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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禅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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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禅让

受之不尽的苦难,将许多勇武呜咽之魂魄

化成霜雪冰冻,而把他们的躯体,作为嘉肴,扔给了

狗和兀鹰,这难道就是腾格里的意志?

将数万生灵淹没在一枝黄金节杖

拴系的权柄?

……

天辉元九月二十三日,即中洲历八六四年十月二十六日。

这天离立冬尚有几日,只是季秋。

入夜前,人们尚记得那浩然长空中挂着一把明月勾,可入了夜后,就开始听闻北风裂帛撕绸一样锐吼。有幸运的早归人,一夜里听不尽的悲回角鼓,嘶声怒吼。他们大多无法带着金戈铁马入梦,胆战心惊,要么夫妻缩成一团,要么和无法入眠的一家人团团地坐,又不敢点灯,相互对看泪眼。

山崩地裂般的呐喊,墙倒屋颓的轰隆,邻家遭难时的惨叫,透过窗户纸的火光,在缝隙里吹进的雪花和冷风,也只能让己家大小低声嘤嗡,叫着老天保佑。

临近天明,纷纷扬扬的大雪越下越大,成团穿羽般乱飞。

大雪地里插满刀弓剑戟,抛满残肢断体,雪红血白,触目惊心。尸骨如同谷个子样堆满内城南北门,上面掩盖着皑皑白雪。天空彤云可见,密织织地压在火光,断墙的上空,将夜中的琼楼玉宇,残树凋零,团裹一起,揉成为一个混沌为青玄赤色的世界。

战争终于在战场疏稀中结束,留下的几乎都是城外入勤的军伍。他们幸免于难,却也经受了一夜的饥寒雪涂。当他们一拨一拨地开往北城去休息的时候,秦林率领将领进内城。正是在他们各干各的,撒手让战场沉寂的时候,一所被推半倒,里面还有尸体的房子里爬出两个“尸体”,一前一后地蠕动。

大雪仍然在下,战场上还有未死的人。他们缺胳膊少腿,极其痛苦地呻吟,在大雪中扭曲蠕动。将军们无意即刻打扫战场,留下这比比触目惊心。

前面的“尸体”边爬边哭,低低地喊。后面的“尸体”则快快地跟,生怕被前面的丢下不管。这正是飞鸟和他半路解救的女人。他们连人带马潜伏在那三角形的半倒墙垒间,听到一波一波的脚步声离去,便从残房子里爬出来。飞鸟要趁天还未亮,战场还未清理。到死人堆找找,他心中还残留着一线希望,这线希望就像全黑的夜色亮出一丝灯火一样,支撑着他不至于放弃。

他的手早被冻得麻木,包在袖子里爬动,浑身全是湿泥雪,犹不自顾地在死人和半死人堆里翻找。突然,他只觉得腿部一紧,差点吓了半死,正以为有半死不活的人拉了他的脚,回头一看,才知道是那女人。

“你怎么又出来了?”飞鸟回身低咽,说,“快回去,天一亮。咱们就各走各的!你也不能老跟着我嘛?”

“你咋又丢下我,我有地方可以去吗?”女子低声说。

飞鸟任她怎么说,只是在死人堆里找,都快要大哭出来。这么多人都死了,阿爸呢?他继续跟狗一样快快地爬,视线借着火光在人堆里穿梭。

女人在他背后小声地叫他的名字,因受不了战场的恐怖而低声地惊叫。“你快回去!”飞鸟只好又转过头给她说,“你要是听我的话,我就带你回我家!”

突然,飞鸟愣住了,他看到女人旁边有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虽然穿的是盔甲,面目已经沾满鲜血,无法辨认,但怎么看都像自己的父亲。他呜呜大哭,迅猛地扑到那尸体身侧,看也不看,搂着就又摇又叫。他摇晃了几圈,终于失望,擦干眼泪,把女人揽他的手臂推到一边,对着彤光低沉的天空低声祈祷。

刀片一样的雪花扫过他的脸,让哭过的脸庞生疼,生疼的。他找了死马,割去尾巴,放到那男人嘴边,叫着几句,果然听那男人似乎叹息一下。这是放地收集人灵魂的地方,他们相信人死之后的灵魂,就会因这最后一口气而附在马尾巴上。飞鸟作样做了出来,他把一梢马尾塞入怀中,拖起那人的一只脚,使劲地拽。女人也躬身来帮忙,两人一人拉了一条腿翻越障碍,慢慢地走。

