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亮自知上当,可看着自家主子好歹正常了些,也只好咬牙忍了。
海亮转脸跟进去伺候了胤祥洗漱,躺下,也懒怠再去喊人值夜,自己索性抱了床铺盖在床下的脚踏就抱膝坐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胤祥突然幽幽的说了句:“小子,你说念声她会不会再也不搭理爷了?”
海亮刚要睡着,让他这么一问,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哑着嗓子问道:“爷,您这一直跟烙饼一样的翻来覆去,合着都是在琢磨这事儿啊?”
胤祥没说什么,只是一声长叹。
海亮真觉得自己跟了主子这么久,就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发愁过。细细想来,打从自家主子认识了念声小姐,就是一波三折的,从前是想着念声小姐要是不喜欢他怎么办?后来是怕皇上不赐婚。现在眼瞅着人都要进门了,可自家主子好像是越来越发愁了。
花郎忍不住说道:“爷,这念声小姐嫁给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改不了了,可您怎么就一点看不出踏实来呢?就算是今儿出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可您是清白的呀,只要您心里没鬼,还怕成亲以后没机会和她慢慢解释吗?”在海亮看来,只要念声小姐和自家主子道了一处,那就没什么解不开的疙瘩了。
“你懂个屁!”胤祥在床上骂着又翻了个身,“就凭着我对她,她对我的心思,这话就不能这样说。你说爷怎么就这么倒霉?啊?!好容易刚刚抹平一件事儿,念声心里还膈应着爷呢,这就又出来这么档子事儿!爷招谁惹谁了?”胤祥越说越气,干脆一拍床板坐了起来。
海亮在脚踏上坐着没动,隔着帷幔哼哼唧唧的说:“这要是依奴才说,您就是太在意念声小姐了。奴才远远瞧见过,那富察家的小姐长得也不错,不必念声小姐差,您多瞧几眼,兴许比念声小姐还喜欢呢。皇上一下子赐了您两位美人,您还有什么好愁的?一个不行换一个就是了。还有……”
胤祥没等海亮把话说完,直接就从床上蹦了下来,一脚把自己的亲随踹翻在地上,指着脸骂道:“你今儿要是在碎嘴一句,爷让你满地找牙!”
海亮就地一滚,跪好了在地上一边揉着自己被踹疼了的肩膀,一边忍不住想笑。
胤祥见他不但不知道错,还敢偷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要上手去打。
海亮见自家主子是真的急了,赶紧止住笑,向后缩了身子求饶。“爷,您先听小的把话说完您再动手不迟啊。”
“说!说不对了直接打死你!”胤祥虎着脸瞪着海亮。
海亮恢复了以往的嬉皮笑脸的德性,“爷,其实吧您和念声小姐还真是一对儿。”
胤祥又瞪了海亮一眼,“有屁快放!”
原来念声自己一想明白今儿的事儿不简单,下午的时候就让铃铛偷偷的跑到阿哥所找到海亮,让给胤祥带话。因为胤祥离开永和宫的时候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就算念声从心底里还没真正原谅他,但已经和自己绑在一起的人又岂是说不在意就不在意的。
虽然念声让铃铛带了话来,可也还叮嘱了一句,就是让海亮一定要等到胤祥撑不住的时候才能说出来。
海亮当时犯傻的问了一句:“为何?”
还被铃铛好一顿教训,“你看不出来啊?念声小姐是不能看着十三阿哥不好,可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她也没理由十三爷还什么都没说就轻易的原谅了他去啊。”
海亮福至心灵,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敢情这还是颗酸枣。不过海亮心里早就认定了念声是未来女主子,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儿上,他不介意看着自家爷吃瘪一回。
等着胤祥听完了海亮的这一堆话,心里也算是明白过来了,他知道,念声的话不错,胤禛不也说了吗,明知道这种事情不好看还要闹到皇帝面前去,最直接的说明就是这事儿不怕皇帝知道,不怕皇帝知道,还要皇帝决断的“破事”,那这幕后指使……想到这里胤祥背后刷的就是一背的冷汗,他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此事怕是和自己英明神武的皇阿玛脱不开干系了。
海亮看着自家主子的反应,知道他是把这话听进去了,忙不迭的讨好问道:“爷,那明天早上,还见念声小姐吗?”
