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朝廷安内的大战略,各州州牧,各道、各郡将领,各地藩司藩臣纷纷来朝贡,不知不觉开始踏足京城。
除他们之外,还有高显、星夜以及拓跋氏,高显巨大的驮马商队也已经上路,眼看一日数百里,经由江北,过商州,很快就要先抵达东都,后到长月,而拓跋巍巍,竟也派自己的儿子来朝贡……
二个多月前,朝廷就已经与拓跋巍巍议和了,给他陈州五郡名义上的控制权,封为陈州镇守使。
他自然也要朝贡,不掉肉地赚取实利。
朝贡,在这时,就像是在诱骗一个小孩给老人拜年,是要用吃的,红包哄着,而不少,还是得由内廷出钱。
内廷把一切都放到钱上,前一段时间,秦纲想让太监私下找人刊地图,并不全是为了搅和人家。
为天子理财的几个官员一叫穷。
秦纲差点把宝座上的黄金拆下来,让人拿去铸了,因为太缺钱。他决定启用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素有“财”名的杨绾,秦纲十万火急带至京城,遭满朝诟病,落数罪状,不得已,最后只好为其定罪,让其家人出钱赎人。
杨绾登上车,接受召见,谈及自己受到别人的恩惠,秦纲立刻赏他五千两,而他一出来,则直接带着内廷的赏赐奔到狄阿鸟所在的行馆,五千两银子,原封不动地扔了狄阿鸟。狄阿鸟自然知道原由,其中的两千两是人情,是还人情,也是在断人情,告诉说,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
狄阿鸟自然也不能假惺惺地不要,如果不要。就是破坏了杨绾的用意。
杨绾当天回去,第二天上任,第三天,事发。
京仓上一名官员被人告发,秦纲龙颜大怒,扔一把剑给廷尉,要廷尉带着去查。当然,按理说不关杨绾的事儿,但关乎钱,朝廷顺便经过他来查。要说,此官只要不奸恶。不活稀泥,中间就能发现点什么,查了下去,查出了一个荒诞的事儿。
官府没钱,给富户借钱,发行了“国债”钱引。
这一张白条。大部分回到朝廷的手里,朝廷等于自己给自己打了一张白条,不但坏了自己的颜面,还没能挖出实利。
这一个核查,牵扯地官官吏吏多了去。
朝野震惊,都看着杨绾。
一些本来都不干净的官员,本来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不干净,一看势头,大半个朝廷都不干净,那是弹冠相庆。与狐朋狗友见面,都忍不住抵掌发出会心一笑。
秦纲一看这情景,简直要气死,偏偏却奈何不了他们。
最后只好挑几个没根基的,各大势力牺牲出来的几个人。以弃市论罪,不了了之,几乎所有人认为,是不了了之了。
秦纲气病了,病在龙榻上,向几个心腹询问:“孤是庶出。先王在世。孤无心天下,怕遭外人忌。有求财以澄志之心,然而并不过分,要不是这些个人欺瞒,孤也不会声名狼藉。而后半生,难道还要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中么?!天下英雄大会,一定要办好,一定不能走漏风声,孤想让自己的儿子亲掌礼部省、吏部省,你们觉得哪一个合适?!”
几个人顿时愣了。
天下英雄大会,他们已经心里有数,不是拉些草莽走两场,是要选拔人才的,而经过主事的人来选拔大批的官员,已经隐约有了太子之实。
老态龙钟的朱天保以前是帝王师,现在正指点几个王子的学业,心里更是有数,抢先一步,说:“嫡长子。”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李卫想想,自己家地王后,只有一女,而其它几人,也都认为自己支持的人“贤”,连忙说:“还是选贤吧。”
这已经在秦纲地意料之中。
秦纲说:“没错。是应该让嫡长子出面,可王后,她只有一女呀。”
这也是他的一块心病,不然,政局不稳,他早就该建储了,拖到今日,第一是儿子小,年龄还不大,第二,就是儿子少,建了储,万一不合适,废掉,后面儿问题就更大,第三,目前没有顺利成章的人选,比如嫡长……
众人正要各举己见,朱天保说:“王后无子,那就是王贵妃。”
王后和王贵妃的关系是贫贱时结下的,但李卫虽然和王后有亲戚,但毕竟不是王后,目前和老三的来往最密切,别有所指地说:“嫡不成,只能立长,立贤。”
董文刚刚受命,镇守京北,这一派没人。
大伙各自激动一大会儿,却纷纷赞同,独有羊杜不语,秦纲看了看他,把大臣们挥退。羊杜这才说:“此乃陛下传国大事,臣斗胆,首推四王子。”
秦纲一捻指头,让他说下去。
他就说:“朱公已经明示了陛下。素闻王贵妃为人宽厚,王长子长于膝下,与四王子交好,其舅,出身并非名阀,谦谦讷讷,富而不骄,可托于大事。”
秦纲说:“我曾在北疆,那儿,多是立贤,众子地位皆不稳固,惟有得到众人地支持,取得军功,方可服众呀。其实我准备让老三、老四分掌,今日,试尔等矣。”
羊杜大吃一惊,说:“陛下慎言。游牧人自相残杀的事儿,少吗?!”
