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部看,三尊柜固然大,却也大不到哪里去。可秦灵暗现在身处内部,感受自然是不一样的。
四周并不是像一开始那样漆黑,壁上刻画着熊熊火纹,发光发烫,好像随时会真的烧起来一样。
一开始这些火纹还不动,不知怎地,那些火纹好像受了甚么刺激(紫瑶拿走了柜中其他贡品)突然冒出了真的火焰。
秦灵暗虽然耐热,但依旧经不住如此烈火闷烤,他运灵气阻挡热流,身上已是汗流浃背。
随着火势愈来愈大,三尊柜内化作一片火海。
圆形的火焰中传来金乌的啼鸣、鲜红飘雾的火焰中时不时闪过毒辣的蛇嘶、碧绿的连体磷火散发着森森寒意、蓝色的火焰四周是一片极寒冰魄、像小孩子一样金红渐变的圈状火焰上窜下跳……
秦灵暗知道无论是炼丹还是炼器,火焰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其中,他也见到了当年将百里徒差点烧为灰烬的万森黑焰,那种焰火攻击力极强,且善吞噬,有不少火焰都进入其腹中了。
火势腾腾起烟雾,万炎熊熊无遗漏。
阿白叫道:“这‘万火聚会’之苦非你所能承受,今早放弃吧,或许我还能保你一命!”
秦灵暗周身笼罩的灵力罩愈来愈稀薄。他那一头柔顺丝滑的长发开始冒烟,发出一阵带着梅檀香的味道。但是他却好似全然无觉,只道:“不可能!”他回答的声音不大,也不坚决,却意外的从容。
阿白缄默,片刻后道:“算了,既然如此,那一切就随你的意思来吧……”
“希望你不会为这个决定而后悔。”阿白的语调变得有几分陌生和古怪。
秦灵暗的头发没有燃烧的过程,直接被蒸发掉了,其中还包括他的眉毛和眼睫毛。并且他通身全红,皮肤下的血管爆裂,血透过薄薄的皮肤和七窍溢了出来。他身上那层衣服虽然有良好的防火性,却也破了许多洞,只能勉强遮住些重要部位。
三尊柜内空气稀薄。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热气和焦味,还有那浓的化不开的烟味和血腥味。
秦灵暗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焦,他清绝如冰雕玉镂的面容渐渐像失去养分的植物一样干瘪下去,变得皱巴巴,灰扑扑,难看无比。
秦灵暗对精神力的锤炼已不是一日之功,他面对身躯的痛苦、皮囊的变化,具是心神坚定。
突然,那柜子里所有的火焰全部消失,柜子里漆黑无光,寂静无声。黑暗中,秦灵暗身上却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皆如枯树锅灰,了无生机。他表皮下的血肉已经熟透,散发出肉香。那些流动的血已经被蒸干,骨头也失去了韧性,一动就发出“嘎吱”的声响。
沉尘曾将自己的神识分裂出一部分,留到秦灵暗身上。曾经被秦灵暗一时起兴,以命相逼,给诈出来了,又在秦灵暗去龙宫深处探寻时多次出手相助。现在那缕神识再次察觉到秦灵暗有危险,立即通知了沉尘。
一道浅金色的柔光自秦灵暗眉间射出,然后分散融进秦灵暗的身躯里,进行滋养修补。柔光如雨,润物无声,潜移默化,在不知不觉间留住了那身躯的一线生机。
秦灵暗睁开眼,看见了沉尘的虚影——阳光般圣洁端庄、飘雪般轻逸淡然。
秦灵暗心底涌起那压制深埋已久的思念,想喊一声:“师尊。”聊表情意,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哑,根本开不了口。
随着身上的伤口渐渐恢复完好,秦灵暗发现沉尘的虚像就像是尽到了使命般渐渐消散了。他想伸手去抓沉尘的虚影,想去挽留什么,却什么也没做,只是闭上了眼。因为他知道现在不是忘情放纵之时,那一轮火焰应该要来了。
秦灵暗召唤出银莲花、落玉伞,将冯五言教他的《真言诀》使出来了。他掐指凝气,吐字曰:“守!”他的脑袋上便出现一个闪着银白光泽的“守”字,字下方则遍布丝线,犹如一片纱罩似的将他笼住了。
果不其然,第二轮的火焰说来就来。
烟花爆响声在柜子里接连而起,火焰凝聚化成实体,一个个形貌可怖,都虎视眈眈的盯着秦灵暗,露出好像豺狼虎豹在看他们的猎物般觊觎的眼神。
秦灵暗时刻保持着平静的心态。他知道,情绪激动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有利的东西,深明这一点的同时,因为灵魂的强度原因,他也能很好的控制心中本该有的恐惧畏缩,从而四平八稳的处理现况。
那些火焰在吞噬秦灵暗之前因为实力强大、野心勃勃,又个数众多的原因,便开始互相撕咬起来:金乌扑蛇、狼豹互咬、冰寒齐争、污染吞噬……那场景,简直不能用“混乱”二字来形容。
秦灵暗识趣的看着那群家伙斗争,并没有打扰。但是即使是这样,也避免不了有意外发烧发生。
