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之后,在摩天大楼顶层,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临生被推了出来。
“我我我为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他惨叫,立刻被白维捂住嘴:“嘘,你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啊,不要破坏别人的工作秩序。”
临生朝周围扫了一眼,只见宽敞的办公大厅里空旷安静,偶尔有几个身穿职业装、手捧文件夹的职员匆匆走过。有人对惨叫的临生投来好奇的眼神,但很快专注地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如果不是大楼门口的那块牌子,临生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一间业务繁忙的大公司。
这里,就是TTS系统的运作地点,以人工智能TTS为中心,一张巨大的信息网覆盖了整个校园,一天24小时持续不断的为学院提供服务。
而一想到这个庞大的系统是由谁在操作,临生突然打了一个寒噤。
就在这时,走廊拐角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压低的说话声。很快,几个秘书模样的年轻男女就簇拥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还在商议着什么事。
“今天的第二次冲击预计发生在二十分钟以后,你们……”西装男低声吩咐秘书,话说到一半,突然抬起了头。
临生来不及躲避,刚好跟对方的视线撞个正着。
这是时隔半年以来,他和澜世的第一次见面。
澜世面无表情,薄唇紧抿,金边眼镜之下的双眼冷淡犀利,一言不发的看着临生。
临生很想低头,可是他移不开视线。尽管他们已经不住在同一屋檐下,这个他曾经名义上的哥哥,依然是他在世界上最敬畏的人。
过了一会儿,澜世转开头,若无其事的继续对秘书下命令。所有的事情都吩咐完毕之后,他遣散了秘书,独自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白维在后面撞了临生一下:“还不快跟着进去。”
临生的牙齿上下打颤:“可以不去吗?”
“废话,当然不可以!”
这个答案早在预料之中,临生知道,学院的家伙们安排他去做的事情,他必定是逃不掉的。
于是,他踌躇了一会儿,只能凄凄惨惨,一步三回头,磨磨唧唧的挪动去了澜世的办公室。
门开着,他敲了两下:“打搅了。”
突然,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他扯了进去。几乎在同时,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还没等临生惊叫出声,前方又立刻亮起了一团光源。
那是一尊立方体的石碑,碑体正散发着温暖的银白色光芒。
临生记得这个东西,它就是TTS系统的本体,是一个会说话,会冒出很多扭动的触手,而且会发出奇怪男女和声的人工智能。
此时,TTS很知趣的沉默着,而它的创造者正倚靠在石碑上,懒洋洋的点了一支烟。
“真不想看到你的脸。”澜世看着临生,幽幽地吐出一个烟圈。
“那是我比较想说的话,”临生不自在的躲避着澜世的视线,“半年前我好不容易才从这里脱身,你和我都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还要我回来?”
“呵,一阵子没有见面,你是不是忘了礼貌两个字该怎么写?”澜世冷笑,“这是对兄长说话应该有的态度吗?”
“本来也就没有血缘关系。”临生揉揉鼻子。
如果不是澜世,临生大概至今还沉睡在学院地下室的某个角落。
蒙蒂亚勒的灵魂分裂之后,光明善良的部分占据了肉体,而黑暗邪恶的灵魂游离在外。这两个灵魂都长久处于原因不明的沉睡状态,澜世身为悠司的协力者,对于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与悠司产生了严重的矛盾。在距今十年之前的某个雨夜,澜世及其帮凶静风一起盗走了蒙蒂亚勒的身体,而在被圣塔罗学院追逐的过程中,沉睡的身体由于受到冲击而突然苏醒,这,就是临生在世界上最初的诞生。
澜世修改了他的记忆,并且用逆转咒文将临生的外表年龄逆转到六岁。
所以,临生的记忆是从六岁开始的,十年里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澜世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弟。
直到半年之前,悠司的人形兵器爱朵儿确认了澜世在凡界的确切方位,临生的平静生活才宣告终结。爱朵儿将临生强行带往圣塔罗学院,以此引诱澜世现身。
最终,澜世和悠司勉强冰释前嫌,而临生也震惊地得知,自己和澜世并没有血缘关系。
如果没有澜世,临生就不会有机会清醒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但也不会被牵扯进所有的事件中。临生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的苏醒是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他已经完成了圣塔罗学院交给他的三个任务——作为诱饵吸引澜世回到学院,唤醒蒙蒂亚勒的另一半灵魂,以及用自己本身“光”的力量让枯萎的奥洛芙蕾恢复生命力。
至此,临生觉得自己和学院的羁绊应该已经断开了。
“所以,你很不想跟我重逢吗?”这时,澜世弹了弹指尖的烟灰。
“不仅是你,整个奥洛芙蕾的人都是。”
“那么,是谁在说他还想战斗?你刚离开学院的那段时间,整天一个人在家里叫嚣着,别以为我不知道。”
临生一怔,立刻恼羞的满脸通红:“那、那种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离开的时候,悠司学长和安斯帕瑟公爵的争斗正进入白热化状态,那种情况之下,你们单单把我送出战场,总会让人有点不甘心!”
