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现在非常的痛苦,并非是他被俘虏了,被敌人用酷刑对待。而是因为他被十几个厢兵背靠背的挤在中间,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督运使大人别怕!我们保护你!”
虽然这几个人的行为很有谋杀嫌疑,但唐宁还是颇为感激。在这个时候还能拼命保护自己,足以见得他们对自己的拥戴以及热爱。
厢兵的战斗力毕竟还是太差了,宣节校尉不停的吼着让他手下这些重装步兵收缩防御,只要将这五辆车给守住,问题都不算大。
然而即便如此,其余厢兵大部分都被强盗杀了个落花流水。
虽然强盗们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他们胜在人多。就像是割了一茬还有一茬的韭菜,满地的尸体都无法阻挡他们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
郭安颠颠的跑过来了,一枪把身边一个强盗刺死之后,便紧张的问道:“督运使大人,您有没有受伤?”
唐宁艰难的喘着气道:“我没事,我没受伤……我师父怎么样了?转运使大人那边战况如何?”
郭安连出两枪,刺死两个冲过来的强盗之后,便回答道:“卑职不知!卑职刚才并非从前面回来的!”
“好吧,既然这样,咱们就先将这里守住再说。”唐宁点了点头,从地上捡起一把手刀用力的丢了出去。
刀子没砍到人,刀面却结结实实的拍在了一个强盗了脸上,把他拍的一懵,紧接着就有人在他的喉咙处划了一刀。
然后这个到死都没弄明白自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的家伙就软软的倒在了血泊中。
“人怎么这么多啊!”唐宁看到前赴后继的强盗时,忍不住抱怨。
郭安一脚踹飞一个强盗,有一枪挑破了一人的喉咙,便大声对唐宁道:“督运使大人!这里太过危险了,您不如先找辆车躲着,以免不小心受伤啊。”
唐宁一想也对,自己现在一点攻击能力都没有,还是老老实实的藏起来。在外面晃悠,也是给将士们增加负担。
于是便让两个厢军带着他到了一辆装着步人甲的板车上,自己费力的掀起一件步人甲之后,藏在了下面。
耳边喊杀声不绝于耳,那边又听到有人在喊:“你个缩在壳里不敢探头的乌龟,连你那辆破车的三步以外都不敢来吗?”
然后便是宣节校尉的声音:“你说什么?”
“爷爷我说你不仅是缩在壳里的乌龟,你还是个连路都不敢走的瓜牛!”
“放你娘的屁!你别跑!老子这就把你杀了!”
“有种你来啊!可是你追不上爷爷,略略略~”
唐宁心想这要是自己,自己都忍不了,更别提宣节校尉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藏身的车动了一下……
此时在队伍的前段,战况反倒比中段平和一些。
并非是两边的强盗和士兵划水,而是被派来攻打这边的强盗都快死完了。
地形狭窄加上双方人数众多,混乱之下并非是弓手施展拳脚的好场所。
但老吴却一刻不停的张弓搭箭,直到三个箭筒里的一百多发箭射完,才丢下长弓,甩了甩鲜血淋漓的手,两条胳膊哆哆嗦嗦的抽出一把手刀来,握在手里。
这一百多发箭有
射中的,也有射偏的,却唯独没有射到自己人身上的。
不得不说老吴做了几十年的弓手,如今虽然瞎了一只眼,还有些老,但水平依旧不减当年。
刘令手里这把刀已经是他换的第四把了,前三把让他用的不是掉了茬,就是卷了刃,只好从地上再捡一把。
杀着杀着他就发现敌人越来越少,而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自己人越来越多。
随手把手里的刀子丢出去,插在一个强盗的心窝处后,刘令便快步走到周怀身边道:“转运使,此地的贼人已经消灭的差不多了,该抽调人手,支援后方了。
若是粮草被烧,辎重被抢,就得不偿失了。”
周怀点头道:“不用急,刚才就在你们作战的时候,一百先锋骑兵已经返回,老夫已经派他们去支援楚校尉了。”
刘令摇头道:“楚校尉自视甚高,您派去再多的人,他若是犯了浑不配合,也是无用。
卑职对他难以放心,之前虽然派了人在他身边以防万一。但因为饮酒的事情,卑职的属下现在应该还下不得床。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卑职还是想去看看那边的战况怎么样了。”
周怀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顺便看看唐宁有没有事。”
刘令笑道:“督运使那么机灵一个人,不会出事的。”
………………
郭安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出馊主意的本事可不小。
唐宁只觉得自己都快断了气,七十多斤的铠甲压在身上,这辆车还颠簸个不停,简直就是要了人的老命。
闭着眼睛思考了一秒钟,唐宁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连车带人都被拐跑了……
想要跳车,那副铠甲却怎么都推不动。似乎是有一双大脚踩在上面,让唐宁无力反抗。
郭安,我恨你!
