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表面上仍是平平静静的,尙棠宫这几日的气氛却是极为紧张的,即使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最低级的宫人,也可以本能地从空气中敏锐地嗅出四处蔓延的紧张。这感觉就像是一张已经绷满了的弦,只要再加上那么轻轻的一碰,就会马上爆发。
当然,紧张的源头自然是作为一宫之主的严遇纾,还有他那些每一个都让他头疼不已的,或在明处或悄悄呆在暗处的所谓的客人们。只是他尽到了作为主人的责任,他的那些客人却没有一个拿自己当作是客的,一个个在尙棠宫里来去自如,熟络得仿佛是他们自家的后院一样,甚至连他的寝宫也不外如是,从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守在殿外的宫人和侍卫还有一个通报的功能,而唯一一个稍微有点这个意识的白惘泽也不过是在第一次的时候做了做样子,之后就也索性连做样子都给省了。
而这所有的一切最终的原因却还是因为如今已经不知身在何处的严落尘与白子葭。
原本严遇纾是想将严落尘失踪的事情瞒着清城等人的,而清城与时飞如彼时也正忙着帮时飞如寻找白子葭的下落,因此虽然严遇纾每每与他们谈起严落尘时总是多少有些不自然,而他们想要见严落尘的要求也被他拒绝了,但是他们也没有过多的时间仔细去想这些不太正常的背后到底藏了些什么。
然而白惘泽等人与严遇纾派出的禁卫队一起苦寻白子葭整整两天两夜,几乎将尙棠宫附近天上地下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齐凤山茫茫的林海深处也没有放过,但是却连她一丝一毫的踪迹都没有找到,白惘泽心急如焚,匆匆地去向严遇纾告辞,堪堪便要冲回青丘去搬救兵。
严遇纾所考虑的则与白惘泽相去甚远,虽然他也担心严落尘与白子葭二人人生地不熟的四处乱闯会不会出些什么意外,但是比起这个来,他却更担心这件事情一旦闹腾开来可能会翻起的巨浪和抵不住的流言蜚语,而届时躲在他背后的顾清浅势必也不得不被公之于众。
严遇纾当机立断地稳住了已经急得有些没了头绪的白惘泽,几乎是半哄半骗地将两日没合眼的他弄回了房间休息,然后又立刻找来了顾清浅商量。
虽然顾清浅对于白子葭的死活根本不关心,但是也许是害怕事情一旦闹大之后他的计划会随之泡了汤,又也许是因为撇开剩下的计划不谈,他想要的东西至少已经拿到了,因此他难得没有与严遇纾抬杠,几乎是直接便接受了严遇纾让他暂时离开尙棠宫避避风头的要求,虽然是有些不情不愿的。
至于顾听雨,虽然由于父亲是顾清浅的原因,他的存在并不太受朝中大臣和王公贵族们的欢迎,因此严遇纾平日也尽量避免在人前与他接触过分频繁,以免给他造成更多的流言,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光明正大地住在尙棠宫里的,所以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也正好给顾清浅做个内应。这种事情顾听雨一向都是任凭顾清浅安排的,因此什么也没说就接受了。
待顾清浅离开以后,严遇纾又思量许久,自忖他暗中派出去的人同样久寻二人未果,如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坦白告诉清城等人,而后再一起商量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决定了之后严遇纾又找来时飞如与清城,并将休息了有些时辰的白惘泽也给叫了来,将事实一一告知,众人反应不一,其中特别是白惘泽,当他听严遇纾讲完时,几乎是用着阴森森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严遇纾咬牙切齿道:“凤王殿下的意思是说,小女白子葭胆大包天,竟然使用了卑劣的手段将您尊贵的王位继承人给拐走了?!”
严遇纾并未生气,只是叹了口气,平静地回答他:“你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不过是在想你们陈述事实而已。更可况若真要说起来这件事情到底是谁的错本来就是说不清楚的,无论是帮助两人私跑的小侄听雨,还是不打招呼就走了的落尘,又或者是帮助落尘落跑的子葭公主,他们每个人多少都是有责任的。”
“那么凤王殿下您打算怎么追究他们的责任呢?”白惘泽带着点怒气,冷冷地道。
严遇纾仍是叹气:“我之所以找各位来,并不是要说责任不责任的。我又没有囚禁落尘,不管怎么样,他仍是自由的,只不过他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如今又遍寻不着,不免令人担心两人的安全。如此,我才想着要各位来商量个对策。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一直默默听着的时飞如突然道:“既然已经有了顾听雨,你为什么还非要把落尘给卷进这些宫廷是非来呢?他的性子并不适合这些的。”
严遇纾道:“听雨他有那样的父亲,即使我愿意把凤王的位子给他,那些朝臣们,大大小小的王公贵族们,又有哪个会同意??”他的声音里有着深深的无奈。
时飞如一向对些深宫内院的是非不太了解,但是她却知道严遇纾说的确实没错的,于是只沉默地想着什么,再不做声了。
如是几人又商量了一番,决定先从顾听雨处入手,就算他不愿意透露两人的信息,最起码的也能得到他们到底是否平安的消息,得个安心。
三人行将离去之时,严遇纾又叫住了清城,将一张小小的白纸条交给了清城。
纸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归家,勿念,速回。署名是木忘昔,没有日期。
清城心里猛地一沉,竭力抑制住情绪的波动,目光直直地盯着严遇纾,声音却仍忍不住有些微微的颤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有些焦急地问道。
“有三四天了。这是帮小公主打扫房间的侍女在她房内发现的,大概是木姑娘找不着她才留给她的吧。我本来一早就想给你的,但是这几日事情实在太多给忘……”
严遇纾话尚未说完,清城却早已经冲出了他的宫殿,只留给众人一个心急如焚的背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