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赛颂和蒙蒂亚勒救回来的三天之后,悠司和澜世被静风召集到了研究室里。
“那个……不好意思,出了一点问题……”静风为难地搔搔头。
“怎么?蒙蒂亚勒死了?”澜世问。
“不是啦。”
“那是赛颂死了?”悠司表情一紧。
“也不是啦,赛颂受的都是外伤,休养一阵子就会痊愈,问题还是出在亚勒的身上……他的情况……可能要比死了还麻烦……”静风说着拉开白色布帘,露出摆在后面的玻璃棺。
看见里面的景象,悠司和澜世都露出一瞬间的困惑。
沉默许久,澜世指了指玻璃棺:“这……是谁?”
“亚勒啊。”
“别说笑了,我一直待在地下,没受到遗忘之种的影响,还记得蒙蒂亚勒长什么样!”
“所以我说很麻烦嘛……”静风低头对着手指。
出现在悠司和澜世眼前的,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景象——躺在药液里的蒙蒂亚勒,居然完全变了一个模样。确切地说,是他的头发颜色发生了变化,从原本纯粹的黑色,变成了温暖柔和的琥珀色。
琥珀色的长发在药液中轻轻飘舞着,这个小小的变化,让蒙蒂亚勒的整个气质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这个亦正亦邪的神秘黑发少年,像是一夜之间变成了温柔善良的纯洁小男生。
更加奇怪的是,有一团黑色的雾气一直漂浮在他身边,久久不散。
“这是……怎么回事?”连悠司都搞不清楚状况了。
“呃……应该是说身心分裂吧……”静风一脸纠结,“他的身体和灵魂,光之力和暗之力,不知什么原因完全分裂开了~现在,这边的身体和光结合在了一起,那边的灵魂则和黑暗组成了这团黑色的东西~”
“为什么?”
“一方面是由于‘soul destroy’这个咒文的后遗症,另一方面可能因为他想死的意愿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强烈,而且将自己的错误全都归罪于邪恶的黑暗力量吧~他是一心想死,也想摆脱黑暗失衡的状态,所以灵魂和暗之力就被这种强烈的意志排除到体外去了~”
“所以,他的相貌才会发生变化?”
“可以这么说~”静风说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玻璃柜,“不过啊,虽然脸长得一样,我还是觉得这样子的亚勒比较可爱~看起来暖暖的,而且一副很乖的样子哦~”
不用说,这就是临生最初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情景了。
蒙蒂亚勒已经把不想要的东西全都排除了,如今充满着光的身体,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状态。
看了这么久的历史才总算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临生真是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他擦了擦汗,已经顾不上纠结静风对自己奇怪的形容了。
但是,他的诞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祝福,反而把理想国计划搞得一团乱。
首先,黑暗的力量已经和蒙蒂亚勒的灵魂结合在一起,成为了纯粹的精神体。那个时候静风尚未研究出针对精神体的净化咒文,只能由着这团黑雾暂时活在世界上。
其次,失去了灵魂的身体是没有意识的,这就意味着蒙蒂亚勒不会再醒来。而他如果不醒,体内的光芒也会陷入沉睡状态,根本没法再去照耀奥洛芙蕾。
经过讨论,大家提出了两种解决方法。
第一种,是强制把蒙蒂亚勒的灵魂送回身体里去。麻烦的是,蒙蒂亚勒的力量无穷而神秘,普通人根本没法动他。
第二种,则是让那具空壳肉体诞生出新的灵魂。
从理论上来说,灵魂也是精神力量的一部分,而精神力就像人体内的血液。在血液不足的情况下,身体会自行启动补足机能,就像母体孕育新生命那样,慢慢孕育出一个崭新的灵魂。
但是,如果采用这个方法,就会出现一个新问题——孕育灵魂所需要的时间,是无法预测的。
外力的刺激可能会缩短这个时间,也就是说假如身体受到强烈冲击,补足机能就会被完全调动起来,让灵魂能够更快成型。
但,这毕竟只是理论,身体被攻击之后直接死亡也不是没可能。假如身体死亡,就没人知道生命之光会跑到哪里去,到时候就更加麻烦了。
那么,究竟要采用哪个方法?如果采用第二种,又是该守着身体无限期的等待下去,还是该冒着风险施加外力刺激?
