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胡雄伟一口汤朝无人的地方喷射出去,是笑搞的恶作剧,他想起一句人们常说的话:八杆子也打不着,曲里拐弯、绕绕扯扯地论亲戚,竟让这家伙说得十分灵便。
高翔狠狠地瞪了胡雄伟一眼。
“真的不远。”邱老板指的是邱家与徐家的亲戚关系。
“不远。”高翔明白要想邱老板不关上话匣子,得取悦他。
此刻需要说点废话,“亲戚这东西其实没什么远近,再近的亲戚总不走动,还不是生啦远啦,常言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
“此话对头哟。”邱老板说,“我们两家老辈人真的不往来。我倒挺喜欢才雄的,上大学时,我给他买的去省城的车票。唉,小迷糊这辈子酒精给泡的压根没清醒过,尽做些糊里巴涂的事。”
邱老板的话匣子里装了许多有关徐家的事,这就等于帮助了刑警,调查便从动筷吃家鸡炖榛蘑开始。
“才雄6岁那年,不,7岁那年,他妈下夜班骑自行车掉进被窃走井盖子的脏水井里,次日有人发现露出一只轱辘的自行车,这才发现大头栽下的才雄他妈……好惨哟,脸让污物沤变了形……小迷糊从此更迷糊了,才雄上高中时,小迷糊做出了一件令全镇人惊讶的事情,给才雄领家个比他大五六岁的媳妇。
据说那位河南姑娘不知什么原因流浪到龙坪镇,露宿街头让小迷糊领回家……后来才雄考上大学,那女子突然在镇上消失了。有人说她扛着一袋子白面走的,更有甚者看见她腆着大肚子上的大客(长途公共汽车),再后来的传说我就不愿听了:有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他们爷俩儿睡那个女子。埋汰人呢!”
邱老板讲述时,有一双内容很多的眼睛盯着他,两道目光水似地泼在他的脸上。
胡雄伟立刻想到外来打工妹与店老板的暧昧故事。
厨师一张坑坑洼洼的脸上挂着某种无奈,他瞟了一眼老板与服务员。
“听说了吗,徐才雄坠楼自杀了?”高翔觉得该谈这个话题了。
“坠楼?人……”
“从六楼跳下,同他一起还有一位叫舒月的姑娘。”
“都死啦?”邱老板沉默片刻,忽然冒出句令两位刑警吃惊的话:“肯定是那个戴墨镜的人杀了他们。”
“戴墨镜的人是谁?”高翔紧盯一句。
“说来……”邱老板的目光朝厨师扫了一下,立即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显然厨师成为他谈话的障碍,他开始在刑警期待得知详情的目光中,支使走厨师:“杨师傅你去农贸市场买几条鲶鱼,要野生的。”
高翔见到一双极不情愿迈出菜馆的脚,顺着脚朝上看,便有一双粘乎乎的目光,拔丝一般从女服务员红云飘游的脸庞抻开,女服务员两眉间水波似的荡漾了一下。
“那天我和她,”邱老板将下颏朝服务员努了努,“我们去购作料……”女服务员腼腆、激动的神色暴露出这是一次美丽的幽会,邱老板接着说道,“我在乐乐酒家见到他……”
邱老板携女服务员,严格意义上说是带上小情人到云州,在中午时分开的包房。
乐乐酒家是三星级,他们在包房里把沉淀许久的东西,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
都累了都饿了的时候,已近傍晚,他们便到楼下的餐厅去吃东西。
邱老板瞥见了隔壁背对他坐着的徐才雄,他正与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棱角分明,戴副墨镜和瓦灰色礼帽的男人谈什么,他们头挨得很近,咬耳朵说话的声音如蚊鸣。
“走吧!”邱老板拉下他的小情人,“回房间去。”
“不嘛,人家没玩够呢!”
