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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天涯海角、梦解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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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铁,饭是钢。聂风两个包子下肚,似乎有了三分饱,却又有七份口渴。于是他出了北大门,来到城外找水喝。在荒郊野外的小溪边喝足了水,顿时觉得精神焕发。

放眼应山,阳光普照,烟雾缭绕。只见应山阴寒之处(西半边)散发出一种似有若无的淡淡红光。

“为何有这般诡异的迹象?”聂风疑惑中略带几份兴奋。

正当聂风疑惑不解时,几位壮年谈笑着从他身边走过。

“还有多远呢?大师兄。”

“向着那应山阴寒之处的红光前行便是!”

“为何向红光处?”

“你等怎如此多废话,此次前行,自然是为宝贝而去。你何时见过我等不务正业游山玩水的?”

“那红光正是西气人参将要破土而出吐气的预兆。”

“据说该药才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的功效。它是达官贵人喜好的上等药品,价钱自然不菲,只是并非人人有这个命能把它捉到手。”

“倘若我等捉他个三五只的,不就可以回去向庄主要赏啦?”

聂风一眼看出他们从那里来,望那里去。瞧那凸起的胸肌,发达而有力的双臂,矫健的脚步,就知道他们是深山里的采药高手,准是从雁山来,为珍奇药材而去。

雁山上居住着许多医道极深的大夫,他们专心医术和培养采药人。一个大夫哪怕医术赛过华佗,无对症的灵丹妙药也无从下手。好药材自然不可多得,它在名医的眼中就是生命。就好比剑客和他手中的剑一样。要想在同行业中处于不败,他们都精心培养采药人。

这希奇什么人参定是上等神药。若是能够弄几株到手,今个整年的干粮算是有着落了。这是苍天赐予的难得机会,不去的话,岂是我聂爷的作风。聂风内心窃喜。于是,打算冒险搞几株西气人参。

话说应山阴寒之处,向来无闲杂人等去往,偶尔只有采药人的身影。此处乃至阴至寒之地,普通百姓在此地活动有缺氧之感,一般是有去无回。即使能够幸运回来也是些将要坏死的驱体。

聂风去这地方有几次了,只是呆留的时间仍然不能长久,不过一柱清香的时间。

过了灰石桥,走左边的蜿蜒小路到断肠崖顶,后顺着千年紫檀藤落于断肠崖下,再攀爬数千丈的绳索便到至阴至寒之地。

几位壮年不到一壶茶工夫过了灰石桥,聂风尾随其后。蜿蜒的小路像一条被风吹乱的白丝带,起伏不定。快!实在是快!个个键步如飞,看来都是老手。聂风心中感叹道。

哧——聂风有些分心,险些滑下这条丝带,直接奔向断肠崖底去了。这粗野的声音似乎已被几位壮年听到,一溜烟,不见人影。聂风甚是郁闷,原以为待采药人捉住了西气人参,自己顺手拿来便是。这空算盘像是要落空了。

一路向西。临近断肠崖顶,聂风有意识地加快步伐。这里原本美好的风景被速度拉伸得扭曲,仿佛两面围墙,聂风就在这墙间穿梭,畏惧感消失已尽。聂风有意无意地回头望了望。这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大变——只见一个人骷髅尾随。聂风被这突然的一幕搞傻了。以为是自己眼花,于是再次回望,果真一个活生生的人骷髅就在身后,最要命的是那骷髅离自己越来越近——

啊——眼看骷髅的血盆大口要吞噬自己,聂风只感头晕目旋,双腿一软,整个人跌落下断肠崖……

(梦境中……)

雪山是一座被历史遗弃的高山。

山之南,终年烟雾缭绕、阳光普照、空气湿润,极适合生物生存,故茂林修竹、花草丰厚、种族繁多、四季如春,谓之天之涯。山之北,终年积雪、四季不分,脚下有个湖,因雪山之北的积雪融化而成,故命名为雪湖。雪湖周围生机勃勃、风景宜人,雪湖水纯净且温热,谓之海之角。

我长在雪山之南,这里有我的云祖母——一只千年狐,因四季如春气温柔和,她看起来并非年龄般沧桑,反而只有三十岁,这年龄对于狐类是最青春最佳繁殖时期。

云祖母有丰满的身体、柔软而丰厚富有光泽的毛发、大大的碧绿色眼珠和修长的睫毛以及灰紫色的鼻子和嘴巴,这正是评估美狐的标准,所以追求云祖母大有狐在。狐群中将近三分之一是云祖母亲生的,还有成百上千年龄不等的狐,他们最大的进千岁,最小的才刚出世。

