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道:“消秽池在苦行寺山下。”它指了指脚下的地面,道:“在山内部。”
秦灵暗捂着脑袋,开始慢慢思索起来:
自大意之下吃了那串‘春天结出来的葡萄’后,我断片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了呢?
苦行寺内无人,包括冯先生和百里徒也不在,只有蝉椰一人,这件事,自一开始其实就很不正常。
长毛人的事件,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活人,李杰修魔,父母以及哥哥均死。还有林浩然介入,女鬼被放。
最后,蝉椰和禅休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多的疑惑围绕着秦灵暗,让他渐渐拧起了眉头。他不是侦探,哪怕有敏锐的洞察力和准确的直觉,却没有优秀的逻辑推理能力,所知之事相当支离破碎,根本拼凑不出完整的答案。
阿白催促道:“灵暗,别再想答案了,还是救人要紧呐。”
秦灵暗此时却陷入泥沼,不耐烦的挥手反驳道:“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救别人?”
阿白道:“抱歉……”
阿白话音一落,秦灵暗突然感到脑子眩晕,灵魂好像脱离了身躯,变得轻盈起来。他望见自己灵魂的样子已经完全变成了现在这具身体的样子,而不是当初那个现代时少年的样子,不由惊诧:这是我吗?
阿白没有对秦灵暗说一句解释,它控制着秦灵暗的身躯,失态的急奔出门。连拐了七八个弯,然后自寺内后门下山,行到半山腰才停下。
此时,阿白身上全是枯枝草叶,他也浑然不在意,直接用脚戳进一块半人大的小石旁的洞内,白底白缎的锦靴上顿时沾惹了许多土灰。
小石开裂,碎在四周,一张贴着地面的铁门露了出来。
铁门上凸起上百来个疙瘩,阿白运起灵力要将铁门轰开,却得到秦灵暗的提示:“这门只是看着结实,实际上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再者,你要真轰炸此门,门上的疙瘩里飞出的暗器很有可能对你造成伤害。”
阿白闻言收住攻势,踩在铁门门缝间,一个不留神,刷得往下掉。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他受惊,不由尖叫出声:“救命啊——”
秦灵暗:“……”无选择无言以对。
正在诵经的蝉椰闻声,一惊,起身道:“落玉出事了?”他连忙携起所有家当,往声音所发之处跑去。
阿白落到洞底,四周漆黑,深不见光,他自空间内拿出落玉伞照明。发现这里全是石洞,很有迷惑人的效果。但是,它身负地图,自然不会被复杂的内部结构所迷惑。
只见阿白如白老鼠似的在洞内飞窜,最后来来到一个洞内。此洞巨大,内罩一三米高的金碗,无人。他喊道:“百里,你在哪?”
秦灵暗看见自己熟用的身体被阿白搞成这个样子,实在有诸多不适应。原来同一副身体,住进不同灵魂,差别竟会这般大!
“灵暗……”
金碗内传来百里徒虚弱又眷恋的声音。
阿白一喜。
秦灵暗眉头一跳,感觉到深深的不妙。
阿白道:“这碗该怎么拿走呢?”
“诵《大悲咒》即可。”蝉椰的声音在洞外响起。
阿白刚想说句谢谢,但意识到这是蝉椰的声音,顿时吓得心冒到嗓子眼。他浑身僵硬着转身,果然看见蝉椰了。
蝉椰的神情在阴影里,看不清。
阿白现在才意识到和这种很危险的家伙打交道是什么感受,他忍着背脊传到头皮的寒意,呐呐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蝉椰道:“刚才你喊了声救命,所以我过来看看。”他看着神情紧张,眼睛四处张望着的那个人,忽觉很陌生。
阿白暗骂自己嘴欠,干笑一声,道:“是嘛。”
秦灵暗见阿白这副傻不拉几的样子,顿时升起要杀蝉椰灭口的冲动。
蝉椰多看了阿白两眼,想到:“落玉之前由男子变为女子,现在这副模样,又唱的是哪一出?”
阿白踌躇片刻,道:“诶,先别管这些,你能不能把金碗拿走?那里面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他拉着蝉椰的衣袖,语调可怜兮兮的。
蝉椰意外的看着衣袖上那双手,再看看阿白瘪嘴哀求的样子,愈发觉的古怪。他道:“那个人是谁?”
阿白道:“百里徒。”
蝉椰道:“那你是落玉么?”
阿白自知自己与秦灵暗不一样,但是现况不容他承认这一点,他强撑着底气,道:“当…当然。”
蝉椰轻笑一声,扯过衣袖,要离开。
见此,阿白明白自己是糊弄不过去了,便拉住蝉椰的手,道:“好吧,我承认我不是他,但你就帮帮我吧。”他大有一副要是蝉椰不答应,就下跪的样子。
蝉椰揉揉眉心,也觉得阿白这副样子相当不忍直视。他道:“可我凭什么帮你?”
阿白道:“……”为什么秦灵暗一出马,你特么就从来不跟他谈条件?好吧,身为伟大的系统,我自然是知道真相的。
阿白道:“你想我怎样?”
