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朝,读书人首先就要知道孔孟之道。然而孔孟之道,可没教给我们像他一样去行事!
瑾瑜兄,你难道不觉得反常吗?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的师父怎么可能会不教给他圣人之道呢?”
“他连满招损,谦受益这句话的出处都不知道,你还能指望他多少呢?”
“啊?”
“就连我收他为徒的时候出了四个问题,他也只是用看似贴切的答案来回应,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
所以我估计啊,这小子还真是如他所说的,他师父根本就没叫他读先贤的书,甚至他在读的时候,也没告诉他该如何去理解。
认了字之后,他师父就教给他其他的东西了。
听他自己说的,不仅是医术,还有什么算术,科……科学?”
王仲显眨了眨眼,一头雾水的问道:“科学是什么东西?”
提起这个周怀也不太明白,当初唐宁一脸显摆的跟他说起的时候,他正巧之前被唐宁气的不轻,于是就没有再追问。挥了挥手,烦躁的说道:“别问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还没完,今天早上我跟着他去他师父隐居的地方祭拜了一下。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
王仲显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凑近了一些紧张兮兮的问道:“看见什么了?”
“屋子里很乱!”
“这算啥啊!我的书房也很乱啊!”
“不是你那种乱,是遭过贼的那种乱。”周怀摇摇头,回头看了眼竖起耳朵偷听却什么都没听到的唐宁,继续道:“而且以我对唐宁的了解,这是个非常爱干净的孩子。并且,他在言语之中都对他的师父展示出了足够的尊敬。
所以他离开家的时候,想必一定会将那里整理一番之后再走。
那么将屋子弄乱的人究竟是谁呢?”
王仲显摸着下巴,不知为何,他有些莫名的兴奋。
周怀叹了口气,继续道:“依我看啊,他多半,还有一个师兄,或者师弟!”
“哦?何以见得?”
“你自己也说觉得奇怪了,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他身上唯独没有我们读书人的这种气质,更像是个跟谁都能亲近起来的老农。
在去他师父故居的路上,有一块地上立着十四座墓碑。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这很有可能就是他师门里的人。”
王仲显一拍脑门,神秘兮兮的说道:“也就是说,他其实并不是他那个师父唯一的弟子?说不定他和其他的那十几个弟子,为了争夺师父留下来的东西,最后大打出手?
结果只有他,和另外一个活了下来。然后他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加入了南山盗,另一个弟子在他离开之后不久,没有死心,回去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也没能找出来他想要的东西!”
周怀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还真敢想啊,不过我更偏向于是南山盗将他们都杀死了,然后他为了复仇加入南山盗,另一个弟子在他离开之后回去找东西。
当然,这都是咱们的假想,不管怎么说,这小子身上绝对有一个大秘密。
不过老夫并不在乎就是了。”
王仲显摇摇头道:“不妥啊。
表面装出一副温吞的模样,实际上下手比谁都狠辣。
读圣贤之书,却不知圣人之道。
这便是他的本性,如若放任不管,此子将来必会成为大奸大恶之徒!”
“所以我才来当他的师父了。”周怀看着不小心把老吴弄疼后手忙脚乱的唐宁,微笑着说道:“这么优秀的孩子,我可不愿意让他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天赋。党项人和契丹人哪边,可是很讨厌他这种人呢。”
………………
午饭是在竹柳书院吃的,没什么特殊的待遇,就跟普通的工人一样,一碗肉汤,一碗稀粥,两个馒头而已。
竹柳书院自打开建的那天起,就包揽了所有工人的一日三餐。偶有路过之人,也会好心的给他们发放一份。
在这个大部分人都一天两顿饭的时代,王仲显可以说是一个非常良心的老板了。
唐宁是不怎么挑食的,南山寨的一年下来,几乎就没怎么吃过可口的东西。以前虽然还挑食,但是为了活下来,这个毛病便生生的被改掉了。
老吴的腮帮子挨了一拳,嚼东西都很费力,所以这家伙只能闷闷不乐的喝粥,引来了其他两个同伴的嘲笑。
王仲显看自己的表情很不友好,唐宁不明白这份敌意是从哪儿来的。明明不久前还跟自己在他的书房里面畅谈来着,当时他还是一副非常欣赏自己的模样。
周怀给了唐宁一个馒头,说自己吃不了这么多。
又在竹柳书院呆了一下午,晚上回家的时候,刘依儿和唐宁一起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在配上唐宁自己酿的白酒,于是醉倒的王仲显和周怀都回不去家了。
唐宁坐在房梁上,瞅着天上那轮明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刘依儿在下面仰头看了一会儿,也回房睡觉了。
日子过的很快,唐宁每天都很忙。不但要按照周怀的要求读书背书,还要照看自己的豆子,应付不时登门请教算学的沈括,蹭吃蹭喝的王志,以及将来发财的主力,白酒。
只是唐宁偶尔清闲的时候,也会想着牛婶她们如今怎么样了。
是不是找了个新的地方,继续生活了呢?
小石头也该长高了不少吧,那孩子个头原来就窜的很快。
李子应该也漂亮了不少吧?
就在唐宁忙碌的时候,不知不觉间,酷热的夏天结束了,凉爽的秋天到来了,田地里面到处都能看见忙着收割的农夫,其中或许也有地主。
何玉的事情似乎大家都忘掉了,那一天老吴打倒了两个人之后,唐宁把一直随身带着的匕首架在了何玉的脖子上,那个时候,何玉能感觉到唐宁的杀意,唐宁也能感觉到何玉的恐惧。
竹柳书院终于建成了,今天就是学子们入学的日子。
刘依儿将唐宁微皱的领口抻平,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唐宁,最后满意的点点头,笑嘻嘻的说道:“还是我家小郎最精神了。”
唐宁一甩头,脑后的马尾就跟着一晃,得意的道:“那当然了。”
由于唐宁家里面连车夫都没有,所以自然是没有马车的。不过今天头一天上学,自然要把场面撑起来,于是昨天他就就近去沈家借了一辆马车,还好当时张氏没有犯病,沈括很痛快的打赢了这个小小的请求。
车夫是沈三,也是沈家的专职车夫。
别看沈括现在名声败坏千夫所指,但他毕竟是退休的高级干部。大宋对于这种退休的高级干部,待遇还是很好的。
“唐公子,奉我家老爷之命,今天就由小人送您去竹柳书院,请上车吧!”沈三冲站在门前的唐宁拱了拱手,然后就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只是他的眼睛总是瞟向刘依儿。
唐宁也没带什么东西,就背着手对刘依儿说了一句:“我走啦!”
刘依儿重重的点头,眼睛都红了,小声道:“少爷……”
唐宁奇怪的看着她道:“干嘛啊,我又不是不回家,听说下午就放学了。”
“啊?可是……可是……可是竹柳书院里面不是建了给学子住的地方么……”
“那是家离得远的,我一去一回加在一起也就半个时辰,就算我想住,竹柳先生也会把我撵出来给人家腾地方的。”
“啧,还以为您不回来了呢,那我出来送您做什么,真的是……”
刘依儿说完就扭着腰回宅子里面去了,沈三在一边看的一愣一愣的,在他们家敢这么跟主家说话的,坟头草已经五丈高了。
唐宁尴尬的笑了一声道:“不好意思啊,我家就这样,咱们这就走吧?”
“且慢!”忽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急急忙忙跑到马车前道:“唐公子且慢,在下有要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