小情人回头看了眼悠荡在秋千上的男男女女,脚步又迟缓下来,邱老板便说:“瞧见我们邻座的那个人没,他不像好人。”
出于好奇吧,小情人多看了几眼他说不是好人的那个人,以至他们再次回到床上时,仍然把戴墨镜、礼帽的人的话题进行了很久。
“他不是侦探就是便衣。”女服务员插进话来。
邱老板讲述他们俩在乐乐酒家的事,她听来很坦然,不时还用眼神纠正邱老板说的“我们在兴头上”、“又来一把”什么的,仿佛说,挺好的事情楞给说得粗俗没文化。
这样等于明确说,他们之间关系已不是什么秘密。
“你见到那人是什么时候?”高翔想知道准确时间,他问邱老板。
“去年夏天。”这回小情人代他回答了。
去年夏天邱老板带小情人在乐乐酒家开房,邂逅徐才雄同戴墨镜、礼帽的人,同现在发生的徐才雄和恋人一起坠楼的事件有什么内在联系呢?
邱老板说的戴墨镜、礼帽的人杀死徐才雄,不是臆想就是胡猜,现场勘查已得出结论,徐才雄同舒月坠楼前没第三者进入他们的房间,根本不存在他杀。
但是,邱老板的话却引起高翔的注意,戴墨镜、礼帽的男人的形象,与他正秘查的那个代号老鼠的人很相像,尤其是邱老板说那人脸有棱角,这就更符合老鼠的特征了。
“徐才雄家里还有什么人?他父亲……”
“小迷糊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离开镇几年喽,谁也不知他的生死。”邱老板说。
深夜,在云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长办公室,高翔向高峰详细讲述了他和胡雄伟去龙坪镇调查的情况。
“一定是戴墨镜、礼帽的人杀了他们。”临离开,邱老板仍然坚持他的观点。
“我们会查清徐才雄坠楼真相的。”高翔关上吉普车门之前,向邱老板说,并朝他挥挥手,算作告别和感谢。
“这人真是的。”吉普车驶出小镇,胡雄伟说,“邱老板开饭馆实在屈了材,他该改行写推理小说。”
高翔疲惫地一笑,背靠座椅上。说:“雄伟,你说那个戴墨镜、礼帽的人,像不像我们俩跟踪的目标?”
“像,是像。”胡雄伟将车靠边停下,他要下车方便方便,重新回到驾驶座位上时,高翔已进入梦乡。
他没打扰他,专心致志地开车。
高翔只是打个盹儿便醒了。
“如果老鼠与坠楼案牵边的话,我们这次龙坪镇之行就有了意外收获,事半功倍了。”
“这么说,老鼠可能被两个死者其中一人雇用。”胡雄伟突然明白了高翔的想法,他进一步推理道,“老鼠可能成为坠楼的导火索。”
“推进器什么的。”高翔目光朝窗外飘去,一只小动物匆匆地从车灯暗淡处跑过。
他说,“看来我们得查清徐才雄同老鼠的关系,真的是徐才雄雇用他,调查的对象肯定是舒月。这样一来,舒月穿着睡衣而徐才雄穿着外衣一起坠楼的答案就有了。”
“徐才雄杀了舒月?!”
“他杀死恋人的原因,显而易见。”高翔没说下去,脸转向搭档,以老兵带新兵的口吻问:“你说为什么?”
胡雄伟略作沉思,他说:“徐才雄怀疑他的恋人舒月有外遇,雇私人侦探去调查她,弄清真相后,他决心杀掉她……可能徐才雄对她太爱太爱,选择同心爱的人一起去死。”
高翔点头,心说,这家伙心机较深,比王锦文和王志猛更让人猜不透,用情之偏执匪夷所思。
他为韦紫凌意乱情迷,在韦紫凌提出辞职,选择与别人新开始时何曾不是精神恍惚,幸好理智控制,默默放下。
事实上,从龙坪镇归来的吉普车里,高翔和胡雄伟对“1224”坠楼案的分析十分正确,后来案情大白时证明了这一点。
现在,吉普车仍在一条乡村公路上行驶。10分钟前,在高翔的坚持下,胡雄伟躺到后座上休息。
他驾车,嘱咐像命令一样下达:“天亮到市里,你回家休息两天,好好陪陪你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