秦纲叹道:“管不得了。国家动荡,倘若身后又一碌碌之君,怎生是好呢?!我喜欢老四,亦不能因为自己偏爱而废国之大体,就这样吧,三子理礼部省,四子料理吏部省,大子在军中长大,可以参预军机,老五年龄还小,责他好好读书。老六还在玩泥巴。孤的儿子少,只求他们个个成才。你出去,传一下杨雪笙,看看由谁来出面,接待高显女公。”
不大功夫,杨雪笙进来。
秦纲却没有一开始就问谁接待合适,将自己问羊杜的话儿问一遍。杨雪笙以自己不在京城,不知情形推脱出来。秦纲这才问接待高显公爵的人选,杨雪笙也就回答说:“陛下可让禾公主来出面,否则,恐生事端。”秦纲摇了摇头,说:“禾儿被我娇惯坏了,不行。孤的养女秦汶有才貌,出面比较好,至于婚事,暂且缓上一缓,定到明年的春上。”
他和杨雪笙说了一阵话,再挥退了杨雪笙,接着,就陷到病态之中的沉思中,朝贡的队伍就走在他的恍惚里。
先抵达地朝贡队伍,队伍里除了商队,还多了一些或年轻,或年幼,或布衣,或绸补,或文,或武的从员,有的步行,有的坐着公车,特别是登州来的,进城时还打着几个张牌子,分别写着:甘燕英豪,江庆英如,”
此举立刻使得京城活跃起来。
狄阿鸟大气不敢出地盯着,派出人,先一步跟里头地商队套交情。
为了寻找去套交情的合适人选,他干出了有辱斯文的事儿,竟然让吕宫去太学,招收那些各地的败类学子,让他们去见自己的乡土父老,一旦生意成交,就给这些人分钱。
朝贡,往往是那些太学里的学生获得家资,家书地时候。
有些个败类一看家里给地钱不够自己来年糟蹋,那上下活动的劲头,连他们长辈们看了都汗颜,但他们能进太学,能成一败类,能跑在京城东玩西转,背景都简单不了,首先,家族是自己家乡地门阀,其次,本人脸皮比较厚,再次,在京城磨砺出能说会道的本事,最后,狄阿鸟和他的小智囊团已经给了许多的诱惑。
上去一扯一拉,半数商人直接奔去狄阿鸟的商行。谢道临的一个学生在东市的茶馆喝茶,只见许多个外地人被一个人一拉拢,呼呼走完,说是去“茶马贸易行”登记,连忙下了楼,回去给谢小婉讲讲。
茶楼下不远站的是黄文骢,合不拢嘴。
狄阿鸟知道自己的财力,并非一味吞货,而是在给买家找卖家,给卖家找买家,先登记,让买家付保证金,找来货,自己一把手付清,转过来以微薄的利润给买家。
各地商人历来到京,都经过会馆和熟人去和买家联系,买家路子窄得很,心里也焦急,那是排着队,交个小钱登记,给货物挂个号。
其它的贸易行还在发愣,他这儿就已经人满为患。其它贸易行还在为进出货物的大笔资金发愁,他这儿,紧挨着就是自己的钱庄,自己的钱庄,而自己的钱庄,自己大笔一挥,就可以开银票。
各商队来时,带的可都是货物,卖家给货物,狄阿鸟付银票。卖家没有离京前,狄阿鸟根本不用考虑钱不够用,回头卖家多,买家跟得紧,立刻把银子补了进来,走时,买家、卖家都是带货走,钱庄里就多出大笔的银子。
这几来几回,大笔资金的周转全是银票,根本不用考虑财力。
前几天,一些京商还满怀好意地看待一家新贸易行在自己照着转点小钱,一转眼,肉都没有了,他们那个悔呀,真后悔,当初,怎么就纳下了这么一匹害群之马。
黄文骢的心情却和别人不同,各商队中来买牲口也不少,放到女婿这儿,简直是个垄断,而商队卖了牲口的,将来回去,有的货物多起来,还得雇用牲口,这些牲口,自然是他和他女婿包办。
黄天霸也来了,两只眼睛不住地眨,说:“爹。这不对头呀,他哪来那么多钱,一会儿成交一笔,一会儿又成交一笔。”
黄文骢也不知道狄阿鸟闭着眼睛,用钱庄开虚票,但他是生意精了,隐约扑捉到了,骂道:“什么不对头?!满嘴跑舌头,那是你妹夫。我以前哪,就觉得这孩子与别人不大一样,现在怎么着?!你看到了,恐怕他父亲在世,也没他这个挣钱法,唉呀,啧啧,这是天生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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