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因为靖斯年受伤的消息, 变得越来越激烈了。北方的草原咄咄逼人,作为这篇土地最强的国家, 大燕国自然不会妥协认输,只是景昭皇帝再也没有露过脸。
传言说, 他快不行了。
传言只是一个传言。
可是对于洛晓霜这样的小老百姓而言,她指望的就是这样的传言。自从他受伤的消息传出来,她便每日惴惴不安的。她不会认为这是他的苦肉计,她了解他的脾气,自然不会因为做给她看,而放出这样的消息。
现在,她希望, 那只是一个传言, 一个策略,一个误会,什么都行,就是别是真的。
润珠好几天没来了, 加上西北的战事, 她整日呆在家,感觉闷热不舒服。她不舒服,她肚子里那块肉也不舒服,天天蹬着腿闹着,弄得她更不舒服。
这秋老虎,也不知道什么才算是个头。
又过了几天,依然不见润珠, 她决定去隔壁看看她。
陈善全打开门看见来的人便知道是隔壁的那一位,心里不由盘算着如何搪塞,“司姑娘,润珠姑娘不在府里,出门了。”
洛晓霜愣了一下,却看见一粉衣丫鬟穿过大堂,进了内堂,那背影看着到像是润珠的贴身丫鬟芽儿。润珠若不在,芽儿怎么会在?
这些日子她一直担心她,也曾想过很多不好的事情。今天听了这管家撒谎,心里便更担心了,“陈管家,我看见芽儿那丫头在,我能进去同她说会话么?”她一边说,一边挺着肚子往里跨了一步。
陈善全见她那架势便知,今天是逃不掉了。他这一挡,挡的好不一定有功,挡的不好,绝对是有罪。衡量再三,决定还是让她进去,“小的不敢欺瞒姑娘,润珠姑娘……病了……”
“病了?”她皱眉,也明白这字眼的蹊跷,无论什么原因,为难一个奴才没有任何意思,所以她也不多问,只是淡淡说,“那带我去看看吧。”
洛晓霜估计肯定又是老套有狗血的戏码。润珠的病十有八九是跟她天天盼的那个人有关。不是那个人做的,便是那个人的老婆做的。
妾这个制度不合理,润珠连妾都不是,日子怎么会好过?
这园子格局同她的几乎一样,陈善全在前面带着,她慢慢跟着一边走一边差异,这润珠,怎么从未提过?
走到房间,推开那道门,一股淡淡的香味溢散,透着小女人的温柔,她往里走,这才看见床上的润珠。
青丝散在床上,她趴着睡觉,半张脸露在外面瘦了不少,苍白色脸色不带一丝血色,听到声音,微微睁开眼睛,只见眼睑动了动,却毫无生气。
“润珠,”她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姐姐……”润珠睁开眼,想要侧过身体,却因为身体的伤扯的她疼的动也动不了。洛晓霜见她那副样子心里不由急了起来,她顶个大肚子行动也不便,在加上司静宸这副身体素来都是不争气,想要凑过去同她说话,动作一大,便感觉晕眩。
幸亏她那丫鬟手快扶住她了,“姑娘,你慢点。”
“姐姐,我没事,你慢点……”润珠的声音很轻,感觉整个人好似弥留一般的虚弱。
洛晓霜找了椅子做了下来瞪着陈善全,“找大夫了么?”
“回姑娘,找了,每日大夫都来检查,定时吃药。已经见好了。大夫说只是需要静养而已……”
“只是需要静养?”洛晓霜皱着眉头,另一只手却掀开润珠身上的白纱,白纱下红色血渍渗透出来,让她看着倒吸了一口冷气,“谁做的?”
“姐姐……”润珠伸出手,抓住她的手。她感觉润珠的手冰凉,心里不由心疼起来。这些日子与她相处,总觉得她整个人谦和有礼,什么脾气都没有。怎么有人对她下如此毒手?
“姐姐,别……我没事……姐姐……求求你……”
洛晓霜见润珠害怕的模样不禁心里想起那日她躺在床上求靖斯年的情景。她同润珠,境况相似,长得相似,却是截然不同的脾气。那日她若是能忍住,或许她同他,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我知道了……”洛晓霜叹了一口气,“这伤口大夫到底怎么说的?怎么这么多天了,还这般渗血?”
“回姑娘,大夫说,天气热,伤口不容易结痂。但是这药已经是用的最好的了,这些日子反反复复还好么有感染,现在能做的真的只有是静养。”陈善全老实回答。
洛晓霜皱着眉头看着润珠,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见她那副样子,实在也不方便多打扰,坐了一会便回去了。
也不知道她是替润珠不值,还是为这里的女人难过,总之她觉得心里挺不舒服的。
或者她的不舒服,也只是因为她心里还是在惦记着他。
在这样的世界呆的时间久了,她慢慢被同化了,也许因为他伤了,她的担心,导致她回顾过去,她竟然觉得若是只是谈感情,她付出的其实并没有他多。
官茵茵虽伤她,但是他把官家连根拔了。他虽要面子,但是重逢的那段日子,却绝口不提她的不告而别,反而处处让着她。
他的骄傲,他的脾气,她是否可以看作是一种性格?
