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立即感觉到了什么,一个女孩说:“安教授,那我们先走了。”
安慧娴身边的学生悄然离去,只剩下她呆呆望着寿银海。
寿银海站在青春流动的校园里面,看着安慧娴鬓角点点的白发和眼角细密的皱纹,翕动嘴唇:“慧娴……”
安慧娴看着寿银海苍老的脸,眼泪慢慢溢出来。
应国洪看看手表:“除了现在值班的小组,你们就提前下班吧。晚上1点全体集中待命,就进入一级战备值班状态了。到能源论坛结束,你们谁都不可能回家。解散。”
队员们发出一阵欢呼。高朋跟着他们一起去地下枪库缴枪,按照规定,除了有特殊任务的特警队员,一律要在训练和执勤结束后上缴枪支弹药。
高朋把自己的狙击步枪精心擦拭干净,然后放入写着自己名字的枪柜。保管员给枪柜一一上锁,高朋把右手大拇指放在锁上,一声咔嚓。这是指纹辨别的高科技锁,必须有保管员的钥匙和特警队员的个人指纹,锁才会打开。
高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见罗莹坐在花坛上想着什么。他穿着背心短裤,拿着脸盆走过去:“回家休息吧,早就告诉过你这里没什么可以采访的。能源论坛的战备工作一旦开始,你受到的限制就更多,还是先做别的工作吧。”
罗莹苦笑一下:“你知道,为了得到来你们特警队采访的机会,我是怎么在总编跟前下请战书的?我们总编又是怎么跟你们局领导表决心的?要是真的什么都没采访到,我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高朋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啊,不可能所有的采访任务都成功啊。”
“那你的狙击任务,失败过吗?”罗莹反问。
高朋愣了一下,随即说:“假如有一次任务失败,你只能去两个地方采访我。”
“哪儿?”
“太平间,或者监狱。”高朋淡淡地说。
罗莹愣了一下。
“我回家了,你要是想搭顺风车,我可以送你回城。”高朋转身走了。
罗莹站起来:“哎!有你这样的吗?你转身就走,我搭什么顺风车啊?”
“那你就在停车场等我,我还要去换衣服。”高光头也不回。
十分钟以后,高朋驾驶着自己那辆白色的富康出了特警队基地的大门。
罗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车里很好奇:“这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男人的车!你一直都这么爱干净吗?”
高朋没说话,打开了CD。柔和的古典音乐传出来,是肖邦的钢琴曲。
高朋驾车上了高速,径直往城里开。
罗莹问:“你很爱干净,喜欢古典音乐,长得也帅——你为什么要当狙击手呢?狙击手要杀人的!”
“狙击手不等于杀手。”高朋说。
“有区别吗?”罗莹反问。
“在我眼里,目标不是人。”高朋的声音很冷。
“那是什么?”
“是魔鬼。”
罗莹打了一个冷战,不问了。
车快接近城里的时候,罗莹突然说:“你一定有很多故事,我想听你给我讲述这些故事。你的家庭,你的学校,还有你的女朋友,我都想知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希望知道一个完整的你——假如你不排斥和我谈心的话。”
高朋看看手表:“我现在没时间,我要去看一个朋友。”
“女朋友?”罗莹很好奇。
“……不是。”高朋犹豫了一下。
罗莹看着高朋:“你在撒谎。”
高朋把车停在出租汽车站:“好了,你到地方了。下车,我要赶时间。”
罗莹刚刚把门关上,富康就起步快速走了。
罗莹哼了一声:“没风度!还以为你要送我回家的!”
高朋驾车快速切入车流。
罗莹伸手拦住出租车,对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富康。”司机刚刚犹豫,罗莹掏出两张100的钞票,司机马上不问了,开车跟上。
高朋把车停在超市门口,进去买东西。罗莹坐在出租车里面,拿出长焦照相机。
高朋一会儿就出来了,除了大包小包,怀里还捧着一束白色的百合花。
罗莹指挥司机再次跟上,富康沿着中环开往城北。
高朋的富康开入一个幽静的小区。罗莹皱着眉头很纳闷,这里不是高朋的家。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罗莹下车快步走进小区。
她看见富康停在一幢楼门口,高朋拿着东西捧着百合花下车进了楼道。
罗莹藏在拐角的花园里面,用长焦照相机透过灌木丛对着楼道口。
楼道的门开了,高朋走出来。
罗莹的长焦照相机突然不动了。
罗莹的嘴也张大了。
高朋走在前面,在台阶下转身伸手接住一个女人的手。一个漂亮女人缓步走下台阶,高朋小心翼翼搀扶她下来。
罗莹的长焦照相机在变焦——这个女人的腹部已经隆起,她怀孕了!
优雅的西餐厅,灯朋典雅。小提琴手皱着眉头,像跟谁有深仇大恨似的肩膀哆嗦着,但是悠扬的《梁祝》就从这肩膀的哆嗦当中流动出来。西餐厅里面没有多少人,都是在窃窃私语。
蜡烛在燃烧着,好似燃烧着那无尽的岁月。
寿银海跟安慧娴面对而坐,喷泉将他们和整个大厅隔开,构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两双不再年轻的眼睛,点滴闪动着曾经的沧海。
“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吧?”寿银海的声音颤抖着。
安慧娴叹了一口气:“都过去了,这一切我都想不起来了。”
“我想跟你道歉……”
“不,不用了。”安慧娴声音平淡却是坚决地摇头,“你用不着道歉,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命。”
“是我造成的。”寿银海内疚地说,“我让你自己面对一切厄运,我却躲起来,不敢面对这一切。慧娴,我真诚地向你道歉,我不该逃避。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懦弱是那么的不可原谅。我是一个懦夫……”
安慧娴按耐住自己的情绪:“别说这些了,都过去了。你还好吗?”
“老样子。”
“你太太呢?她还好吗?”安慧娴的声音也有些发抖。
“车祸,前年去世了……”寿银海的声音变得嘶哑,“还有我的儿子,也在车祸当中……”
“怎么回事?”安慧娴睁大眼睛,“怎么会……”
“警方还在调查当中……车祸有疑点,但是没有什么证据。”寿银海叹息一声,“警方的检查报告显示刹车片出现断裂,但是那是一辆最新款的奔驰S600,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刚刚出厂就出问题啊……”
“天呐……”安慧娴慢慢站起来。
寿银海无助地看着她:“我生活的世界,就是这样。七十多年了,我已经见惯了商场的阴谋暗算,在利益的驱动下,什么可怕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很庆幸你们没有生活在我的身边。你们的生活安静而祥和,这也是我最大的欣慰。”
“我们?”安慧娴惊讶地看着寿银海,“你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