针对这个问题,悠司和澜世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澜世认为应该冒险,从他的立场上来说,他是为了给冬凛出一口气才加入这个计划,主要目的是推翻安斯帕瑟的霸权统治。他对赛颂和蒙蒂亚勒都没有感情,甚至有些憎恨蒙蒂亚勒这个昏君。
但是悠司显然不可能同意澜世,如果冒险失败,不但理想国的计划会破灭,蒙蒂亚勒也很可能会因此死去。虽然失去记忆的赛颂已经忘了蒙蒂亚勒,但悠司还是不想趁人之危。
悠司的一切行动,都是把赛颂放在优先考虑。其他事情他都能进行客观冷静的判断,但是一牵扯到赛颂,他就变得非常优柔寡断。
这一点,是澜世和悠司在理想国计划中最大的矛盾。
在这样的情况下,蒙蒂亚勒的空壳身体被暂时搁置了。而悠司最终决定不冒风险,等待着静风研究出可行的办法,将灵魂送回身体里去。
原本看似完美的理想国计划,因为蒙蒂亚勒的意外而进入了停滞状态。
不仅如此,赛颂那边的情况也非常糟糕。
如静风所言,他的身体很快痊愈,意识也很快恢复,并且记忆丧失得一干二净。但是空白的过去没能让他如蒙蒂亚勒理想中那样,变成一个本分的普通人,相反,他就算失去了水之圣冠,也依然保留着极高的咒文使用天赋。这种天赋是谁都无法夺走的,就算蒙蒂亚勒也不行。
这样的天赋在告诉赛颂,他和身边的人都不一样,他在世界上有着重要的任务。
高尚而沉重的梦想,早已深深地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永不磨灭。
赛颂知道自己不是学生,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被小小的圣塔罗学院束缚,他想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去,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明明知道自己忘记了重要的事情。却想不起来这件事到底是什么。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加痛苦吗?!
有很长一段时间,赛颂都活在一种难以形容的焦躁状态中,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强烈的情绪波动,加上之前被蒙蒂亚勒夺取记忆造成的后遗症,使得他经常会进入暂时的失忆状态,一声不吭地离开学院四处乱跑。
那段时间,悠司为了寻找他,几乎踏遍了两边世界的每一寸土地。
那噩梦般的日子,就是他将赛颂占为己有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但归根到底,这依然是蒙蒂亚勒一手造成的悲剧。
幸运的是,安斯帕瑟始终没有注意到悠司这边的异样。
不是他忽视了,而是他分身乏术。
因为,就在蒙蒂亚勒夺走他的火之圣冠,并且带着赛颂从他面前消失之后,整个奥洛芙蕾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由于蒙蒂亚勒的身体失去了灵魂,生命之光在他体内停止运作。他的力量无法再笼罩奥洛芙蕾,照耀世界的光芒渐渐消失了。
失去了光的世界,逐渐变得荒芜。
奥洛芙蕾的气候,开始变得非常恶劣,河流与湖泊干涸了,植物在枯萎,原本富饶的土地变得寸草不生,动物也大量地死亡。
更可怕的是,连人类的身体都发生了变异,他们不明原因地迅速衰弱,每个城市都传染着各种疾病。不仅如此,人类甚至开始丧失生育能力,奥洛芙蕾的人口急剧减少。
而这一切,安斯帕瑟都束手无策。
他很想挽回局面,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要统治伊斯佩里亚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这与他之前统治罗迪亚默特那么一个小小的家族,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数不清的政务把他纠缠得焦头烂额,人民怨声载道,举国上下一片混乱。推翻掌权者是很容易的事,然而当自己取而代之,却发现这个宝座没那么容易坐。
直到这个时候,安斯帕瑟才意识到自己和同僚之间的差距。当年只凭蒙蒂亚勒、赛颂和冬凛三个人,就建立起了如此庞大的帝国,并且让它度过了很长一段繁荣富足的时光。可是当这个帝国落到了自己的手里,却立刻崩溃成了一盘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