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面,唐宁感受到了成吨的压力。
他坐在床头,面前是五个女人。
还在抹眼泪的王诗,忙着安慰王诗的齐献瑜。一副冷冰冰神色的刘依儿,若有所思的李子,和冲唐宁挤眉弄眼的裴仙童。
一家人这么整齐坐在一起,除了过年时候还是头一次。
唐宁组织了一番语言,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心中肯定有所不满……”
“您还知道啊,我的好老爷。”刘依儿年纪越大,这张嘴就越毒。上来第一句话,就让唐宁受了内伤。
“哎呀,你们先别忙着批斗我嘛。你先等我说完,再批斗我也不迟啊!”
刘依儿听了这话,便哼了一声道:“行,那我就在这听您能说出什么花来。”
“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些话,只限于咱们几人之间。千万千万不能外传,知道吗?”
听唐宁说的严肃,几女这才认真起来。
唐宁走到门边,确认门外没人之后,转身把门关好,才对几女说道:“我与先帝之间的关系,想必你们都十分清楚。
先帝尚在之时,常常来咱们家里做客,先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应当也明白。
但是如今的官家,和先帝不一样。
我承认先帝驾崩之后我内心十分难过,总想做点什么事情来怀念他。
但是我在炮打儒州城,殴打天使并不是我要造反,这是我早就谋划好的退路。
这些话并不是我自夸,而是我这十多年来,在军中的确累积了不少人望。虽然我在文官队伍里,不怎么讨喜。但是在武官的集团中,我还是比较有地位的。
官家想要对咱们家下手,他就不得不考虑,此举对其他将士的影响。我这十多年,先帝给我的我照单全收,先帝不给的,我也没伸手去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朝廷欠我不少。而他们自己也非常清楚,所以我胡来一番,并不会有杀身之祸,也不会把你们置于险地。”
说到这,唐宁瞅了眼王诗道:“我唯一做错的,就是没有提前通知你们,这是我的错,你们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认了。”
“……”
谁也没说话,唯有裴仙童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她对唐宁当年往她嘴里塞臭袜子的事情意见很大,前前后后揍了唐宁不下十顿,也没能让她消气。
“……所以说,我做这件事不是一时冲动,这是我给自己安排的退路,也是我给咱们家安排的退路。
再过几天,官家定然会传我入宫。这两天……瑜姐,你看看你能不能给我鼓捣出点什么病。
等我进宫之后,我就以病请辞。这将军,这侯爷咱们也不当了。这些年下来我就没好好在你们身边陪过你们,以后咱们就回润州,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外面风风雨雨跟咱们没有关系,是死是活都随他们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王诗一听这个,便抬起头,用红红的眼睛看着唐宁道:“你真的打算辞官退隐了吗?”
唐宁笑着点点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裴仙童欢呼一声,一下子就扑到了唐宁身上。
“狗官!你可不许骗人!咱们说走就一定要走!”裴仙童支起上身,看着唐宁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唐宁无奈的道:“我骗谁我也不敢骗你啊,放心吧,我已经打定主意了。
我在朝堂上树敌不少,如今又变了天。很多人巴不得我死,我还在这里跟他们费什么劲呢?”
裴仙童听罢,吧嗒就在唐宁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就一脸幸福的抱住了唐宁。
唐宁见其他四女的脸上也都带着笑意,心里便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他最亏欠的就是她们啊。
西北七年,交趾一年,燕云十六州又是三年。
从自己出仕以来,十五年的时间,自己真正陪在她们身边只有四年不到。
而人生能有多少个十五年呢?
王诗、齐献瑜、刘依儿,这三个最早就跟着自己的女人,把她们最好的年华交给了寂寞,独守空闺。
眼看着她们一年年的老去,唐宁却没能陪伴在她们身边,每每想起,唐宁就感到愧疚不已。
什么男儿理应建功立业,志在四方,那都是骗自己,安慰自己的假话。女人需要的是安全感,需要的是陪伴,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轻轻拍了拍裴仙童的后背,唐宁在她耳边小声道:“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
…………………………
下元节这一天,在宋人眼中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他们在这个丰收的季节,祭拜亡灵,祭拜先祖。告诉他们,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这一天大街上处处都是道士,百姓们见到他们,便请他们到家中做客。让他们替自己联系一下下元水官,让下元水官为自己排忧解难。
医馆里的坐堂大夫也四处去问诊,去探望自己的病人。唐宁很喜欢这个有人情味儿的节日。
然而赵佶在这一天派人传唐宁入宫。
出门前,唐宁吃了一粒齐献瑜给他的药丸。徐宁就在马车上惊恐的看着方才还容
光焕发的师父,变得颓废不堪。
见状唐宁笑道:“别在意,这只是副作用,是你二师娘调出来的药……”
徐宁捂住嘴巴道:“师父,你嘴里的味道好臭……”
“……”
赵煦在时,丹阳侯府的马车进入皇宫是家常便饭。但是在赵佶这儿,马车只能停在皇宫外。
唐宁在齐复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双腿一软,差点就摔在地上。
皇宫门口的守卫与唐宁是老相识了,见状赶紧上前帮忙搀扶。
“丹阳侯,您这是怎么了?”
唐宁唉声叹气的道:“我恐怕时日无多了……”
守卫大吃一惊道:“您前一阵子不是还在外征战,怎么……”话说到这儿戈然而止,他想起前段时间唐宁被关在刑部大牢里面关了一个月,临出来还受了杖刑。
况且唐宁跟先帝的关系又非常好,想来是在这种情况下,患了重病。
“您说您……唉……”那守卫叹了口气,便与齐复一同搀着唐宁往前走了两步。
待徐宁从马车上下来,便由他在另一边搀着唐宁,三人慢悠悠的朝着文德殿行去。
路上唐宁就朝着四面的宫殿指指点点,告诉徐宁,这座是垂拱殿,是皇帝听政用的。那座是大庆殿,是举行大典的地方……
徐宁一边听一边点头,暗暗将这些记在心里。
或许是为了在唐宁面前撑排场,赵佶在文德殿外安排了彩袖飘飘的宫女,和手持长戟的卫士。
“真威风啊。”唐宁有些感慨的说道,这样的场面他还真的是头一次见。
童贯站在文德殿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唐宁三人慢慢的走过来。他一开始还一脸的幸灾乐祸,但看到唐宁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后,他就变得十分错愕。
这是那个大手一挥就把自己打了一顿的丹阳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唐宁来到文德殿下,甩开徐宁和齐复的搀扶,拱手长揖道:“臣唐宁参见陛下。”
童贯愣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该干什么,于是马上转头高声道:“丹阳侯到!”
殿内便传来一声:“宣丹阳侯觐见!”
童贯也跟着喊道:“宣丹阳侯觐见。”
于是便站在台阶上,看着唐宁吃力的走上来。
他心里面疑惑不解,刑部的人说唐宁受了杖刑之后,是有些行动不便。但他没想到,居然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他真的是得了病吗?童贯不由得开始思考。
还是说,他这样表现是另有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