蝉椰道:“虽然你不是落玉,但却与他长的极像,把我都差点蒙骗过去了。那就这样好了,我帮你把金碗拿开,你陪我睡一晚上。”他语调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眼神里也没什么温度,像一座会动、能言的雕像。
阿白立即回答道:“没问题。”
秦灵暗脸上淡定的表情瞬间碎裂,一双寒目如电。要是目光能杀死人,阿白和蝉椰怕是要死不下万次了。
蝉椰开始诵经,金碗慢慢开启,里面是个池塘,池塘里一片漆黑的水混杂着血丝,一个浑身缠着褪色绷带的少年被绑在木棍上,气息奄奄一息。
阿白道:“百里!”他飞了过去,眼中含泪。
百里徒陷入昏迷,没有回应。
阿白道:“快给他松绑!”
蝉椰起身弹弹衣袍上的灰尘,道:“咱们谈的条件里可没有这一项。”
阿白咬牙,一时无可奈何。
秦灵暗道:“算了,你还是让我来掌控这具身体吧。”现在的情况,让他不由想起自己被袂花公公影响情绪的事,这让他感到很憋屈。
阿白道:“好。”现在,他迫不及待把这个烂摊子人给秦灵暗。
秦灵暗脑袋一晕,身躯有些摇摇欲坠。他用精神力强撑着清醒,直接投身池底。
蝉椰望着那荡开圈圈涟漪的池面,心绪久久不能平息。刹那间,为何我感觉到他回来了?
秦灵暗吃下避水珠,望见那柱子深深往下扎,不知尽头。他的皮肤一遇到池水,皮肉就开始慢慢溃烂,但是却感觉不到疼。
秦灵暗从现在这个高度往下望,只觉得这个池子深度深不见底,这柱子的尽头通往另一个世界——地狱。
秦灵暗手掌中涌出莲花,银白的莲花散放柔和的光,让他身上腐烂的皮肤渐渐愈合。他伸手,莲花顺势缠上他面前那根柱子,慢慢往上攀爬,一寸寸勒断那缠绕在柱子上的绳子。
因为常年洗涮污秽而变脏的消秽池内开出银白的莲花,让人不禁想起形容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这句话。蝉椰望着那莲花缠绕在百里徒身上,勒断绑着百里徒的捆魔绳,再轻轻托住百里徒倒下的身躯,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白叫道:“灵暗,你做的太好了!”
秦灵暗道:“这柱子通往何处?”
阿白道:“……”
秦灵暗见阿白在关键时候又装死,心里极不痛快。因为待在池中久了让人很不舒服,他又游着上去了。
“来呀……下来呀……”有声音自池深处传来。
秦灵暗意志坚定,不受影响。他破水而出,衣料具有防水的功效,整个人依旧和入水前差不多。
秦灵暗道:“冯先生在哪?”
阿白装死不言。
秦灵暗站在池边,看着被巨大的莲花包裹的百里徒。百里徒身上的绷带颜色已经褪去很多,有些灰白,湿答答的粘在身上。
阿白察觉到秦灵暗‘不怀好意’的眼神,立马认怂道:“没想到你人这么‘白莲’,在这种时候,连那平日里看不惯的冯先生也不忘了救。”它将地图发给秦灵暗,还标明了冯五言所在的地点。
秦灵暗接受到地图,准备离开,却被蝉椰拉住了手腕:“你想去哪?”他蹙眉察觉到秦灵暗的变化,但具体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地方与之前不同了。
秦灵暗压下精神和身体向他警示的不舒服,一脚踹向蝉椰腹部,准备把人踹开。他自了解到蝉椰是什么样的人后,就对其厌恶非常。
结果却出乎意料,蝉椰死死拉着他,被踹开的时候也没松手,导致他直接扑进了蝉椰怀里。
秦灵暗鼻子撞如坚硬的胸膛,一酸。他抬头,发现自己压在蝉椰身上,那光头的后脑勺撞碎了身后的石块,依旧光亮如新。而他的长发洒在蝉椰身上,宛如黑色的丝绸锦缎,冰凉柔滑。
蝉椰一手捉着秦灵暗纤细的手腕,一手禁锢着秦灵暗紧窄的腰身,望着秦灵暗一脸冰霜的样子,笑道:“你回来了。”
秦灵暗一手缠着莲花,裹着百里徒,一手掐着蝉椰的脖子,细瘦的手指泛白。他道:“恶心。”
“恶心?”蝉椰喃喃道,似在琢磨什么。
蝉椰松开抓着秦灵暗手腕的手,一把摁住秦灵暗的头,道:“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恶心么?”他五指深陷进秀发中,秦灵暗的脑袋不受控制的往下,唇磕在对方唇上。
“轰——”
那一瞬,有什么东西在秦灵暗脑袋中炸开,他睁大了眼睛,久违的那种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想要呕吐。那麻麻的如触电的感觉自唇传遍全身,让他攥紧了手指,目光中喷出火来。
蝉椰感受到唇上传来的柔软湿润,忍不住沉沦。
原来,这就是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