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城败军从身边退尽,大街上颓败惶恐的气息一扫而空。代之而来的则是铺天盖地的戾气和杀机。张牧云的威风前些日已都在叛军面前显露,只是今日血魂将卒们见到他屹立当街,只是稍一迟疑,便又狂吼乱叫着向前冲杀。
以刚才战死的败军血肉为祭,血魂将士催发的魔火更加肆虐;面对曾经战败过沙喀罗大帅的少年,他们一上来便施展出最强的战技。大片的血魂业火随着劈斩的战刀汹涌而出,犹如血色的狮子凶猛号啸;掌握天魔大法的将士施展出黑暗魔炎,映着到处燃烧的房屋和树木,也已变成了鲜血的颜色。黑渊怒海般的火潮朝少年汹涌,抨击在他极力张开的巨大冰盾上,冰火相击时激起无数的火苗和冰屑,在黑夜的皇城上空绽放飞散,如同夏夜最绚丽的烟花。
为了阻挡眼前的追兵,张牧云已经竭尽全力施展出最大面积的玄冰水盾;与此同时,他还不停地召唤冰雪风暴,从天而降地打击那些追兵。因为他知道,仅仅防守不足以将敌人拖住,还需要不停地反击造成伤亡,才能让叛军失去理智,一时想不到绕道,只管死命地攻击自己。
牧云的努力让传送入城的叛军脚步足足停滞了一刻多钟。面对如此众多强大的血魂战士还能做到这样的结果,已足以让人骄傲。只是这一回叛军已是孤注一掷,容不得任何人阻挡他的道路。就在叛军攻向皇城的脚步受阻时,他们的首领夏侯勇也终于赶到。当这位叛王听说自己的大军又被上次那个少年给挡住,还有些不信;等急匆匆从已经攻破的东城门进入,纵马赶到现场时,远远地顺着火光一看,却见漫天飞火中傲然屹立的,赫然正是那个叫“张牧云”的小子。这一下,可把夏侯勇鼻子给气歪了!
“臭小子!你真是我命里的克星!”
夏侯勇心中愤懑想道: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跑路,还敢阻挡本王大军兵锋。”
也不知是否命理相克,夏侯勇总觉得自己只要遇上这位张牧云,总会坏事,以至于现在看到这情景时,冷不丁一哆嗦,下意识地朝四外看看,想瞅瞅是不是又有什么变数。
不过,等冷静观察片刻,夏侯勇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他已看出,今日这少年确实已到穷途末路,现在堵在街口死撑,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自己很难全身而退了。
判明情势,夏侯勇恢复了镇定,跟手边旗牌官耳语几句,那旗牌官便高声叫道:
“儿郎们听令!定朔忠义王有令,能生擒此贼者,封万户侯!”
夏侯勇的意图很明显,在现在这样顺风顺水的大势小情面前,若让这小子给死了,自己必定一辈子后悔。
听说生擒这少年能得万户侯,则那些围攻的血魂将士们更加卖力;本来有少数人见那少年时不时就从天上召唤一些猛烈的冰雹,砸得人头破血流,便心生惧意,正悄悄往后退,这时听得夏侯勇这命令,顿时又跟打了鸡血似地往前挤。独木难支,瞧这众人踊跃的局面,纵然那少年再是法力通天,也难免力竭被擒之局。
不过,听了夏侯勇生擒之令,那位已随军到了跟前的宠妾贺兰媚儿,听了后却微微皱眉。她在后面看着前面那高头大马上洋洋得意的夏侯勇,心中转念想道:
“莫非他还有劝降延揽之意么?”
想到此节,贺兰媚儿幽若山潭的眸子中,忽然闪过一丝阴暗的涟漪。在阴影中,她望了望那个仍在漫天攻击中苦苦支撑的少年,俏媚的脸上忽然泛起阴毒的神色。
“嘿,你们谁也当不成万户侯。”
带着戏谑地自言自语一声,娇若细柳的宠妾暗摆长袖,纤纤玉手在宽大的袖子中暗暗拈了个法诀。
“着!”