好不容易回到原地,飞鸟拉出马,让马先卧倒,然后把沉重的人体扶上,这又带着那女人出发,想借存留的夜色回家。

想到再也见不到可亲的父亲,他便难受,边走边又想哭,模糊不清地说:“阿爸,你就这样去了长生天那里,抛下我两个阿妈,抛下我和妹妹……”

马儿一动,那个尸体从马上掉下来,竟然爬了起来,蹒跚地向一旁走去。飞鸟糊里糊涂地边哭边走,哪去在意身后。那女人却又惊又怕,追上去,偎着他让他回头看。

飞鸟在前面用力拉着马缰,突然觉得想吃东西。他摸出别人分来的一小块硬得跟石头一样的锅饼,咯嘣咯嘣地咬着,低哭着问旁边的女人:“你吃不吃?”

“你阿爸走啦!”女人边木然接过那块小锅饼,边猛推他,让他回头。

飞鸟又也撇嘴巴,控制不住哭意,继续在两旁倒塌的房子间大步往前走,边走边点头,说:“我阿爸走了!”

女人急了,拉又拉他不住,干脆对着他的胳膊咬上一口。飞鸟甩掉他,从怀里摸出条烂马尾巴,抱住继续低语。女人又不知道风俗,干脆夺了他那条马尾巴,使劲一扔。那马尾巴就如投镖一样,带着尾须,一个抛线,在黑暗中找不到了。

飞鸟嚎了一声,推了她一把,到处在雪里摸。“你阿爸真的走啦!”女人尖叫。

“我阿爸走就走啦,可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呜呜--”飞鸟抓摸了一阵子。终于因找不到,坐到一块断墙上哭。他揉了下肿眼睛。突然看到马上空空的。

“我阿爸呢?”飞鸟傻眼了!

两人相看无声,接着都反应过来,边往回到处乱走,边喊“阿爸,(狄飞鸟的阿爸)。在哪!”

军营中派人征调民妇做饭了,三五十人在这一代残存的民房到处喊叫,还伴随着打人抢东西的声音。两人也劳而无获,只得黑着脸,上马躲避,以免被赶入军营。

两人摸路就走,到处乱奔,遭遇到兵士就回头再跑,隐隐听到好像有人在叫“狄飞鸟!”两人不敢回头或者答应,跑得更快。穿过不知道多少条路,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飞鸟才在街道中找到点熟悉的感觉,他这就认出点路,往二牛家走。雪里埋的仍然有大兵的尸体,他提住心,想着昨日到处的杀人放火事,胆战心惊。恨不得一步到家。

熟悉的篱笆门出现了。真的伏有人的尸体,足有十多人,有的是被刀砍死,有的是被大箭射穿,有的是死在这里,有的是被抛扔出来。雪地上还到处都是马蹄花。飞鸟大惊,丢下那女人,跑进院子里溜劲大喊,从阿妈到妹妹,再到二牛,铃嫂。

他看二牛家的主屋有烟气,一把拉过别在身上的短戈,想都不想,破门而冲,口里大叫着:“千刀万剐的叛军,我杀光你们!”

一屋子都是带泪的人,二牛脸色苍白地卧在地上,胸口前都是血,他躺在她媳妇的怀里,一手牵着他母亲的手。花流霜一手绰着一张弓,一手抓着箭枝,飞雪也是,连龙蓝采和风月都拿着兵器。风月肩膀上还有伤。

一屋人也吓了一跳。他们本听到飞鸟的声音,却只看到一个满身血污,泥巴和雪的小兵撞开了门,提着短戈挥舞,都以为是又有乱兵入室,辨认好久才看出是飞鸟。

飞鸟喜极而泣,大声说:“我真吓死了!”

“你二叔带人去寻你们了!你阿爸呢?”花流霜问。

飞鸟说不出话,再次抽噎,将外面女人的话结合自己的意思说出来,说:“我牵着马,驮着阿爸,可他掉下来就走了,就再也找不到,连灵魂都被一个傻女给扔掉了!”

