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永成他们几个,坐在前门茶合作社的茶座上,听着人们议论北京这两年以来的变化。
“前门茶社的这个经理,我认识。是我们的老街坊。姑娘挺不容易的。”一位年龄在六十多岁的老人,感慨地:“当时她初中刚毕业,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吧。就到了东北去插队。七九年,才和一大批插队青年回到了北京。就已经变成了二十五岁的大姑娘了。那时侯,满北京城,都是没工作的大伙子、大姑娘,全是插队回来的。国家一下子,那能安排了他们呀。每天大街上打架、闹事的,就是他们。派出所的,也拿他们没办法。唉,这些孩子们也苦啊,想当年,一个个年纪的,一个人跑到了天难地北的。受尽了罪,吃尽了苦。好不容易从大老远的地方回来了。也由出去时的孩子,变成了大伙子、大姑娘。可回家了,反倒没有自己能干的一活了。挺大的人,只能呆在家里吃老人,这是怎么的呢?”
“谁不是呢!我家就有两个插队回来的。一个闺女,一个子。回来呆了半年,就憋屈得怎么也受不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娘接上话茬,“那个闺女毕竟是个女孩,还好。每天,只是在家里和我们吵闹,也不出去。嫌留在城里、了工作的同学们笑话;那个子,就让人操心得受不了。二十多岁地大伙子。每天出去喝得醉熏熏的;要不,就是和人出去打架。不是他头破血流的跑回来,就是让人家派出所的找上门来。骂他们吗?孩子们心里也挺苦的;任由他们胡闹吧?这要是出了个乱子,可怎么办?我和我家老头愁得几宿没合眼。后来,就找了一些关系,花了不少钱,我们两个就办了病退,提前退休。让两个孩子接了班。也少了我们的一块心病!”
“那是你老两口运气好,正好有两个工作的位位给了孩子们。就像我刚才的这个茶社地经理张英姑娘,她那有什么能让她接班的爹娘!她爸早早的就下世了,就剩她妈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她还得靠闺女养活呢!”那位大爷接着:“那个闺女也是个要强的姑娘。到处跑着找工作。可那会报纸上就了:光北京待业青年,就有四十四万。一多半是插队回来的知识青年。咱北京这么大的地儿。那有那么多地工作,等着孩子们呀?!谁家没有一、两个呆在家里、混吃喝的大子、大闺女?!没法呀。”
吴永成他们几个,在旁边听着也直头。对于插队的知识青年,他们并不陌生。他们的年龄,让他们刚刚滑过那一个坎。现在想起来,也觉得侥幸。到了农村,受苦受累不用,回来就成了被忘记的一代。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还要和弟弟、妹妹们在社会上抢饭吃。真是太无奈了。
特别是吴永成,他在自己的前世,看过不少关于知识青年归城后、尴尬遭遇的刚开始是找不到出路。艰难挣扎;好不容易从绝境中走出来,不少人到了中年。又遇到私生子问题。颇为尴尬呀!
这个张,在这么艰难的时候。那又是怎么起步的呢?现在国家政策可不让自己领照单干!得详细问一问。要是个人才,不定以后能用得着。咱现在缺地就是人才啊。
“大爷,那你能给我们她是怎么展起来的吗?您是她地老街坊,应该知道她的不少事吧!”吴永成往老人面前凑了凑,态度谦恭地问。
“当然知道了。从她领着几个和她一样地青年,开始摆茶水摊,我就一直跟着他们。可以。我是看着他们的摊子,变成了大门面。从他们在前门哪会。一直到了现在的这地界儿。我一直追着喝他们的茶,就为了给孩子们一个。哎,孩子们不容易哪!”
在这位大爷的慢慢叙述中,吴永成他们几个知道了、这大碗茶背后藏着的一段艰辛。也是几个归城后的插队知识青年,创业的一段血泪辛酸史。
一九七九年初,张英带着东北生产建设兵团地十年风尘,回到了久久盼望的家乡都。但在她回来后却现,这个自己原来十分熟悉地城市,现在变得好象不怎么欢迎他们这种人的回来:住的地方没有家里原来就,现在弟弟、妹妹们长大了,都没自己的立足之地了;工作也没有,近两年,北京初中、高中毕业的有十几万学生,都在等着就业;就连的话,也和城里的人不到一起:自己这伙人,十多年在外,原来地道的北京话,也掺进不少南腔北调,人们看自己的目光,就像看外地人一样,那么陌生!