低叱一声,暗夜中仿佛掠过一阵阴寒彻骨的波纹,原本正在冲击少年玄冰水盾的黑暗魔炎,忽然光华大盛,竟发出诡异的紫色光芒,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如九幽炼狱中终年闪耀的紫电,瞬间刺穿晶莹厚重的水月玄冰盾,全数击打在牧云身上!
本来,纵然张牧云独力难支,但毕竟他在溟海水神之术上的修为已近天道,纵然魔火熊熊,也不至于这瞬间就被攻破。但当那紫色的魔光闪耀之时,坚韧通灵的玄冰盾顿时破碎,犹如九幽魔电般的紫色电火瞬间便洞穿了少年的四筋八骸,与此同时还仿佛给他的神识造成重创,张牧云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之后,神识瞬间模糊,想什么都想不清楚,并且所有脑海中能忆起的影像,全部带着诡异无比的紫色或者触目惊心的血红。
见得少年终于落败,神识溃乱,转眼就会被接踵而至的攻击撕成碎片,贺兰媚儿便一阵得意。这妖媚魔女想道:
“你也算少见的少年英杰,如果不是趟这趟浑水,异日也会有不小的成就。只是可惜……罢了,你能受我威震魔界的‘紫电天魔禁锢大法’后再死,也算不枉了。”
在她转念之时,包括夏侯勇在内的所有附近叛军,这时候并没有如何反应过来,只是突然见到那个摇摇欲坠很久但就是屹立不倒的寒冰法盾,倏然碎裂了。
不过,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马上那少年就会被接踵而至的攻击杀死时,这时却见打横里一道明亮的光华翻转如龙,转眼杀进那些阵列地叛军中,猝不及防下血魂将士转眼死伤二三十人。就在血魂大军一阵慌乱之时,一道绚丽的火光翩然而至,犹如凤凰降世飞近少年,一阵光影缤纷后又翩然远逝,原先少年站立处则空空如也。
还没等叛军反应过来,那军阵中婉转如龙的水色光华一声清吟,犹如龙啸九天,又肆虐片刻杀伤数十人之后,便在叛军重振旗鼓前,也化作一道青光遁入了左近茫茫的民居中。
“什么人!”
见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夏侯勇鼻子再次气歪;隐约间,他看清这俩搅局之人的特征,一个竟似乎那个名动天下的公主,另一个正是传说中那少年的妖侍。心中恼怒,夏侯勇正要下令追赶,却听旁边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
“主公,区区一小儿,何足兴师动众。”
夏侯勇回头一看,却见正是那个赞军校尉、弘毅军师郭仲勋正带着一彪人马急匆匆赶来。
“先生此言何意?”
“眼下大事未定,宜尽速攻取皇宫,肃清余孽,安定城中百姓。当大事已定,富有四海,要抓区区一个小贼还不容易。”
“善!多谢军师教我。”
刚刚被气昏了头的夏侯勇面容一肃,在马上躬身向郭仲勋行了一个礼,便听从其言,有条不紊地发布各种命令。
冷静下来的夏侯小侯爷恢复大将之风,各种明智决策流水般发布下去,一方面叫他的麾下大军从城里打开更多的城门,一方面则让早已收买的细作带领主力朝皇宫杀去。
到了这一刻,虽然战事还没有完全结束,但敌我双方所有的有识之士都知道,天下京师洛阳已然易手,那武烈帝的正统皇朝恐怕从今日开始,便告落幕。
闲言少叙。到了第二天,也就是三月初六这一天晚间,先是洛阳皇宫宫城的西宫门长乐门告破,转眼正门应天门、东门明德门、北门玄武门相继告破,自愿留守、死战不退的两千御林军,兵败剩余者共计两百六十七人,全部被押到皇城外午门广场上,一声令下之后,全部人头落地,尽皆遭戮。
绵延了数百年、发生了无数风云故事的古老天朝就在这一夜宣告易主。而在前一天晚上,这座宫城的前主人们便已经踏上了逃亡之路。接下来伴随他们的将是追杀、疾病、饥寒、背叛,还有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苦。
在这当中,从洞庭湖畔罗州乡野走出的少年,在身受阴毒而诡谲的魔界强大秘法之后,也将迎来自己一生中最大的转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