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身为刘义真的长史,是关中地区实际的最高领导者,王修一死,驻守关中各地的晋军将士们都是一片恐慌,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人了,关中百姓也开始对晋军失去信心。
为了自保,刘义真下令将长安附近各地的守军全部撤回到长安城内,关闭城门固守长安孤城,晋军撤离以后,长安附近各个郡县全都投降了夏国。
赫连勃勃的儿子赫连璝率军夜袭长安,没有得手,而赫连勃勃本人则率领夏军进驻到了长安附近的咸阳,长安城内居民出外砍柴的道路,都被夏军切断了。
听到关中岌岌可危的消息,刘裕又下令辅国将军、淮陵太守、司马蒯恩率领晋军西上,迎接刘义真南返。另外,他还任命相国右司马朱龄石持节都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代替刘义真镇守长安。
此时的刘裕已经预料到关中有可能无法保住,因此,在朱龄石出发之时,他告诫道:“你到达长安以后,可以命令他轻装迅速离开长安,等到过了函谷关以后,方可放慢脚步。
如果关中无法守住,你也可以放弃长安,与刘义真一起东归。”同时,又命令朱超石前往洛阳、黄河一带,慰劳军队,安抚民众。
义熙十四,十一月,朱龄石抵达长安。刘义真与朱龄石办理交接以后,朱龄石让刘义真率军东去,然而,王修死后已经没人敢管的小孩刘义真,刘义真美仪貌,聪明,爱好文学,深得刘裕宠爱,但性格轻佻,花钱大方,开支臣大,在左右群小的怂恿下,刘义真将坏事干到了底。
他认为父王打下长安很不容易,如今要离开长安,怎么也要乘机多拿点东西回去,所以,他不但没有轻装离开,反而乘着离开前放纵左右,对长安城中百姓,又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洗劫!在他的带领下,一年多前,这支曾让很多百姓寄予厚望的王师,现在完全堕落成了一群土匪、强盗。
他们闯入一条条街巷,砸开每家每户的住宅,抢走所有值钱的财物,还有被他们看上的当地百姓的妻女、奴仆,个个是满载而归,在晋军将士看来,自己出生入死了一年多,今天终于要回到家乡了,这是最后的一次发财的机会了。
原本刘裕命令刘义真是轻装迅速撤离,可刘义真的车辆上,都装满了金银财宝、美女,然后两车并进,缓慢向东撤退。刘义真所部离开长安的所作所为极大地伤害了关中民心,关中之民日夜期盼的王师竟然变成了一群兽兵,让他们失望、忿怒、伤心到了极点!他们需要一个更好的保护者,投降晋军的后秦前兖州刺史、现任雍州别驾的韦华率先率众投降了夏军,也向夏军报告了刘义真东去的消息,于是,赫连璝率领三万军队追击刘义真。
看着刘二衙内如此胡来,心急如焚的宁朔将军傅弘之只好搬出刘裕的权威,警告刘义真:“主公吩咐我们要轻装急行,您却带着这么多辎重车辆,每天前进不过十里。行动如此缓慢,一旦让匈奴人的追兵赶上,我们如何应战?现在赶快放弃这些东西,骑快马疾驰,方可安全撤离。”
可是现在的刘义真以为自己是统帅,没人能说服得了他,不同意放弃到手的珠宝美女。
过了没多久,赫连璝的追兵赶到,宁朔将军傅弘之、辅国将军蒯恩两员猛将只好担任断后,且战且退,掩护刘义真逃走。一连几天,晋军后卫部队与夏军交战不断,晋军虽有损失,但仍能坚持,原本想从潼关走,结果发现此时的潼关已失守,被赫连勃勃占领了。于是刘义真改走武关道,这样边打边撤,一直撤退到青泥。
在蓝田关,晋军遭到夏军埋兵王买德部与追兵赫连璝部的前后夹击,双方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苦战,蒯恩毫无畏惧,以一挡十,奋勇杀敌,傅弘之身穿铠甲,勇冠三军,怎奈刘义真的前军奔散,傅弘之和蒯恩的部队也一时散尽,晋军大败,蒯恩在乱军拼杀多处负伤,最后因精疲力尽,被夏军活捉捆绑,傅弘之与安西将军府功曹王赐也被夏军生擒。
混乱之中,司马毛修之与刘义真失散,毛修之向一个陡峻的高坡上爬去,如果爬上高坡,就能逃命,当时,右卫军的士兵们先已登上了高坡,有一个曾被毛修之处罚过的士兵看到毛修之在下面,就拿起一把长戟朝他扔来,一戟投中了他的额头,毛修之随之坠落到高坡之下,然后把毛修之献给了赫连勃勃,之后毛修之投降了夏国。
由于刘义真跑在晋军的最前面,刘义真拼命逃命,逃入山林中,恰巧天近黄昏,夏军胜利以后,并没有穷追,故此,他才侥幸保住了一条小命,当时,刘义真非常狼狈,身边的亲随早已四散逃命,只剩下他一个人躲藏在草丛之中。
中兵参军段宏单人匹马四处寻找,沿路呼唤,刘义真在草丛中听出了段宏的声音,出来相认说:“你是不是段中兵?我在这里。”段宏,鲜卑人,是南燕慕容超的尚书左仆射、徐州刺史,刘裕灭南燕,段宏归降。听到刘义真的声音,段宏不禁大喜。刘义真继续说道:“你快逃命去吧,我们两个一起走,肯定难以两全,可将我的头砍下,带回南方,让我的父亲断了念想。”段宏哭着说:“生死与大人一起,下官岂忍那样啊!”
