了无头苍蝇般乱撞,又能做什么呢?

“我知道高阳王在哪里!”小姜忽然插嘴。

“在哪儿?”

“河桥,所有朝臣贵族都聚在河桥附近,准备迎接尔朱荣入城。”

河桥。

人们屏息以待。

失败者要有失败者的谦卑姿态。

对于洛城中这些曾经风光无限的人而言,在河桥上站立的每分每秒必然都是折磨。

可能对有的人来说,真正的折磨还远在后头。

元雍并不担心。他及时抛弃了和胡太后结成的脆弱联盟,选择了天命所归的一方。

所谓天命,不过是众多因素综合而成的结果,只要冷静客观地分析这些因素,一个人就能识天命,这是元雍的看法,是他对几十年漫长人生的总结。

尔朱荣终将成为时代的骄子,很多事情反映了这一点。

元雍从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若非他最近越来越老了,他绝对还能再多娶两房老婆。他特意将“河阴华佗”许伯纯“安置”在他的住所里,正是想让那可怜的侏儒一生为他看病调理,好让自己延年益寿。

他刚刚喝下许伯纯熬制的一贴药,现下神清气爽,胸口真气涌动,异常舒适。

他很久没有这种愉快的体验了,所以他难免感到得意。

尔朱荣来了。

骑着高头大马,相貌堂堂。

元雍收拾了一下脸上得意的神态,事实上,他很早以前就不再有明显的表情,只剩下一双偶尔空洞偶尔发亮的眼睛。

群臣迎拜。

元雍同样拜了下去,为了他的前途和权势,一时折腰不算啥,讨好新的天命之子,更不丢人。

他没有去细看尔朱荣的样子,仰面直视毕竟不恭敬。尔朱荣也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因为迎拜的人太多,就像向日葵上的葵花籽。

尔朱荣的马经过元雍身侧时,元雍微笑着抬了抬头。

他看到一双冷冽的眼睛。

背脊如寒冬般结冰。

那双眼睛竟好像也在看着他。

这确实是难熬的一段时光,元雍心道。

这双眼睛是被四个人抬着经过的。

元雍松了口气。可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他却发出了惊呼。

只要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惊呼。

宋允竟骑马而来,盯住他,不停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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