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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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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鱼显然是一道屏障。但走着走着,亚伟心里又不安起来。双奎不是一般人,大敌当前,虽有猫鱼在手,但抵挡双奎这样的重量级选手,份量显然还不够。于是亚伟决定再买一副军旗,军旗可以多一道屏障。但打算终究只是打算,结果大出意料。

亚伟一直不相信那只猫是双奎养的。直到见到陈梅贞,亚伟才确信了自己的想法。陈梅贞和那只猫很像,一样庸懒的步态,一样庸懒的眼神。她抱着猫,偶尔会瞄你一眼,一副心不在焉的自足里,满是心神不定的警惕。和他的期货生意一样,双奎并不介绍他的女人。在那个冬天并不明朗的日光下,一切都在白茫茫底下不明就里,但亚伟明确无误地认定这个女人不属于双奎,所以根本没把他老婆和陈梅贞联系在一起。那一天黄坚忽然来找亚伟,他说来找亚伟下棋。那是个星期四的下午,厂里在发货,是亚伟最忙的日子。亚伟肯定要回绝,但黄坚的神态阻止了亚伟。仿佛是他阳光下颤抖的手,颤抖了他的笑容。重要的还有他的声音。其实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张开了嘴。可通过幽深的喉口,无端就有了一种哀号。听得出那是内心被切割和搅拌的动静,充满了血腥和忍受痛苦的辛酸的气息。事情非同一般。亚伟认真起来,追问黄坚到底怎么回事。于是黄坚的笑得更加凄苦,更加不像往日威风八面的黄坚了。他说真的没有什么事,就是想下下棋。亚伟迟疑了一会,叫了亚东和双奎,他们以为在晚上。都一口答应了,双奎还说要带陈梅贞过来做裁判。但黄坚急了,他跺着脚说马上,马上就过来。

他们过来后,让人惊奇的一幕随之出现。棋下着下着,黄坚脸色铁青,冷汗直冒,亚伟本要劝他不要下了,可不及开口,他己身子一歪,就势抱住一边做裁判的陈梅贞,人倒下去,嘴里直吐白沫。大家都去拉,才发觉他抓陈梅贞的手很紧,紧得象箍桶的铁箍,死也不能松开。死,他说,死也抱着死。场面上,陈梅贞一动不动,眼睛眨也不眨,简直就是一具没有体温的道具。在现场上,双奎最冷静。他给120打电话时,依然一脸微笑。双奎要救护车的时候说,有人中毒了。

抢救其实并不及时,黄坚在找亚伟之前就已经服毒。毒浸腑脏,渐渐排入血液,来日无多。在最后的时间里,生死拉锯。有一次他清醒过来,指名要和亚伟说话。亚伟急不可耐,哭丧着脸说,不就是欠了钱吗?欠债还钱,搭上条命做什么?黄坚侧躺着,脸色煞白。脸上的肉已经很松弛,水袋一样挂下来。他努力朝亚伟抬了抬下巴,挤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对亚伟说,我有钱,但他不要我的钱。亚伟不解,有钱?黄坚眨了一下眼睛,泪水眨出来,眨得很慢,泪水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他计较我,他说,我晚了七天,就七天。这话怎么说?七天在债务上是个敏感的日子,是要发生些事情的日子。亚伟记起见到猫的那一天,那就是双奎的七天限期。而在黄坚的日子里,黄坚筹齐了钱,但双奎选择了报复。黄坚找过他,黄健还托人找过他,他一概一如既往地微笑。他就一句话,他说让我们按规矩做吧,好吗?他反问人家,问句里一个吗字是上升音,不肯妥协的杀气里,嚣张地布满了最后要见高低的寒意。亚伟知道双奎有钱,那段时间双奎特别有钱。亚伟正越来越多地了解双奎的秘密,他靠了他舅舅,在期货上赚到了大钱。钱在那时候让他不屑一顾。他不要钱,他要计较黄坚的违约责任。可他到底要怎么计较?这话就不好说了。亚伟叹了口气,报应,亚伟想说的是报应,但要对一个临死的人说这话,未免刻薄了。亚伟注视着黄坚,看见他的面皮正在渐渐脱离肉体,而成为一张遮盖西瓜多时后正在起皱的保鲜膜。于是亚伟决定还是把话还是说了吧,不说就来不及了。亚伟说,那你应该死在双奎面前去,而不是死给我看。黄坚还在笑,他的笑忽然就穿破了保鲜膜,这让保鲜膜更皱了。他说,他是不会让我死的,他要我活着,让我活着比死还难过。

最后抢救黄坚的时候,双奎守在医院里。他不停地打电话,夜以继日。他找国内最好的专家,不断对医院领导说不惜一切代价的话,似乎到现在双奎才明白过来,黄坚执意要死。黄坚要以死来报复他,这让他无法接受。