一种底部为白色,外部如花瓣一样层层散开的粉红火焰乘其它火焰不注意,偷偷绕到秦灵暗身后。它的外貌不如其它火焰凝实,但带着一种迷离的香味,像是火中的‘红粉佳人’。
秦灵暗虽然持有不争的态度,却容不得外物侵犯。他手中盛开的莲花银白闪烁,与那红粉佳人对抗起来。
一朵是真花,一朵是火花。
两朵花相碰交缠,场景十分美观,但秦灵暗却没有大意。他见银莲花花枝有消融的痕迹,立即派出落玉伞。
有落玉伞助阵,红粉佳人败北。但是战后,红粉佳人却没有被收服,反而是滑不溜湫的遁逃了。
一战捷,秦灵暗召回银莲花和落玉伞。
这时候,那群互相伤害的火焰也消停下来,一致合力对外。
秦灵暗不敢大意,握着落玉伞得手紧了几分。
群火如兽潮袭来,整容庞大无比。
秦灵暗暗自运起《夺天诀》,一手剑伞缠莲,一手涌出一股霸道的灵力。
群兽嘶吼咆哮着,踏蹄振翅而来。空气都因此扭曲了。
秦灵暗忍下心中的恐慌,忽视肩上巨大的压力,只专注的盯着兽潮。
在秦灵暗正对面得是一只提醒巨大的象,光是这象高就十米开外,与三尊柜的高度不符,也让他猜出了这里大概是三尊柜内部被什么大能开辟的独立空间。
秦灵暗左侧有蝙蝠,右侧有蜥蜴,它们身后另有一大批动物,各个皆不好相与。
大象的脚掌光直径就有两米,一脚踩下来,那气势真当碎地裂山!
秦灵暗头顶那个守字却能抵挡住大象那一脚,可见其顽强如斯的生命力。
大象见不得逞,却不好再回过去踩。它以体型庞大、皮糙肉厚在众火中得以占一席之地,却不是其中最强的,只能不甘的将后脚再踩一次。
守字出现轻微的碎痕,却依旧护住了秦灵暗。
此刻,秦灵暗对冯五言的所有成见都消失了。他甚至想着造化弄人,本可以早点拜冯五言为师的,出去以后一定细心钻研修炼这《真言诀》才是。
左右两边,蝙蝠发出音波攻击,露出尖锐的牙齿和铁钩似的爪牙,扑抓向秦灵暗。蜥蜴则甩尾吐信,喷出口中的腥臭毒液。
秦灵暗心中默念:“玉莲剑诀,一剑化九连!”手中的伞已经挥舞而出。
满目赤红朱丹的火焰中闪过白光,晃眼明目。
蝙蝠惨叫一声,登时倒飞出去,化作弱小的火苗,被其他火焰吞噬。
在出手对付蝙蝠的同时,秦灵暗另一只手中的灵力化作剑气,穿透那蜥蜴毒液、鳞甲、皮肉,然后又被某种不知名的阻隔给弹飞回来。
秦灵暗一边落玉伞飞快的斩杀那些火焰凝成的禽兽,一边运起《夺天诀》夺此处的各色各样的火灵气,来充实己身。
秦灵暗一直坚持着,努力维持着群兽奔涌而来时负隅顽抗的平衡。他挨了不知多久,第二轮才结束。当时,他精疲力尽的躺倒,不顾形象是大口喘着气,呼吸着这里糟糕的空气。
秦灵暗感觉身躯热热的,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体内的血液似乎都在闪烁着红艳夺目的灵光,粹实了不少。但是他没有心情探寻这变化的缘由,只能暗暗祈祷着下一轮千万别来的太快。
“你就是这此秦家献祭上来的人?”一道年轻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
秦灵暗顿时绷紧了神经,他没有问一些“你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之类的问题,而是尽量用平静的口吻道:“是。”这一字,轻而稳。
那声音笑道:“我说,秦家怎么每回都献你上来?”说着,秦灵暗就见黑暗身处出现一抹亮光,一个身着华丽灰袍,面容仅算清秀的男子走了出来。
秦灵暗完全不认识这号人,听这人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不禁警惕万分,暗觉其中必是有诈。
秦灵暗迷茫道:“你认识我?”当然,这迷茫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他真的很迷茫。
那人指了指自己,道:“我就是秦家第一代真仙,秦雍。而你……呵呵,已经第四次被秦家的人献祭上来啦。”说着,又无语的隔空戳戳秦灵暗。
秦灵暗大惊道:“怎么可能?”
秦雍负手,围着秦灵暗走着。他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你前三世全都投身秦家,也算跟秦家有缘,只可惜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犯过,被众人评选送上来‘孝敬’我。前三世的事你或许不记得了,可我还记得。毕竟我是谁?真仙啊!”说到之后,他颇为自得的笑了笑。
而秦灵暗则感觉到重大的不对劲。他不敢往深处想下去,却不受控制的细细思索追寻真相。
秦灵暗道:“听说我那三世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