澜世冷笑:“呵,解释就是掩饰。”
他说着抬起手,面前的黑暗中立刻出现一幅绿色的屏幕,各种数据在屏幕上滚动着:“……根据TTS系统的数据统计,你在这半年里完成净化任务118件,以家为中心方圆20公里内的任务几乎都被你包办了。怎么,跟我们‘the tarot’抢生意吗?”
“the tarot”是圣塔罗学院的精英机构,专职净化被负面情绪感染的生命体。
临生闻言,痛苦的捂住脸:“这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负念自己要来骚扰我啊!我不去净化它们,难道还等死?”
澜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倒也是,毕竟你占据着蒙蒂亚勒的身体,各种东西都会因此蜂拥而来,聚集到你身边。”
“……是这样?那、该不会我刚才遇到的奇怪男人,就是被双胞胎称作原住民的,也是因此才会来骚扰我?”
“是的,而且这种骚扰会一直持续下去,甚至会威胁到你的生命,这就是学院不得不把你带回来的原因。”
“喔。”临生点点头。
“怎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慌张?”澜世挑眉。
“慌张也没有意义啊,所有人的目标都是蒙蒂亚勒吧?跟我没什么关系。”
“还真是没有责任心的回答,你身上号称光明善良的灵魂去哪里了?被你吃下去消化拉掉了吗?”
就在这时,一直莹莹发光的石碑,突然发出了空灵的声音。
——主人,或许您应该更加坦率的表现出兄弟重逢的喜悦之情,这场对话才会更有意义。
临生的背后冒了点鸡皮疙瘩,TTS的声音就像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同时说话。都过了这么久,它还没确认好自己的性别吗?
澜世则是一怔,然后满脸不自在的推了推眼镜:“TTS,不要突然插嘴。”
——没有办法,互相抬杠闹别扭的兄弟,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临生不悦道:“我可没闹别扭,只是实事求是。”
澜世也跟着说:“我是发自真心的不想见这个蠢货。”
——更看不下去了呢,主人明明很担心皇帝陛下的安全,却故意装作冷漠寡情;皇帝陛下明明很想念学院的朋友们,却口是心非的说不想回来。
“我才不是什么皇帝陛下!”临生惨叫。
“TTS,你今天的逻辑系统有些不正常,是不是需要我给你杀杀毒?”澜世一把抓住石碑的顶端。
——很痛,主人。抱歉,我多嘴了。不过今天的第二次冲击很快就要开始了,希望你们可以尽快结束谈话,做好战斗准备。
“第二次冲击是什么?”临生奇怪地问。
“是阿尔克纳骑士团对学院发起的全范围无差别攻击,至今已经持续一个月了。”澜世一边回答,一边将显示数据的屏幕切换成图表,开始忙碌地操作。
“阿尔克纳……那是什么?”
“双胞胎没跟你说吗?我们目前的敌人身份。”
“有提到过学院遇到了新的敌人,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详细问。”
“你们的谈话效率到底是有多低……”澜世白了临生一眼,转身在黑暗中扬手一挥。
瞬间,一幅奥洛芙蕾的世界地图出现在临生眼前,临生注意到,中间最广阔的陆地被不同的颜色分成了三块。
“这就是目前奥洛芙蕾的势力分布图,”澜世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支教鞭,点了点屏幕,“看出什么来了吗?临生同学。”
“不要把你在上课时候的一套拿来给我看!”临生的头上冒了点黑线,“看起来,这片大陆被三种势力瓜分了?”
“你的眼神还不算太差,没错,我们的世界目前处于群雄割据的局面。但这种僵持的状态很快会被打破,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为什么会这样?除了学院之外,其他地方不是都完全没有生命体存在吗?难道我的生命之光也能让人类死而复生?”
“并不是,只是我们之前的想法太自以为是。你知道的,奥洛芙蕾过去一直被浓雾笼罩着,我们所能到达的地方都是一片荒原。所以,我们一厢情愿的以为更远的地方也必定是荒原,但事实并非如此。”
临生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除了学院之外,奥洛芙蕾的其他地方也有人类生存。但因为浓雾限制了所有人的行动范围,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澜世点头:“没错,而因为你的生命之光驱散了浓雾,让奥洛芙蕾的真面目呈现在了每个人的眼前。大家发现世界上除了自己人,居然还有敌人存在,全部都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
“这里的大家,就是学院、原住民和那个什么骑士团吗?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