曾有一个疑团亚伟一直没解开。黄坚中毒后抱陈梅贞做什么?亚伟不敢问双奎,最后亚伟问了亚东。亚东哼了一声,做出不屑的样子说,这也不懂?做事的是双奎,作主的可是陈梅贞哇。黄坚的死让双奎很沮丧。他笑容古怪,说话变得很少很少。有多少次,亚伟想和双奎对责黄坚的临终遗言。黄坚的话对亚伟影响太大了。在亚伟心中,双奎不似这般狠毒,他把厂送给亚伟,在生意上让亚伟上了路,虽有曲折,但对亚伟有大恩。双奎就是倔犟、不肯认输,心窝里是一颗善心。可黄坚这话捅破了一层纸,亚伟惊奇地看见了他和双奎之间横亘着一条蛇,吐着舌蕊,要设想那是条毒蛇的话,景象比仇杀还要凶险。亚伟一身惊汗,想起这些年来,其实他和双奎并没有说过什么知心的话,甚至还不如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沟通他们的不是彼此的坦城,而是熟悉已久后的默契。但正是默契,貌合神离地隔断了他们最根本的情感交流,在他们中间设置了似有似无、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象此刻,亚伟明明想要问黄坚临死前的话,但在双奎面前,就是无法开口。亚伟怎么问呢?亚伟说你真的要黄坚比死还难过吗?黄坚说过双奎不要他去死的话,可死终究是黄坚自己的选择。这能问吗?这是真的吗?

随着时间推移,亚伟觉得他和双奎的隔阂在扩大。亚伟渐渐不愿看见双奎,除非双奎亲自叫他,否则他会千方百计回避双奎。即使见到他,也尽量少说话。可要回避双奎什么呢?亚伟时常这样问自己。回避他的眼神,回避他的微笑?还是他微笑里不能确定的凶残?说实在的,如果他的凶残明确无误,亚伟相信自己决不会这么软弱。正是双奎本质上并不够凶残,从而表面的凶残反而会让人软弱和犹豫。甚至,亚伟觉得自己的软弱里,竟还包含着对双奎的同情。那段时间里,亚伟一直带着这样的错觉宽慰自己,最后才被惨痛的事实狠狠教训了一通。

亚伟尽量不和双奎接触。回避不了的时侯,亚伟就和他的猫玩。和猫玩亚伟可以摆脱紧张。更好在还有军棋。下棋的时候,亚伟可以不去看双奎,从而来自想象的慌张就不会暴露出来。一段时间下来,亚伟始终认为自己只是和双奎有隔阂,而渐渐淡忘了那个蛇惢的景象。但当双奎的舅舅跳楼的消息传来时,亚伟才发觉,自己原来是因为惧怕双奎,才一直在回避他。按说双奎帮过他,恩重如山,他怎么会怕他呢?双奎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人惧怕的东西?这让亚伟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天亚东对亚伟说双奎发痴了。亚伟说为什么?亚东说双奎对他说钱也会有没用的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亚伟在想双奎这话的意思。最后他想可能还是黄坚的死启发了双奎,让双奎明白了一个道理,死也有让人快乐的时候。

在亚伟眼里,亚东原是个细致谨慎的人。有时候貌似果敢,也只是点到为止,不怎么得罪人。但自从跟了双奎做期货,亚东惧怕的东西越来越少,做事大大咧咧,说话也越来越没有关拦了。好像期货给他戴了一副新面具。更好像,他是为了这副面具才去做了期货。在亚伟看来,亚东彻底换了一个人。亚东渐渐在背后抱怨双奎,特别是双奎的女人陈梅贞。他说陈梅贞是奸细,是双奎舅舅派来监督双奎的。在亚伟印象里,这是有关陈梅贞身份的第一次、第一种解释。这有些费解。他舅舅要监督双奎干什么呢?

这个疑问一直在纠缠亚伟。但没过多久,他没想到亚东在一次酒后会主动提起这事,并给了他答案。亚东说这是个秘密,他见亚伟不解,笑了。他笑得很爽,很过瘾,完全是那种酒后的放松。那可以说是一种彻底的放松。这让亚伟觉得,亚东跟双奎在一起一定很紧张,只有极度的紧张才能让亚东会有这样的放松。他又骂了我,亚东说,他总是抱怨我这没做好那没做好,他说着对空气狠狠踢了一脚,你说他做什么总要抱怨我这没做好那没做好的呢?亚伟一个劲地点头,亚东说什么亚伟都点头。事实上亚东和双奎签过断绝朋友关系的血书,双奎对亚东什么样的态度,亚东也不应该奇怪。奇怪的该是亚东。也许那时候亚东还不懂真正的期货。他还把双奎当朋友,所以他会感到委屈和难过。亚东慢慢平静下来,亚伟让他喝了许多茶,本来以为今晚就这样了。亚东都走到门口了,打了个酒嗝又转过身来。我要揭穿这个秘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陈梅贞是双奎的女人。他的话让亚伟笑了起来,这可是谁都能看见的事实。但亚伟知道自己不能笑,亚东是个要面子的人。真的啊?亚伟故作惊诧道。亚东又打了个酒嗝,挥了下手说,我知道你在笑话我,可我要说陈梅贞还是他舅舅的情妇的话,你就会觉得不大好笑了吧?

