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灵暗道:“不知各位前辈要去往何处?”
“苦行寺。”其中一位老者道。
秦灵暗觉得古怪,他们看起来并不像和尚,且都穿着锦衣华服,身份不凡的样子,去苦行寺做什么?他道:“不瞒各位前辈,我正是从那过来的。”
三人对视一眼,其中那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头道:“哦,那你叫什么名字?”他看秦灵暗的眼神突然变得很锐利。
秦灵暗见三人神色,心中已有了计较。他道:“各位前辈来找灵暗有何事?”
之前那个夸赞秦灵暗的老者一惊,打量了秦灵暗两眼才道:“难不成你就是?”
秦灵暗道:“正是。”
李杰怔怔望着秦灵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不是叫落玉么,怎么又成姓秦的了?
三人对视一眼,道:“跟我们走。”
秦灵暗却无动于衷,他道:“我为何要跟你们走?”
“既然你是秦家纯脉一派的人,为何不去参加祭祖?”三人道。
秦灵暗根本不知道什么纯脉、祭祖的事,但他还是本能察觉这三人来者不善,便道:“我正随冯先生在此修行,并不知道祭祖之事。”
听到“冯先生”三字,三人眼神一闪。冯先生此人本事并不算有多厉害,却实在不低。且不说他背后的势力,单论当过他学生的强者,已是数不胜数。对秦家来说,这样的人若是光临,应当已高级礼遇相待,不可轻易得罪。
冯先生在莲花内,莲花被秦灵暗放到淳儿背上。他听闻秦灵暗的声音,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立即挣扎着起身,道:“老夫在此!”明明不大的声音,却让秦家来的三人浑身一震。
秦灵暗回头去看那瘦巴巴的老头,道:“哦,你在又怎样?”这话说来委实气人。
冯五言道:“你!”他果然被秦灵暗这个不孝弟子给气到了,瞪着眼瞅着秦灵暗。
秦灵暗道:“这是我秦家的事,跟你无关。”
冯五言道:“你是老夫的弟子,你的事跟老夫如何无关?”他起身,缺扯动身上的伤口,血沿着嘴角滑下,滴落到莲花上。
秦灵暗缄默,片刻才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事么,就敢贸然插手?”
那三人不敢对冯五言放肆,纷纷下来,抱拳恭敬道:“秦灵暗贵为秦族纯脉一派,在祭祖时自当回去。否则祭祖不能正常进行,就会对秦家根基造成伤害。”
冯五言这会子倒是哑然无言了。
三人甩出三道铁链,分别栓住秦灵暗的脖子和双腕。他们道:“赶紧走吧,祭祖快开始了。”
冯五言道:“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纯脉一派的?上次老夫见你们跟在桂丹少爷身后时可不是这个态度!”他见自己的弟子像囚犯一般被人拷住,心中不快。
三人俱道:“桂丹少爷可是秦族未来的新星,他怎能桂丹少爷相比?”
三人中胡子拉碴的那个道:“哦,我记得之前还有人夸他来着……”
夸秦灵暗那个老者的:“你记错了。”
淳儿见秦灵暗备拷,不安的踏着蹄子,怒视那三人。它叫了一声“嗷——”,四周荡开音波,鸟兽俱惊伏,低头颤抖着身躯。
三人见玉麒麟,诧异非常。因为秦桂丹的坐骑只是一只月牙白鹿,在品阶上并不及玉麒麟。然而,这玉麒麟显然是秦灵暗的。秦灵暗何德何能,竟能拥有这连桂丹少爷都没有的东西?
玉麒麟头顶瑞云,身披曦彩,冲向三人。
三人修为才只有青莲,肉身力量根本无法抵挡玉麒麟愤怒一撞,纷纷散了开来。
玉麒麟的冲势不改,直接撞向那之前夸赞秦灵暗又矢口否认的老者。
老者被玉麒麟一撞,肋骨、脊骨皆折断,大口喷血,倒飞砸在一面破墙上,将墙体撞塌。他忍着疼,赶忙磕了一剂药,才哆嗦着从墙块石瓦中爬出。
要知道,专修辅助系的修士,身体多半很孱弱的。
秦灵暗呼唤淳儿道:“过来。”他虽然对秦家没有多少归属感,但他的父亲与祖父都是秦家的人,地位不低,他自然不可能叛变秦家。
那从废墟中爬出来的老者刚要说些什么,就见远处有人步步生莲而来。那人一袭金色袈裟庄严肃穆,光洁的脑袋晃眼之极,正是苦行寺的方丈禅休。
禅休长眉至胸,相貌慈善,气质温和,让人情不自禁会产生想要跪拜的冲动。他望了眼身负重伤的冯五言一言,合掌到了声:“抱歉。”
冯五言却不领情,看都不看禅休一眼,看来是真的动气了。
禅休混浊的双眼望向秦灵暗,目色一亮:此子身无血罪,气性高洁,若不修佛,实在是佛门一大罪过!