说话间,外面的女人追进来,怯生生地站在飞鸟后面,不忘扯住他的后衣襟子的同时,帮他讲昨天夜里的事。

天已经放白。众人带着侥幸的心理找飞鸟的漏洞,推知狄南堂的生死,不断地问:“你看清他的脸没有!”

正说着,马声嘶叫,乱花花的脚步响在院子里。

“你二叔回来了!”花流霜说。飞鸟一回头,却见到的全是兵装的人。

狄南堂和宫卫刚被外兵解救,参见秦林后,被授予一部分兵权,这才有空回家询问家事。他既为悲剧伤恸,又担心家中,一回家和飞鸟一样,先拨看门边的尸体,这会才一身是雪的进门。

飞鸟看到他就懵了,去摸最近的兵士,痴傻地问:“天上的兵吗?”

入手冰凉有感觉,但这还打消不掉他的疑虑。他边低哭边往外,一个一个地摸着走,疑问连连。

“家中都好就好!”狄南堂说,“我正带人约束军纪,路过这里!是不是老二来了?你们告诉他,我已经带人在约束乱兵了,让他少带人乱走,别被城中的兵马误会。”

说完,他就带人离去。

已经是清晨了。飞鸟看得清楚,摸的真切,但还觉得不太真实,揉着眼辨认真实和梦幻。他呆呆地站在门外看,好久才知道跑着喊。外面的雪细小了很多,却也是白面一样筛下。昏暗的天空再次起风,流雪细烟在风中扬漫低悠,竟然带出几分绚烂的凄美。

飞鸟回身进屋子,也不管自己阿妈问身后的女人什么,关上门就伏在二牛身边问他是否有事。二牛的母亲已经哭干了眼泪,声嘶地低吟。花流霜让下人们帮大水的媳妇做饭,自己走到飞鸟边敲敲他,示意有话给他说,就带他出去。

又到了雪地,寂静到了极点。

花流霜低声教训飞鸟:“你救别人,谁救你?!什么烂货都往家里捡。为阿爸,阿妈想想好不?!等一会,让你二叔看看城门守的严不,要是不严,我们都去你那破庙里避避!”

飞鸟悄无声响,翻找自己的脑海,怎么也没找出自己错在哪里!

不一会,狄南良带数人回来,面色青峻,下来只是兴奋地拥抱了一下飞鸟,这就说:“城门已经封闭,听说什么健布将军也带人马赶来。”

“还打仗?”男女老少都变了脸色。

“健侯爷肯定回来收拾叛军!”二牛吃力地说。

“谁是叛军?”风月呻然发言。

狄南良狞然一笑,说:“就怕他们不打!前一段时间内,我们那里也生了乱,朝廷屯去的人就像没有见过女人的公狗,公然到镇子上掠女人。龙爷和老三正在叫他们守规矩,他们这边越打,对我们就越好,我看,秦纲也要勤王争位了。那么,他就要有求我们!”

花流霜推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狄南良嘿然冷看,扶着马刀,不当一回事地说:“我侄子不过教训了个黄鼠狼,乌鸦而已,差点被绑去要了性命!改天就让他们跪在我们脚下说话,看看这天下姓什么。”

众人都是没见识的人,也不明白他说什么,都当是些忿忿不平的话,也没谁去在意。飞鸟心中渐渐明朗,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动,感受着家中的温暖。随着身子渐渐暖和,他边脱自己的衣服,找衣服换,边咯嘣咯嘣地吃东西,喝水,过了一会才接了话:“天下还真的有姓,以前有个姓刘的皇帝给他老子说,地都姓刘!”

狄南良笑笑,摸摸他的头说:“好志气!”

这会,外面响了一声锐利的口哨!众人神经立刻绷紧,先是狄南良,后是飞鸟,绰了兵器就出去。

“诶!那个女人,你干什么?!回来!”花流霜冷然叫住又想跟上飞鸟的女人,叱呵说,“去帮忙烧饭!”

“我不会!”女人木然回答,呆呆地站着。

“那你会什么?”龙蓝采看她浑身发抖,脏污可怜,明是帮腔,其实是替她说话,“先把你的脸洗干净,别傻不拉及的,帮二牛家媳妇照看一下他男人!”

女人答了一声,胆怯地看看,缩身出去,说,“我这就洗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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