张英在跑了街道办事处十几次,要求找工作没有结果后,并没有灰心。她仔细地考察了当时北京的各个行业,现都的服务行业,在全国来是很落后的。到了一九七九年,城区人口已增至五百多万,服务网却只有一万多个。就拿饭馆来,整个北京城区只有八百多家。当时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吃顿饭,真叫难。站着等,坐着看。饿得肚子咕咕叫,人们急得团团转。”
至于旅店,那就更少了。国营的旅馆有十几家,铺位太少;有几家大一的,档次太高,一般人又不让住。来北京办事的人又多。往往是人还没到北京,就得提前预定旅馆;没有房间,都不敢来。就是这样,在当时,也平均每天有上千人,夜无安身之地。
张英和街道办事处的人商量后,决定就搞服务行业。
可是搞饭店和旅馆,需要太多的钱。街道办事处也拿不出来,只能先给他们能拿出十几块钱,还得领导批示。
十几块钱能干什么?张英和几个伙伴想了几天,决定先摆个茶水摊子、展。干着,总比闲着、等着要强!不然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街道办事处才能给他们安排
就靠着街道办事处借给他们的十几块钱,他们又从各家找出一些桌子、凳子。凑出十几个水杯、几把暖瓶,买了几包茶叶。大碗茶茶摊就在前门大街上,摆起来了。当时他们的人马,总共有十三个人。年龄最大的有三十四岁,有男有女的。
几个老街坊们,记得清清楚楚。开张的那一天,是一九七九年四月十三日。
“他们刚开始摆起摊的时候,有不少人还笑话他们。”大爷接上吴永成给他递上的一枝烟,笑着朝他了头。把烟燃后,吸了一口,继续:“你们想啊,十几个伙子大姑娘的,每天就围着个大碗茶摊子,见人就吆喝‘大碗茶、大碗茶,二分钱一碗’。人们看见了,什么难听话的也有。可人家这几个孩子,硬是咬着牙,给坚持了下来。听他们,那个摊,第一天就卖了三十多块钱。头一个月下来,挣了六百多块钱。不仅归还了从街道办事处借的那十几块,还又添置了锅炉、保温桶、和其他的一些消毒用具。每个人还了一天一块五毛钱的工资,还有草帽毛巾。嘿嘿,他们的日子,也就比较好过了。”
吴永成听到这里,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茶社,极力想从这里、能看出它当年的一些影子。
是啊,不要看这两分钱一碗地大碗茶。创业,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谁又能想到多少年以后,张英他们这十三个伙伴办起的大碗茶,竟然能成了闻名全国的都一大招牌。
“大爷,您又在什么呢?”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姑娘,她约莫有二十六七岁。笑着和这位大爷打招呼。
“吆,英子,忙着呢!我正和这几位唠嗑呢。”大爷也笑哈哈地回应着。
看来这位就是张英了。
“大爷这位是”吴永成转头。问那位大爷。
“曹操,曹操到。这位,就是咱们聊了半天的张英姑娘,这里的经理!”大爷笑着对吴永成。
“大爷,你又在这我什么坏话了?”张英笑着,和大爷开玩笑。
“张经理。你好。大爷刚才正给我们、介绍你们的创业经过。”吴永成站起来对张英:“我们是对外贸易学院的学生。听了大爷地介绍,觉得挺感动的。咱们能找个地方,详细聊一会吗?”
“可以呀。八十年代最可爱的人,是解放军;最令人羡慕的,就是你们大学生。天之骄子嘛!以后我们的事业,还要请你们多帮助。”张英爽快地。到底在东北呆了十年,就是不一样。没有一时下姑娘们的扭捏劲。她地性格中,带了不少东北姑娘的直率。
刘艳大声赞叹:“对嘛,这才不愧在咱们的东北呆过。够爽快!”
“怎么你是东北人?”张英惊奇地看着刘艳,也出了一口地道的东北话。“这可遇见了半个老乡了。东北我呆了十年。简直成了我的第二故乡了。有时候,我东北觉得比北京还亲!那里的乡亲们。对我们真好。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过几年,再回走亲戚!”
吴永成他们几个随着张英,到了后面的办公室。
“张经理,不好意思。我想问你个很冒昧的问题。要是能回答,就告诉我们;为难的话,就不敢勉强你了”吴永成在张英的办公室坐好后,开口问她。
“咱们都是年轻人,你们也不用那么客气。就叫我张英好了。不用一口、一个张经理地。听着别扭。问吧,不用怕什么冒昧。你个大伙子。怎么变得扭扭捏捏,活象个大姑娘家似的。我这里没有秘密。”张英真是痛快。
“你们怎么想起在**前开茶社了?这个影响可不啊。市里面敢这么做。思想也够开放地!能给我们一这个过程吗?”吴永成好奇地问她。
“这个没什么不能的。大概是在五月前地一天吧。”张英回忆着:“市里面的领导,把我叫到中南海的怀仁堂,和我谈话”
“什么,中南海的怀仁堂?”吴永成的四姐吴永丽,先叫了起来:“就你们卖大碗茶的,领导们还能知道你们,让你们到中南海里,和你谈话?哪你们现在的规模,应该不了吧?”她以前也算搞政治的,知道中南海对一般人来,意味着什么。那是中央领导办公地地方。等闲人是进不去的。
“我们这个服务社,现在有二百六十六个职工,月销售额突破了一百多万。现在我们不仅仅是卖大碗茶。”张英骄傲地回答,她接着又:“当时领导找我谈话,我也是感到挺突然地,没有一思想准备。当时又是晚上。一见面,市委的领导就开门见山地对我:我们准备在**看台下,开辟集体的商业网。卖些冷饮、面包、快餐等。你看行不行?你们那个服务社,能来几个人,搞这个服务行业吗?怎么样,敢接这个担子吗?人家领导当时都这么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再,七九年我们十三个人,也敢到大街上卖大碗茶。现在还有市委领导的,我们为什么不敢?!我当时就回答领导:没问题。北京的待业青年很多。不少人都要求上我们那里去呢。”
“那你们现在,展得也挺顺利的嘛!”人家的事业,现在展得很好。吴永成见拉人无望,干脆就决定以后找机会,和她合作。
“现在看起来是顺利,以前我们很难。用人家的话,我们捧的是泥饭碗!经不起摔打啊!我们没有国家每个月的固定工资。用的原料,也不是国家计划供应内的。只有自己不断努力,才能把我们的饭碗,变得更结实,捧的时间也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