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开会的结果不错，原来旷工不在的人都回来了不少，混在人群里叽叽喳喳的，假装一直都在。荆天宇表面不说，实际上已经把他们打入另册，这些人不可信任，以后有什么好事，都不会找他们。开完小会，已经是九点多了。距离睡觉还有好久呢，还可以继续干活。荆天宇打了个电话给王经理，让他悄悄过来办公室，不要告诉任何人——王经理肯定不会真悄悄过来，绝对会泄漏消息，荆天宇只是想看看他会泄露给谁。
“荆经理。”王智，也就是王经理，点头哈腰的说。
“王经理。”荆天宇说，“坐。”
王智挨着椅子坐下，眼睛紧紧的盯着荆天宇，问：“荆经理有什么吩咐？”
“王经理，你是我们瀚海的老人，是我的前辈。”荆天宇说，“老板派我过来的时候，就叫我好好请教王经理。”这瀚海的制度也是奇葩，主任往上全是经理，普通经理，主任经理，主管经理，总经理，还都有副职，别说外人弄不清楚，自己人称呼起来都不方便。好在大项目部比较扁平，没有那么多级别，要不然荆天宇也得烦死。
“不敢当不敢当。”王经理被这么一捧，顿时有些飘飘然。
“我听说王经理原来在业务部很受排挤，有没有这么一回事呢？”荆天宇问。
“这个……”王经理顿时有些尴尬，“一个萝卜一个坑，上头的萝卜还在，下头的萝卜就上不去。我当主任当了足足五年，各项条件都超过升职条件不少，早就应该升了，但是上头没位置，我就动不了。那些副经理老觉得我瞄着他们的位置，对我极力打压。我在业务部做得很辛苦，有什么成绩，都被上头抹煞，一旦有了丁点错误，就被抓着不放猛攻。顾经理和我说来大项目部能升经理，我就去了。没想到……哎，我本来都想好辞职了，要不然回去业务部被人排挤，那有什么意思。幸好荆经理来了。”
“我们公司的制度，有时候也真是太不近人情。”荆天宇说，“王经理这种人才，都没法子正常晋升。还得靠跳槽才能当经理。”虽然大项目部还是瀚海的部门，但是大家都清楚，这里事顾家的地盘，从业务部到大项目部，也可以说是跳槽了。
这话让王经理十分之忧共鸣，“谁说不是呢，要说干活，不是我吹，业务部的经理有几个能比得上我？就是副主管经理，也不一定有我强，除了谷文昌谷经理以外，其余的人就算比我强，也就是强一点。”
这就是吹，王经理也太自大了，王智也就是技术好一点，管理还凑合，升个副经理还合适，到经理的位置就只能说凑合了，想要更进一步当主管经理，那根本就是想太多。荆天宇当然不会去揭穿他，而是继续拍马屁，“王经理说的是，我做这个主管经理呢，只是暂时的。毕竟年纪太小，技术达不到，管理也不怎么行。赶鸭子上架，没奈何只能来做这个活，我是很想有能人来帮我，为我解决疑难。”
“荆经理有什么事，尽管问，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经理拍胸脯说。
“到时候我走了，也想推荐一个比较信得过的人接手。”荆天宇说。
这话一出，王经理呼吸都停了，难道是要……莫非是要……不会是真的吧，如果能当大项目部的主管经理，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就算当不上主管经理，做个副主管，也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大好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自以为最好看的笑容，“荆经理，这可真是……可真是……其实我这人呢，也没什么优点，最大的好处，就是知恩图报，别人给我一张纸，我可以回报整座森林。别人给我一滴水，我可以回报整个大海……”
海水又不能喝，回来有什么用，荆天宇等他激动完了，才说：“王经理，我选人呢，是要德才兼备。”
“明白明白，我一定做好！”王经理说。
其实荆天宇压根没说选他，让他就这么误会着吧，“王经理，你那边的项目，究竟怎么样？”
“都很好啊。”王经理说，“尤其是德兴那个项目，都快做完了，甲方评价很高。”
