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这样向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因为四圣冠之中,安斯帕瑟拥有最得天独厚的条件。
其他三个人的情况,他了如指掌;他们的职能范围,战力优劣,行为模式他都很清楚。
不仅如此,他还是伊斯佩里亚的财政大臣,掌握着国家的经济命脉。
更重要的是,他拥有一支现成的完美军队。
那就是,圣塔罗学院。
当年,为了让“the tarot”的成员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永远保持中立态度,蒙蒂亚勒允许安斯帕瑟自行维持学院的运作。学院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也只允许尚未经事的儿童入学,这些孩子经过多年的教育,对两边世界的国家都只有理论上的认知,没有任何私人感情存在。
只有态度中立,才能执行有效彻底的负念净化。从这点来说,蒙蒂亚勒没有做错。
然而,他却忽视了一件可怕的事,那就是——孩子们长大之后,身心完全效忠于学院。学院就是他们的故乡,而理事长安斯帕瑟,就是他们的国王。
假如安斯帕瑟还是忠于蒙蒂亚勒,那这根本不是问题。
然而,现在安斯帕瑟有了谋反之心,那等于行动成功之前,他已经有了一个现成的国家以及大量臣民!
黑暗的道路,在安斯帕瑟面前完全展开。
伊斯佩里亚,悄然走向了灭亡。
这一年的秋季,在圣塔罗学院的研究所里,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由静风负责的第三研究室,被身份不明的人洗劫一空。
研究室内的实验器材全部被破坏,所有的研究资料也都被盗走了。
而在这些资料里,夹杂着一份重要文件。那是静风尚未完成的一项新研究,它的名字叫作——负念化技术。
这是静风私下进行的研究,那时负念的净化已经发展得相当纯熟。于是,静风就突发奇想——既然负念可以污染心灵,能否将之作为一种新型武器,被人类所使用?
因此,负念化技术应运而生。它顾名思义,就是将负念转化为武器的技术。
这种技术相当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让持念者本人陷入负念化,产生各种未知的副作用。而正当静风努力研究的时候,技术资料居然被人偷走了。
由于是私人研究,静风也不好意思让校园护卫队去查案,只能自认倒霉。
然而,就在几天之后,在遥远的伊斯佩里亚境内,又发生了另一件事。
某天的早晨,身为四圣冠之一的冬凛离开宅邸前往宫殿的时候,在途中遭到不明袭击。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外伤,不知什么原因却无法用咒文治愈,短短数天之内,冬凛的身体就迅速衰弱下去,并且出现了负念化的体表特征。
蒙蒂亚勒立刻成立了调查组,其实这种事本来是赛颂的职责,但不知什么原因,最近边境频频发生暴乱,赛颂实在分身乏术,才没能及时赶回王都。
后来,一切证明这是一个连环套。
调查组很快将袭击事件和学院盗窃事件联系在了一起,冬凛被立刻送往圣塔罗学院。
理事长安斯帕瑟为了表示愧疚和关心,将学院教堂临时改建成冬凛专用的疗养院,命名为“堇之馆”。在堇之馆中,静风把冬凛当作病例,开始了专心致志的研究。
负念化技术。
就是这么一份小小的资料,将四圣冠之中的两人困在了学院里。
理所当然,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安斯帕瑟。
在调开静风和冬凛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谋反的成员由两部分组成,其一是他精心挑选的学生;其二则是伊斯佩里亚国内外的反帝派。
虽然伊斯佩里亚国力强盛,但蒙蒂亚勒来历不明的身世,一直是一个无法回避的硬伤。反对他的言论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因为赛颂的管理有方,国内秩序才能一直保持稳定。
安斯帕瑟,用金钱和各种承诺买通了这些人,他们之中的一部分在边境兴风作浪,拖住赛颂的脚步;另一部分则潜伏在国内,准备与安斯帕瑟的部下里应外合。
于是,蒙蒂亚勒手下最重要的战力,赛颂,也无法自由行动了。
皇帝的身边,已经空空如也。
其实,蒙蒂亚勒完全可以亲自上阵,在安斯帕瑟产生谋反意图、以及暗中进行准备的时候,他有无数机会可以觉察到,毕竟他也是一名战功卓越的武将,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完全忽视了身边的一切异样,兀自沉迷在奢华糜烂的生活中。
安斯帕瑟当然看到了蒙蒂亚勒逐渐堕落的变化,这样的君主已经毫无威胁,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数周后,当冬季临近伊斯佩里亚的某一天夜晚,一群戴着红色面具,身穿白色西装校服的学生,突然出现在蒙蒂亚勒的宫殿里。
那一晚,后来被称作“红莲之破”。
毫无防备的护卫兵,根本不是这些精英学生的对手。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时间里,宫殿就完全被学生们控制住了。
与此同时,伊斯佩里亚的各个城市,接连爆发骚乱。
炽热的火海,染红了漆黑的天空。哀叫和哭喊声在夜空中回荡着,人们的恐惧之心滋生出强烈的负念,化为不祥的黑雾在火焰中缭绕。
赤红与漆黑,渲染出一幅凄绝而骇人的画面。曾经繁荣富足的国度伊斯佩里亚,在几天之内迅速沦陷。
在这场一边倒的战斗中,安斯帕瑟精心的准备与闪电般的行动力固然是胜利的原因;而宫廷内部的不作为,才是失败的关键。
由于蒙蒂亚勒的堕落,四圣冠以下的官员们也一直处于懒散的状态。大家的神经都被安逸的生活所麻痹,根本来不及制定应对策略。
无能的皇帝,以及同样无能的部下,再加上三名心腹完全落入了安斯帕瑟的陷阱。满足了这所有的条件,谋反才能轻而易举地成功。
王都沦陷后的第二天,赛颂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到了这个时候,再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没有意义了。当务之急,是把蒙蒂亚勒救出来。
多年来,这位虚度光阴的君主一直隐居森林,住在远离尘嚣的诺瓦迩离宫之中。那里终年绿树苍翠,青草盈盈,清澈的溪水从林间流过,景色美不胜收。
白色雾气,轻轻笼罩着这片世外桃源。
这是蒙蒂亚勒一个人的世界,也是伊斯佩里亚沦陷之后,他被安斯帕瑟软禁的地方。
此时,国内一片混乱,安斯帕瑟正忙于稳定局势。于是,趁这个机会,赛颂独自前往森林,潜入了戒备森严的诺瓦迩离宫……
离宫的女侍们都已经被安斯帕瑟赶走了。曾经喧闹欢乐的宫殿变得一片死寂。
赛颂在幽长的走廊里一步一步地走着,位于走廊尽头的,就是正殿。
在镶满璀璨宝石的天鹅绒王座上,蒙蒂亚勒默默地蜷缩在那里。
长而凌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那寂寞的神情是从未见过的憔悴。安斯帕瑟并没有伤害他,但是他看起来已经快要死了——不是身体,而是灵魂。
听见脚步声,蒙蒂亚勒缓缓抬起头。
两人相隔很远,就这样面对面地注视着。
赛颂是在二十七岁的时候接受了水之圣冠,因此还保持着当时的容貌,是一位美貌冷峻的黑发青年。而蒙蒂亚勒依然是他们最初相遇时候的模样,他无论是相貌还是身体,都像一个尚未成熟的俊秀少年。
逝去的时光,恍若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