真的?这回亚伟真的情不自禁了。

亚东的酒像醒了,亚伟的神情让他十分满意。这是他要的结果。他压抑深重,得有个释放的地方。他知道亚伟在等陈梅贞的话题,可他绕开了话题。他说,你知道他舅舅是干什么的吗?

矿长。

那你知道矿长是干什么的?

亚伟摇头,心里想的是陈梅贞和两个男人的事。两个有血亲关系,且不同辈份的男人和同一个女人的故事是有点吸引力的。

矿长就是黄金万两。他舅舅把矿上的铜放给他周转,期货现货套着做,多头空头两头玩。抛空有货交割,买进可以拿货换钱,这就叫手上有粮,心中不慌。人家这是无本生意啊。亚东有滋有味地说着,这让亚伟觉得,亚东所谓跟双奎学期货,不是去摸人家老底的吧?炮声一响,黄金万两,可人家是娘舅一喊,黄金满仓。钱,亚东说,双奎现在是钱多卵子涨。你知道张老师吗?就是那个叫他抄过200遍错题的张老师。亚伟点点头,亚伟说怎么啦?张老师儿子做生意亏了钱来找他,他一开口就给10万。答应第二天给钱,可第二天他把他一双旧皮鞋交给我,他说叫张老师擦20遍。擦20遍就把钱给她。

亚伟说你放屁,你喝多了就胡说。

呵呵这还要喝了酒说啊?谁都要放屁,我有钱我也这样做。

亚伟的思想停留在了亚东的话上。张老师的样子固然已经模糊,但是一个老妇人低头擦皮鞋的情景让亚伟心酸难禁。这样的残忍,双奎是无法用在他生意上的,却深刻在了他情感里。所以包括他对黄坚、对亚东那样的态度,就丝毫不奇怪了。

亚东消停了一会,又开始鼓噪了。话要说回来,他说,我要有这样的娘舅,赚的钱一定比他多得多。这话的含义,就不只是轻薄双奎了,还直截了当,在说双奎的无能了。

既然亲眷帮忙,还派陈梅贞来做什么?亚伟抓住空挡,赶紧把话题转到他关心的陈梅贞身上。

量太大,亚东说,上万吨的货在周转,那是几个亿。他舅舅的乌纱帽押在上面,嫡亲外甥也不能放心,所以才会派会计来监督。

会计?派会计帮他那不是好事吗?

好事?是好事呵呵。开始资金还能有管控,账上的钱进进出出很有序。陈梅贞定时向矿长汇报。好几次亚伟都听见他们在争吵。有一次双奎还打了那个女的,骂她吃里扒外,天天背着他打小报告。

这样的话,他舅舅还不如不把货放给双奎。

行吗?亚东冷笑道,除非人可以重新投胎。他们在一起分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了,鱼上了钩还能说脱就脱?亚东说,又合作又猜忌,他们谁还离得开谁吗?

本来事情就这样平衡着,但随后情况就变了。那个女的,亚东说,是他舅舅的女人,但被他霸占了。亚东的话很刺耳,有一种夸张,甚至嫉恨的情绪在里面了。他说,他舅舅也知道,但只得睁只眼闭只眼。陈梅贞成了双奎的女人,就开始做假账。她做假账,不光骗他娘舅,还骗他。

骗他?她要干什么?

钱。亚东说,钱面前一切是迷,一切又都不是迷。

那双奎是傻子吗?

他不傻,可完全被她迷住了。这样一来,你说还有好果子吃吗?

亚东的话,无端就点燃了亚伟的好奇心。不乏一有了男女私情,人的意识里就会生成窥探的诱惑,然后去尝试解析一钱不值的真相。屡次三番,贼心不死。一想到猫一样的神秘女人陈梅贞,亚伟的心就会突然不安定起来。亚伟转变抹角,几次三番地提起有关陈梅贞的话题,但都不敢深入。难道亚伟敢直面双奎,问清这个迷底吗?可是一次次失望后,有一天双奎高兴,酒后坐在军棋台上突然提起了陈梅贞。那时候陈梅贞来倒茶,就在她转身而去时,双奎说道,每个成功男人身后都有一个女人。他的目光瞥过陈梅贞的背影,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态。你看她走路的样子,他说着站起来模仿着说,蛇一样游动的,妙处就全在那身段上。他突然笑出了声,帮夫命,那是标准的帮夫命啊!

双奎的话让亚伟惊奇万分,陈梅贞也在那一刹永久成迷。帮夫,谁是她的夫?是双奎吗?双奎挣下这些家当,是她帮的缘故吗?看着双奎这么高兴,亚东说她是派来监督双奎的说法全成了空话。但是最大的疑惑在他儿子身上。传说中的双奎的儿子会是她生的吗?如果这是事实,那她和双奎在多少年年前就是一家人了,亚东说的那些有关他舅舅和这女人的那些话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些理不清,理还乱的问题,直到二龙派人捅了毛医生后亚伟才明白过来。亚东就是一峰骆驼,关于双奎的印象正被亚东一点一点挤进来,把亚伟从他自己的思想帐篷里挤了出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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