狐有自己的语言、思维和生活方式。在他们眼中人类是一种比东北虎更可怕的立行兽,自命为狐,即是除人外最有思维的动物。

十三年前,有一对夫妇带着刚满一岁的儿子路过与世隔绝的雪山时,遭狐突围。结局是残酷而惊奇的,一对年轻幸福的夫妇变成一堆白骨,而婴儿被云祖母抚养着,并且一直幸存到现在,一个十三岁青春小仔,这个人便是我了,这一切都是云祖母告诉我的。

我没有名字,云祖母唤我狐人,其他狐也跟着唤我狐人,但云祖母只允许他们唤我“云狐”。“云”在狐类思想里意味着和平、宁静,是狐类思想的宗旨和最高境界。我是云祖母用狐群里最年轻最美貌的狐乳喂养长大。我说狐语拥有狐的思维和生活方式——一些纯粹自然的东西。云祖母告诉我杀害我的亲爹亲娘是她千百年来最错的事情,她很后悔而伤心,她唯一能补偿的就是把我抚养成人,然后让我回到人类的世界,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园!

今年,我十三岁了,本来在我十二岁时,云祖母就要我离开雪山到北边的雪湖找一个叫寒冰的人,一个六岁的女孩,她与雪狐(一只云祖母亲生与我同年生的狐)一起生活了五年,了解了些狐类文化,她能带我回到人类世界。因我极力反抗,于是云祖母允许我再呆一年。

该走了,虽然我很舍不得离开雪山,但是我依然貌似平静了无牵挂安静地走了,我不想让云祖母不高兴更伤心。云祖母并没有为我的离开搞离别仪式,说我悄悄地来,就悄悄地走吧!其他没什么。

伴随我同行的有狐三和他的娘子狐月。我们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有雪狐,但他在五年前离开至今未回。他们两是除云祖母外对我最友好的狐。狐三的思维极为敏锐,他能洞察方原十里内的一举一动。狐月是云祖母的第333个雌狐,接受了云祖母的优良传统,是狐群里最年轻最美貌的狐,不仅温顺,而且善良。他们两是最先主动向云祖母提出护送我的狐。

狐三告诉我从雪山之南到山北脚下需要一个月。狐云洞是雪山上最大的洞。在这数年里,我的大部分时光是在那里度过。这一刻,站在狐云洞外103步的我停止了脚步,漫天的红色狐毛在空气中飘舞,然后,又纷纷散落在我的头和云狐衣上。这是狐类迎接或欢送最高贵最隆重的仪式,他们都爬上树,把自己身上珍贵的红色狐毛拔下来驱赶空气中的雾气。

狐类严禁用同类的毛皮做衣,云狐衣是狐云洞唯一一件用狐毛皮作成的衣裳,物以稀为贵,云祖母却将它赐给了我,说我没有丰厚的毛发给我蔽寒挡雨。我被云祖母的厚爱感动得热泪盈眶,犯了狐类的大戒——哭泣,因为狐类是不允许随便哭泣,在他们眼中流泪代表着懦弱,他们有太多可怕的异类敌人。但云祖母没有处罚我。我强忍着内心汹涌的波涛没有流泪,要是往常,云祖母会表扬地说狐人又坚强一点啦,但这次我没能再受到她的表扬,虽然我是多么希望他再表扬我最后一次!我爬卧在地上,然后头上下摇摆三次,这是狐类表示感激或尊敬的方式。

我立马站起转身背着狐云洞大步流星,我不想让云祖母看见我的泪水。

狐云洞渐渐消失在雾里,眼前也慢慢变得开阔,不像在狐云洞四周密密麻麻都是树,让人感到既温暖又阴森。和蔼的阳光斜泻下来,色光消散烟雾,深沉的树叶被照得色彩鲜明,满目苍翠让空气中飘溢清香,土上钻出奇形怪状的磐石,一群群鸟儿在林中嬉戏,时而缓飞,时而犹箭一般来去无踪。我们发现前方的灌木丛中有两只野兔作祟,狐三趁机抓住成为我们的晚餐。

夜幕降临,我们在一棵直径约三米高千丈的古槐上过夜。狐三找一些食物去了,狐月和我呆在半树腰。

十三年来,我从未在野外过夜,此时既兴奋又紧张。虽然在夜里,狐月依然看得清周围的一切,我却只能依稀看见两米的范围,紫黑色的烟雾缠绕着整个森林,月光流泻,树隙里丝丝微弱的苍白仿佛寒气逼近,飘了几下,忽然又恢复原有的紫黑色。