而后有人骑金蝉而来,那人一身米色僧袍,惨白的面色与衣色相衬,愈发显得此人俊朗如明珠皎月,令人一眼见之,忘俗脱凡,心思澄空。
李杰睁大了眼睛,一喜:“哥哥没死!”
秦灵暗看到蝉椰不仅没死,还在那里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心下恶心,连手指紧攥出血都未曾发觉。
禅休行礼道:“各位施主,老衲这厢有礼了。”
秦家之人均还礼,道:“见过方丈。”
禅休道:“可是老衲招待不周?”
秦家三人道:“并无。”
禅休道:“那如此着急回去做甚?”
三人将对付冯五言的话再次用上,来对付禅休。
禅休笑道:“上次秦家祭祖,老衲就因云游方外未曾到访,心中实存遗憾。今日再遇,不知可否有幸得见一二?”他虽不说什么过激的话,但秦家众人也察觉到了这佛家方丈要护秦灵暗的意思。
蝉椰咳了一声,露出浅笑道:“小僧与师傅同往,如有叨扰各位之处,还望包容则个。”他的声音很搏人好感,纯净又富有磁性,让人心间发颤。
秦家三人受到佛家、儒家两老的打压,不敢放肆,将拷住秦灵暗的链子收起,恭恭敬敬的陪了个不是,才领人往秦家祭祖的祠堂去。
一路上,蝉椰不声不响的向那三个秦家人打听到了秦灵暗的身世,和此番祭祖的主要性质。
秦灵暗的祖父乃是秦家的左长老,祖母不详,爷爷奶奶在生下孩子后就双双归西,父亲是天赋异禀的炼器师,母亲乃一介凡人,还是青楼花魁,后被中长老收做义女,死因不祥。
秦灵暗的血脉纯度被人怀疑,再加他外貌与大多秦家人大相径庭,血脉之事愈发遭人非议。
秦灵暗曾上修士学院,成绩优异,但是在一月历练后失踪数年,刚归。
此番祭祖仪式,不仅是求秦家万年前曾化羽登仙的仙人保佑的仪式,更是验证秦族血脉的一个过程。但是,一般不会有人拿来验证血脉,因为万年来只有三人遭此劣刑,且三人出来后皆不得善终。若是让人踏入“献祭台”的“三尊柜”中,那人的结局必然是生不如死!
蝉椰望向那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人,心下一疼。他骑着金狮走过去,口吻亲昵道:“原来你叫灵暗,这名字也好,就是寓意太霸道了——‘万灵跪伏,天地昏暗’。”
秦灵暗不想和蝉椰说话,他往冯五言身边走去。
冯五言听到了蝉椰的话,疑声道:“前段时间,为师还听他向那三人打探你的消息!看的出来,他还是满关心你的,你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他显然不知道是谁将他锁到养蛊瓮中,到现在还帮着那个表里不一的家伙说话。
秦灵暗道:“佛门弟子,六根不净,不如还俗!”
冯五言刚想教育秦灵暗,就闻蝉椰在秦灵暗耳边道:“卿不同归,还俗何益?”他说话吐字的气息挠人心弦,端庄圣洁中又略带勾引的意味,让人难以自持。
秦灵暗喝道:“滚。”还差点动手。
冯五言打了秦灵暗一把掌。那清脆的声响和那火辣辣的手印昭示着冯五言下手的力道。
冯五言喝道:“为师就是这样叫你做人的?”
秦灵暗抿着唇,半晌才磨牙回道:“我如何做人,根本不用你来教!”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头一回被人打脸。
冯五言斥道:“你再说一遍!”
秦灵暗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师傅过,可笑你竟还一直以‘为师’自诩,对我训东训西,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他的叛逆期来了,人如脱缰野马,难以驯服。
冯五言气的吹胡子瞪眼,一巴掌再次落下,比上次更加清脆!
“蝉椰,你……”冯五言看着蝉椰脸上的巴掌印,气顿时消了,因为此刻他正惊讶的无以复加。
蝉椰道:“冯先生,您消消气。灵暗他年轻气盛,说话的时候难免不知所谓,还望您能多担待些。”他垂眸,语调平静,一副没脾气的样子。
冯五言道:“诶,灵暗身出高门,心气的确不如你。要是他能有你一半好,或是修音一半好,老夫也就不必再为他操怎么多心啦。”他看着蝉椰的目光里透着慈爱,提到秦灵暗就只剩下恨铁不成刚。
蝉椰笑道:“灵暗的脾气的确不大好,但是身上的闪光点也不少,您不应该只关注他的缺点。”
冯五言见蝉椰为秦灵暗说好话,哼了一声,不言。
秦灵暗道:“别搞得好像你有多了解我似的,我们不熟。”他对蝉椰替他挡一巴掌的行为很隔应。
蝉椰道:“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互相了解。”他拽住秦灵暗的手,眨眼道:“深入了解。”那语气间的暧昧撩拨的四周云彩渐红。
此时,正值晚霞。
红色映照人面,面色如敷脂粉。
所谓“身处红尘,难不沉沦”,僧佛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