即便二十一世纪也有不少大男子主义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在二十一世纪,定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说不定还觉得这个男人很有个性,很有魅力。
若是两个人出去约会,吃完饭,女生肯定会喜欢默默把帐付了的男生胜过于让女生付钱的男人。大男子主义是一种态度。
只是在这里,因为他的皇帝,他的后宫,在加上他的脾性与骄傲,她将他直接定罪,并不给他任何机会。
她虽爱他,却早就宣判了两人的结果,从未给过他一次机会。
即便她坦然的面对自己的心,却依然束缚着那份爱。
若真的算计起来,靖斯年似乎真的付出的要比她多。
不过,这一切都晚了。
他被她伤的只剩下自尊了。
他的脾气她了解,妥协一次委实已经不容易,她非但没“感恩戴德”,还默默无视了,这样的羞辱,他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这个世界虽然荒谬,但是毕竟不是偶像剧。
即便狗血,也是有个程度的。
再说,他付出的多,她爱他,并不代表他们两个在一起会幸福。这当中没有任何的关联性。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心里也不由的平静了。
之后每日轮到她天天去看润珠,也会炖点补血的汤水带去给她,润珠的气色也一天一天好起来,两个人依然天天说着话,打发时间。
只是多了一层隔膜。
洛晓霜怜惜她,所以与她说话尽量避免那些敏感的事情与字眼。毕竟她的态度不是每个人的态度,她不想因为她自己的固执,便是批判润珠的柔软。
润珠心里当然与洛晓霜是截然不同的想法。她从小便过苦日子,如今这样真的是盼都盼不到的。符君安这个人,对于她来说便是奢望。那么他的情,自然便是奢望中的奢望。她替他不值,他处罚了她。
她不怨他,却不明白为什么?
至于司静宸,她虽然嫉妒,却不敢将情绪表露出来。润珠不傻,她知道,她能还在这里呆着,最大的原因便是她。若非她待自己的感情如姐妹,恐怕符君安不会留她。这样的人,她怎么去得罪?
所以即便嫉妒,即便不解,即便带着苦涩,这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符君安来看过润珠几次,一次比一次和颜悦色。润珠知道他那情绪并非因为她,可是每次见他微笑温柔的同她说话,她便觉得这样便够了。
符君安没在去看司静宸。不去和想不想没关系。靖斯年开始打仗,他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一仗看似同他无关,可是所有的结果都将直接影响他,他当然不能袖手不管。
战报天天等,她的消息亦然。
燕国胜了,她的胃口好了。
燕国败了,她可能一天连一句话一个微笑都没有。
这枚棋子,当初是他不要的,是他在利用的。
为何现在他心里这般心酸?
他也不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
她与靖斯年,算是他这一辈子,花最多时间与功夫去了解,却从未看透的两个人。
所以他对她,只是好奇?
今日战报来了,他看了不禁微微皱眉,心里不由叹息着。
当晚,他没忍住,终究还是去看她了。
他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房间竟然还亮着灯,推进门一片安静。他走到床边,她连衣服都没有换,便和衣靠在枕边睡着了。
柳眉杏眼,芙蓉如面,即便带着肚子,腰间圆润了些,依然觉得风华绝代。
这女人,他初见是觉得艳丽,再遇时觉得肤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动人带着诱惑。是靖斯年改变了她?还是她在遇到靖斯年之后改变了自己?
他低头,唇贴着那温软的唇,忍不住掠夺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的她比往常更温顺。
牙齿轻咬着唇,一点点,一点点,艳红的唇,温润的触感,还有抑制不住的欲 望。
他发了狠,她一动未动。
一种挫败感袭上,然后他怔怔的看着那肚子,若是当初他未曾犯错,是否这孩子他也不用留?
若是没有这孩子,他是不是也不用这般压抑自己的感情?
夜深了,他站起来看着床上的人,转身离开。
走过外厅的圆桌前,他停顿了一下。
那桌上放着一碗药,他探手一摸那碗,在这样的天气透着凉意。
空气中一片安静,他终究还是抬起脚离开了。
他这么做无非就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面对她,包括面对自己。
第二日,燕国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到了齐国。
景昭皇帝没有受伤,这只是一个瞒天过海之计。
这场胜利给了燕国一个强心针,却也让齐国笼罩了乌云。
塔塔木一战,更是成就了一位少年将军萧翊。
洛晓霜听到这个消息悲喜交加。
喜的是靖斯年没事,而萧翊终于可以做一些他想做的事情。
悲的却是她该何去何从?
靖斯年这般捧着萧翊目的是什么?
她看到眼前是一团乱麻,她若是动了,抽错了一根线,那便会使事情变得更乱。
若是不动,这团乱麻,永远理不清,到最后便是她坐以待毙。
她死没事,她肚子里还有这孩子呢。
老套点说一句,她与靖斯年感情破裂了,孩子总是无辜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