啄木鸟医树,杜鹃啼血,这声音就在我们的头上面。我能听见虎愤怒的吼叫,野猪“嚓嚓”咀嚼食物的声音……忽然,我听见狐叫声,我能感觉那声音来自狐云洞,是深夜平安的口号。

狐月的睫毛稍稍颤抖,她是担心狐三了。我伸出手抚顺了一下她头部华丽的毛发,安慰狐月说狐三会平安,他聪明敏锐,可以洞察十里内的一切。

狐月说不是担心狐三,只是习惯了每夜与狐三彼此依偎在一起入睡,现在狐三不在,又是在野外过夜有些不适应。狐月的深情与勇敢让我很感动,她和我一样,也是没在野外过夜过。

狐三带回的野鼠比野兔好吃,狐月挑了一个最大的给我,我喜欢吃血液少的食物,而野鼠就是,所以我足足吃了两个,狐三和狐月吃了两只野兔和三只野鼠。我太困了,一吃完就睡着了,狐三和狐月缠绵在一起。

婉转的鸟鸣唤醒了沉睡的我,他们两已经醒了,并彼此梳好了毛发等我醒来。

我们沿着山腰向着东边茫然走着,前面没有路,有的是老树、古藤、阴森的夜和烟雾朦胧的世界。

几天过去,夜里没有云祖母陪在身旁,我常常被野兽的嚎叫惊醒,之后,我就开始想恋她了。云祖母告诉过我可怕的不是凶猛的野兽,而是耐不住黑色寂寞的夜。当你难眠就回想当天的一切,你会感到自己的存在,就会安然入睡。

于是,我回想今天的一切:不停的穿越,狐三发现山上有虎的脚步声,于是,我们拼命的向山下跑;午餐的时候,一条巨大的花青蛇夺走了我们的食物;我们追一只山羊而迷路——我发觉越回想越兴奋,整个身体都酸痛。看着狐三和狐月熟睡着安详的面孔,我开始意识到自己与他们的不同——体形和毛发等,我感到胸闷闷的疼,很难受,让我记起白天林子里铺天盖地的金黄色的小花,星光灿烂的疼,一闪一闪的疼。

在我们筋疲力尽的时候,狐三看见了皑皑的白雪。

我们在空旷的银色雪地上走了七天,当看见烟雾缭绕的雪湖时,已经几天没吃肉了,很累很饿。

站在雪湖旁环顾四野,可我忘却了身上酸软的疼痛,被梦幻般的景色迷住:狭长的长青草紧紧抱着羞涩的雪湖,向着雪湖中心伸长脖子张望,各种各样的小花儿仿佛碧天里眨着眼的星星,都顽皮得笑的很甜,却又纯洁明净。

寒风呼啸,长青草随风摇曳,空旷的草原犹如深沉的大海波动的微笑,而远处依然是坚固的冰,银白的雪。

我看见三只狐向这边走来,是狐三和狐月,还有一只——雪狐。虽然相隔五年,我还是认出了他就是雪狐,他的那双浅蓝绿色的冰眼依然冷得让人畏惧。其实,雪狐是外冷内热心肠很好,他宁愿自己不好,也不愿别人受伤。

五岁那年,我们在狐云洞北边的林子玩耍,我不小心挂伤了脚,鲜血如注,雪狐依偎在我身旁边流着浅绿色的眼泪边拔着身上的狐毛为我止血。我从未见到他如此难过,所以很感动。从此,我们成了好伙伴。我跑过去抱着雪狐,吻了他的头上华丽而丰厚的红色狐毛。雪狐用温湿而柔软的舌舔着我的眉毛,我感觉很亲切,却又实在痒痒,我兴奋地笑了,雪狐高兴地朝天叫着,叫声悠远回荡在云层间。狐三和狐月看着我们也都“笑”了。

接着,雪狐带着我们去见寒冰。

我很平静,可心里很期待,因为我多想看到自己的同类啊!我们进了一个小山洞,山洞虽然很小,但足可住上雪狐和寒冰。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衫、披肩长发的人在洞里烧着火,我知道她就是寒冰。她迎过来说自己是寒冰。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像两团烈火一般,发出迷人的光芒。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第一眼看到寒冰,我就感觉到她很美,人的样子真的很美!我惊讶她竟然会狐语。寒冰先叫我们围着火堆坐着取暖,然后就不停地打量着我,过了很久,我实在忍受不了,就问她为什么会说狐语。她答非所问,叫我到外面的雪湖去洗澡。我不去,她却拉着我向外走,雪狐也叫我去。