心里的疙瘩解开了,胤祥也冷静了下来,又一细想,既然念声心里是清明的,那自己也就没必要急于解释太多了,毕竟事情还没有平息下去,两个人这样偷偷摸摸的见面说不好还会招惹别的麻烦。
于是胤祥顺手呼撸了一把海亮的脑袋,“不去了!踏实睡你的觉吧。”说着自己也回了床上,躺好了不忘说一句,“你去旁边榻上睡吧。”
海亮乐呵呵的应了,卷起铺盖就跑。
胤祥这边总算是能睡个踏实觉了。可宫外还有人彻夜未眠。
僧格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老婆带着女儿进了一趟宫,出来之后不进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还能带回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消息,一面说自己女儿清誉不佳,一面又要召自己明日觐见。
“李德全就说了这么多吗?”僧格这句话一晚上问了无数遍。
无奈富察夫人的回答也是出奇的一致,“李公公真的就说了这么多。后头的话倒是有,但也没让我们听见。”最后被问的急了,富察夫人干脆嚷嚷着,“反正你明儿个要见皇上,到时候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僧格闻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揍自家媳妇一顿,天威难测,不事先问清楚了,谁知道明天进宫是吉是凶,要是一句话说不到点子上,岂不是更招祸。“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要是老子明儿个说错了话,我看你还和哪个犯傻去!”说外摔门就出了正屋,找自己的姨太太去了。
其实富察夫人打从宫里回来到现在为止,也一直还是晕晕乎乎的。她始终是没太闹明白李德全那堆满笑意的脸怎么就能浑然不觉的说出那么些冷淡吓人的话来。
富察夫人分明记得起初李德全极客气的专门把自己请到了一旁,先是温和的请安问候,还说自己也是受了惊吓的一方,温言宽慰了好多。
可紧接着就不对劲儿了,李德全把话绕到了自家女儿身上不说,还一口一个,“夫人,这要不是看着僧格大人的面子,皇上当时就恨不能要悔了这门亲事的。要不是念着僧格大人的军功,贵府的小姐说不定就要在辛者库里度过余生了。”
趁着富察夫人还愣神的功夫,李德全已经说到了最重要的话上。“老奴劝夫人一句,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贵府的小姐做出这种事情来不过还是在乎十三贝勒那个嫡福晋的位置,可是夫人,日子长着呢,将来小姐嫁过去,一旦诞下子嗣,这事儿还用说嘛?”
富察夫人只是随口一声应和,李德全就在没给过她开口的机会。
“这事儿如今已经这样了,论理呢老奴不能说。但老奴受过僧格大人的恩惠,所以愿意卖个人情给夫人。”李德全的箱子十分小心,似乎生怕被别人听了去一样。“皇上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贵府小姐只要日后安安分分的,自然还是十三贝勒府里头一份的侧福晋。您回去多劝劝,再好好说所,这事儿也就圆过去了。”李德全说着不忘轻轻碰了碰富察夫人的手肘,“您是明白人,应该知道,这与其说是皇上的意思,不如说就已经是日后的旨意了,您心里有个谱,告诉家里一声。”
好不容易富察夫人回过神来,刚要拉住李德全细说,李德全已经走到德妃身边去回话了。
到底李德全和德妃,惠妃,荣妃她们到底说了什么,富察夫人听的并不十分真切,只是隐隐听道了“庶福晋”,“委屈”几个字。
再后来通贵人就面有喜色的带着她家里的女眷陪着惠妃走了。
至于富察夫人,则是环春带了小宫女们送出来的,德妃不仅没露面,就连环春话也少了不少,笑的也是勉强。
富察夫人回府之后惴惴不安了一下午,只等着自家老爷回府好从长计议。
哪知道僧格听完自家夫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辞,只总结出一个问题,就是女儿在宫里丢了人,能保住侧福晋的位置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再多问什么都是一碗浆糊,这让僧格怎么可能还压得住火气。
富察夫人被自己丈夫甩了冷脸,又在宫里受了委屈,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了,还没闭上眼睛。
而漪绣则更可怜些。
原来僧格离开自己夫人的正屋原本是想去姨娘哪里的,可想起自己不成器的女儿,他拐了个弯,进了女儿的闺房。见漪绣没知道自己进来,非但没起身请安,居然还一副要给自己气受的样子,僧格的火越发旺了起来,爆喝一声:“你还知道规矩廉耻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