“这一次我是打算要树典型。”荆天宇说，“树了典型，才好升职加薪，补贴给最高。可你也知道，枪打出头鸟，一旦把德兴的项目列为典型，肯定会有很多人挑毛病，就算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被人说成大事。你现在就老实跟我交代，这个项目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个……有当然是有的。”王经理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们投德兴这个项目，严格来说，其实是没赚什么钱的。前期利润看着比较高，可是后面要承担五年保修，利润就摊薄下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别人资质比我们高，技术能力也比我们好，我们只有承诺超长保修，才有竞争力。利润少一点也没办法。”
“原来是这样。”荆天宇说，这种事情要不是王经理自己说，荆天宇自己去审查的话，只怕要好久才能发现，“这事知道的人多吗？”
“我们组里几个主任都知道。”王经理说，“是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办法。”
“还有其他什么吗？”荆天宇问。
“其他的都是些小问题，工程质量不达标啊，超工期啊，零部件采购出问题啊，都是些常见的小毛病。”王经理说。
“甲方没说什么吗？”荆天宇觉得每一样都是大毛病。
“他们能说什么，这么大个项目，不出这些事才奇怪呢，找我们会出，找别人一样会出。”王经理说。
“绿湾那边，就是一个六类线换成超五类线的事情，都快把我们段盛荣段副董事长给愁死了。”荆天宇说。
“那不同，绿湾是国企，德兴是私企。”王经理说，“而且我们这些质量不达标什么的，过了验证就没事，不像绿湾，超五类线就是超五类线，六类线就是六类线，被人挖出来一化验，根本没法子推脱。要我说，沈主任也是太傻，要弄钱怎么能这么个弄法呢，当然要死无对证才行。你一条线路埋下去，不论多久，人家挖出来一看就知道不是六类线，怎么能从这方面弄钱呢，宁愿拿些质量不好的便宜货啊，只要是六类线，那就死无对症了。”
死无对证的办法，早就被别人想过了，就是因为不行，所以沈志国才逼着用超五类线顶替。便宜质量不好的六类线，不是没有，但是练上去肯定会出问题。别的小工程出问题没关系，绿湾可是重点项目，真的拖后工程进度，业务部得把沈志国吃了。所以沈志国没办法，只能用超五类线，慢点是慢点，不会出问题，反正速度瓶颈不在线上。至于被人挖出来什么的，一般情况下几率是很小的。就算挖出来了，谁会闲的没事干专门检测线路是不是六类线。
由此可见，王经理自以为业务能力强，人情精熟，实际上也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人可以用，但不能把事情完全交给他，否则的话，他办砸了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还会怨天怨地怨空气。
“原来是这样，受教了。”荆天宇说。
人皆好为人师，王经理看到荆天宇摆的姿态，很是受用，谈兴大发，又说：“我们这个项目，应该说是面子工程，虽然钱赚得少了点，可是在德兴那儿打开了缺口，只要把项目做好了，以后德兴有什么活都会找我们。德兴是做服装进出口的，用的电脑和网络都很多，还是我们乐阳服装进出口行业的带头大哥，上下游企业非常之多，那可是一个好大的市场。”
这德兴的市场很大，还用得着王经理来说，瀚海上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问题就在于人家有钱，it项目都要走正规招标程序，不是谁能够一言而决。而瀚海只是乐阳的地头蛇罢了，和申城那边的大公司根本没法子比。所以瀚海市场部那么多人，都没法子攻进去，全靠顾通面子大，才在这次招标把瀚海给塞了进去。
“要是顾老板还在，那真的是好大的市场，可现在顾老板已经没了。”荆天宇说。
“没关系的，我看着德兴和其他公司没什么区别，钱送到位，饭请好了，歌唱好了，妞找好了，没有顾老板，也一样能拿项目。”王经理说。
要是有什么简单就好了，荆天宇摇摇头：“希望如此吧。”
“肯定是这样，绝对是这样。”王经理说。
“我明天去德兴看看。”荆天宇说。
“好，我去安排安排。”王经理说。
“也不用特意安排什么，我就是去看看罢了。”荆天宇说。
“是，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当然不能打消王经理的干劲，“我把德兴的总经理办公室主任约出来，不过不一定能行，那边基建科的科长总是能见到的。还有我们这边的人，我叫他们全都过去等着。真不是吹牛，这项目绝对没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