寒冰帮我浇水洗澡,我只是呆呆地站在水中不动,不敢动!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沾水,而且很多很多。奇怪的是雪湖里的水很温暖,像狐云洞外的阳光。

我已经至少六年没洗澡过,寒冰帮我洗到太阳下山,用布擦干我身上的水,接着,从身上取出一枚古钱系在我的脖子上,又在一个石头后面拿了一件浅蓝色的衣裳披在我身上,然后,帮我扣扣子。

我从未遇到这类事情,所以依然呆呆地让寒冰做了这一切,我不紧张不放松,也不害羞,只是盯着她的长发,在火堆的映衬下,红色的头发丝丝分明,像高雅的红狐毛。

当扣完第三颗扣子时,寒冰抬起头看着我,我碰到她火一般的眼睛,全身立马温暖了好几度,但我并没有回避,也盯着她。寒冰问我看什么时,我没开口,仍然只顾盯着她的眼睛,她见我不语,于是低下头扣完剩下的两颗。我没有回应,因为我太奇怪了,为什么寒冰让我想起云祖母的话,云祖母所说的“娘亲”是不是就是她,或与她一样呢?

雪狐、狐三和狐月围着火堆坐着,我坐在雪狐和狐三之间,感到不安。

我推了推狐三,示意让他知道寒冰正拿着刀向我们逼近。狐三陡然起身弄姿,准备随时迎接寒冰的攻击。狐月和我躲在狐三身后,寒冰一步步靠近,已经到了攻击的时候。

于是,狐三纵身一越——不知道为什么,狐三撞到雪狐的前腿上,闷闷地栽倒在地上,嘴里发出凄惨的尖叫。狐月和我跑到狐三身边,都呆呆不敢动。雪狐冷冷的眼睛瞪着我们,他的眼睛里的浅蓝绿色慢慢变浅。寒冰并无恶意,她只是想帮云狐割去杂乱的毛发。

雪狐叫我到他身边,于是,我就要去,但狐月挡着我的去路。我知道狐月是担心我,摸了摸她的头上光亮而华丽的红狐毛,对她说没事,然后,我就走到雪狐身边。我不害怕,因为我看见了雪狐的眼睛已经由浅蓝绿色变成了纯纯的浅绿色,我记得五岁那年雪狐为我止血拔自己的狐毛时的眼睛也是这种颜色——浅绿色,云祖母告诉我这种颜色表示善意与和平。

当寒冰理清了我的毛发,狐三和狐月才失去警觉走了过来。

狐月惊讶地说现在的我更像人形了,我感到很兴奋,虽然知道她和我一样从未见过真正标准模样的人。

寒冰也不是真正标准模样的人,她已经与世隔离五年了,现在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她也不知道,但她告诉了我几年前的世界是怎样怎样。

寒冰讲得很久很久,我听得也很投入,以至雪狐、狐三和狐月什么时候离开了我都不知道。当寒冰讲完,知道他们的离开我很伤心,我哭了,眼睛盈满了泪珠,正一颗一颗滚下落在寒冰的掌心,然后,融会一起形成一片泪水,它像一面镜子,我仿佛能从中看到小时候雪狐、狐三、狐月与我一起玩耍着的影子,还有云祖母美丽而慈祥的微笑。

雪狐、狐三和狐月离开之前为寒冰和我准备了一个月的食物。这一个月里我吃的是熟肉,虽然好吃,可开始很不习惯。寒冰教我学会了人类最简单的语言,当我学会 “娘亲”时,我喊了寒冰“娘亲”,寒冰拧着我的耳朵说我是你的小妹啊!何为小妹?

十三年前,某处穷农一家到寒家探亲,反程路过雪山遭狐突袭。数月后,寒家访亲路过雪山发现一枚古币——印着一条祥龙和一只凤凰的古钱,这是一个婴儿身份的象征。后来,那寒家的女孩出生不久就消失了,被一只千年狐精捉到雪湖旁的小山洞里,洞口有一只狐守着,这样一过就是五年。

我们在雪湖的北面回头望了很久,依依不舍地丢掉了身后的雪湖和雪山,手拉着手,大步流星地向着人间走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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