在心里呐喊了一声之后,唐宁只能无奈的认命。只求这群强盗是能好好说话的,莫要见了自己第一眼,就直接把自己给砍死。
“小齐啊,你这鬼点子可真不少哈。咱们九斗山没费多大力气,就弄到了两车步人甲,大当家要是知道了,做梦都得笑晕了。”
粗犷的男声传入唐宁的耳朵,伴随着的还有滴答滴答的马蹄声。
之前停下马车的时候,宣节校尉就已经将车套子从驴身上卸下去了,然而此时这帮人却找到了马,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们提前准备的。
成大事者一般都很注重细节,他们连马都等提前准备好,成功是必然的。
唐宁心里想着自己也要学习这些强盗身上的闪光点,以后就算是藏在车里也一定要先在车底板上挖个洞再说。
“哈哈哈,两浙路上那些个满脑子屎的家伙还想利用咱们,也不看看咱们是谁!
从来都只有咱们九斗山坑别人,哪里还轮得到那帮臭鱼烂虾坑爷爷们?
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嘿嘿,等一会儿回了山上,找秀才给那帮傻帽写个感谢信,就说多谢你们牵制住官兵,不然咱们还弄不到这两车的好东西呢!哈哈哈哈!"
“哈哈哈!以前老子还不觉得,现在老子觉得大当家当初把你这个小子捡到,简直就是咱们九斗山的福气啊
!”
然后便是一片叫好声传来,听得唐宁心惊胆颤。
听上去这车上还不仅仅是一两个人?这一辆车上四五个人都有了!
那一会儿自己可怎么跑啊?能忽悠一个人,忽悠不住三个人啊。
想到此,唐宁心急如焚,又听到那个叫做小齐的说道:“能被大当家捡到,也是我齐勇的福气!
若不是大当家收养了我,诸位大哥关照我,让我能够活到现在,我也见不到我失散多年的阿姊了。”
“说起来你姐姐还真是个美人儿,嘿嘿,小齐,你看我来当你姐夫如何?”
“大黑牙你别蹬鼻子上脸啊,小齐的阿姊能是咱们这种人攀得上的么?你没见大当家和秀才都对齐阿姊礼让有加?”
“那又如何?我大黑牙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山寨里面除了大当家能在相貌上跟我比划比划,你们这帮歪瓜裂枣谁行?这样的我难道配不上小齐的阿姊?”
“少他娘放点那没味儿的屁!大黑牙俺告诉你啊,你他娘的可别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小齐的阿姊,就是俺张大帅的阿姊!
谁要是敢对阿姊动歪心思,俺张大帅就把那不要脸的混蛋剥了皮!”
唐宁听到这,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九斗山,姓齐,失散多年的姐姐,那不就是齐献瑜么?
况且听这意思,这九斗山的山寨里面除了这个叫大黑牙的人之外,人均舔狗,齐献瑜的地位还不低。
这样一来,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条命算是能保住了。
只要命还在就好,此情此景唐宁也不敢要求太多。强盗都是凶残的,不杀人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还能要求什么呢?
正想到这,外面那个小齐又说话了:“你们谁都甭打我阿姊主意了,不是我针对你大黑牙,我是说九斗山上的各位,谁都没机会!”
“奶奶的,我大黑牙乃是滁州第二美男子。难道以我这般的绝世容颜,你阿姊都看不上我?”
“不是这么说的,我阿姊已经皈依佛门了,她现在是出家人,不能谈恋爱。”
紧接着便是一阵捶胸顿足的狼嚎声,但那个大黑牙似乎很乐观:“想不到我大黑牙有生之年还能跟尼姑搅和在一起……”
“大黑牙!你他娘的不想好了是不是?!停车!俺要把你的皮剥下来做鼓!”
前面车夫的声音又传到了唐宁的耳朵里:“你就吹牛吧,小崽子就嘴巴厉害。杀只鸡都能杀得尿满地,你剥个屁的皮,做个屁的鼓!”
随后便是一阵爆笑声传来,但唐宁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毕竟南山盗出身,拥有强盗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一听就能够听出来。
他们的交流方式根本不像是强盗,倒像是一群喝多了的酒蒙子凑在一起吹牛皮。
如果是强盗,他们却根本没有强盗的那种风格,南山盗即便是在说话上,也要比他们阴冷,毒辣的多。
但如果不是强盗,他们又为何会跑来劫官兵?
这让唐宁百思不得其解。
刚想到这儿,车子便开始了一阵剧烈的颠簸,持续了足足一炷香之后才停下来。
到地方了。唐宁忍着呕吐的欲望,默默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