于是,段宏用绳索将刘义真捆绑在自己背上,同骑一匹马辗转逃归南方。刘义真对段宏懊悔地说:“如今之事,实在是少谋寡算,但大丈夫不经历这种历练,怎能知道人生的艰难!”
赫连勃勃久闻傅弘之的大名,想逼迫他投降,但傅弘之坚决不降,这让赫连勃勃非常恼火,当时已是严冬,他下令将傅弘之全身的衣服脱光,置于外面,傅弘之依然威武不屈,叫骂不绝,最终被杀,时年42岁,一同被杀的还有猛将蒯恩,蒯恩死前受尽赫连勃勃的折磨,但始终拒不投降。赫连勃勃还下令将被杀的晋军人头堆积起来,筑成京观,以纪念青泥大捷,被人称为骷髅台,以此来宣扬夏军的战功。
由于关中人喜欢的王猛孙子王镇恶被杀,加上关中实际最高统帅王修被杀,使得晋军在关中失去了民心,而刘义真的抢劫行为,又急怒了长安城的百姓,那些王镇恶刚招来的新兵也开始了反叛,组织起来声讨晋军,加上外面夏军赫连勃勃的围攻,新任雍州刺史将留守在此的朱龄石眼看留守无望,只得带着剩余的北府兵突围,离开长安城。离开前,朱龄石纵火焚烧了长安的后秦宫殿,率领残余部众往潼关方向东逃。
赫连勃勃率领夏军进入了长安,志得意满的他在长安城内犒赏三军,他举起酒杯对王买德说:“卿往日之言,只一年的时间就变为现实,这可以说是算无遗策了啊。虽然我们取得的胜利,有赖于宗庙社稷的保佑,但也是卿献策之力。这杯酒,我不敬你敬谁!”于是,拜王买德为都官尚书,加冠军将军,封河阳侯。
朱龄石来到潼关时,得知潼关已失守,当时,龙骧将军王敬先还据守曹公垒(潼关东北),于是,朱龄石率众前往投奔。这时,朱超石也来到蒲阪(山西省永济),当他听说哥哥在曹公垒的消息以后,也来到了这里。赫连昌率军进攻,切断了堡垒的水源,堡垒内的晋军饥渴难耐,无力再战,眼看堡垒即将陷落,朱龄石对弟弟朱超石说:“我们兄弟二人均死在异国他乡,这将让家中的父母是何等的伤心啊!你从小路逃归,我即使战死在此,也无怨无悔了!”朱超石抱着自己的哥哥,哭着说:“人生自古谁人不死,我怎能忍心把兄长留在此地,独自逃命!”。
不久,曹公垒被夏军攻破,朱龄石、朱超石、王敬先及刘穆之的侄儿、右将军参军刘钦之等全部被俘,送往长安,赫连勃勃将他们悉数斩杀,朱龄石死时,年仅40岁,朱超石37岁。
曹公垒的陷落,标志着关中战役的结束,潼关以西,秦岭以北,再无晋军存在。后秦的原国土,以潼关为界,基本被晋、夏两国瓜分。
太尉刘裕听说长安失守,晋军在青泥大败的消息,非常震惊,心里惦记着他的爱子刘义真的生死情况,还有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那些北府军将士,刘裕再也熬不住了,立即召开军事会议,亲自带兵,准备再次北伐。侍中谢晦劝阻道:“如今士兵疲劳不堪,难以作战,再说快要到年关,此时出征军心不稳,还是等来年再说吧。”
郑鲜之也上前劝阻:“敌人如果听说殿下亲自出征,一定会齐心合力固守潼关。如果直接进攻潼关,恐怕也不易攻克。如果我军在洛阳停留,那样就更没有必要亲征了。现在敌人虽然志得意满,士气正旺,但还不敢乘胜打过陕城,这是因为他们还畏服您的威名,为将来留一条退路。我们如果推进到洛阳后就班师回朝,敌人看破我们的实力,一定产生测度之心,可能会加深边疆危机。何况大军远征,后患很多。”
刘裕此事的情绪已被打乱,不顾群臣的反对,坚持要亲率大军出兵讨伐,正巧此时,刘裕接到段宏的报告,得知刘义真已经幸免,刘裕才放弃西征的计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