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婉清撇过头,不再去看那双眼睛,她的全身都颤抖起来,为什么会颤抖?像她这种杀伐果断,嗜血残暴的人早已不知道颤抖是什么了,可她现在在颤抖,她心中不停地问为什么,似乎很想找到答案。
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颤抖了呢?
“保护宗师,光复雪国,打倒宋廉!”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高呼,立刻万人齐呼,声震云霄:“保护宗师,光复雪国,打倒宋廉!”
“不许进来!”可是里面却传来空山威严的声音,身为雪国的宗师,应该保护他的人民,只要还没有倒下,就应该继续战斗!
远远望去,黑色的斗篷在夜风中静静飞舞,那笔直的身躯依旧伟如山岳。
“大人,您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在我倒下之前,谁都不要进来,这是命令!”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威严,让人不敢抗拒。
“大人!”望着空山的背影,陈雪娇等人潸然泪下。
一百年了,也许对于一般人来说,一百年不过是一段不温不火的很长的时间,但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却是一百年的风霜,风比刀子还要锐利,切割着他的每一根神经,霜比寒冰还有酷烈,侵蚀着饥血和内心。
一百年的第一年,他亲眼看见自己最好的朋友和最敬爱的老师,死在宋廉的手中,他还亲眼看到自己的家人被押送到大街上斩首示众,那一年,他正值年轻气盛,意气风发,是每一个好男儿人生刚刚开始的年龄,是那种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年龄,可那时候的他却什么也不能做,他曾经多么渴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当看到自己的朋友、家人被杀的时候,可以发疯似的冲出来,拼尽最后一滴血。
可他不是,所以他不能!
将一切的嘶喊与悲愤都掩藏了起来,踏上了孤独的旅程。
从此,行走在黑夜里,却身负着光明的重任。
“还没倒下么?”宋廉双目射出两道冷冽的寒光,手心又飘起了火刃。
可空山却闭上了眼睛,体内所有的自然之力也瞬间消散,但手中的剑,却更亮,比天上的繁星还要明亮,而且嗡嗡直鸣,仿佛在呐喊。
空山的上层自然之力是化身成剑,是靠修炼自然灵气而成,以心控之,可以达到身与剑融合的地步。
然而,褪去了自然之气,七伤剑之精髓在于伤至极境而锤炼身体对痛苦的承受之力后,将本心还原到最宁静状态,从而达到心与剑直接融合的地步。
这一刻,剑即是人,人即是剑,人随心动,剑随心舞。
宋廉的攻击已经飘然而至,空山忽然睁开眼睛,手中剑从宋廉攻击招式极其密小的缝隙间轻轻走过,钻进了宋廉的胸膛,与此同时,宋廉的火刃便也切中了空山,卷起飞洒狂舞的血珠。
时间仿佛变慢了,连殷红的血珠在空中飘洒的轨迹都变得清晰起来。
空山无视自己的重伤,不退反进,利剑瞬间化出了无数道虚影,每一道都仿佛飞驰的流星,到达宋廉的面前,却又像慢慢钻进他的身体,并没有那种浩瀚的气流,有的只是返璞归真的势!
宋廉仿佛被定在原地,脱不了身,也无法在进攻,身体扭曲变形了,是被空山的剑击得扭曲的,但是脸也扭曲变形了,却是因为每一处伤口带来的剧痛。
看上去似乎并不像一场进攻,仿佛无数流光飘过,给人一种轻灵美感,一种很自然的美,但是没有人怀疑那仅仅是美,每一个人都能真切地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势,像山岳,宏伟而肃静。
终于,被越来越强大的劲道击飞,撞在石阶上,向上滑去,犁平了一长条石阶。
安静了,不,刚才并不吵,那样的攻击,本身就带有一种挣脱尘世的安静之美,如同游离于云间的清风。
每一个人都注视着那个伫立笔直的人,笠帽下,那挺直的鼻梁上,一双明亮如星的双眸,看上去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愤怒、恐慌和傲慢,有的只是代表光明的希望。
希望可能并不会变成现实,但是,人活着,就必须有希望!
躺在石阶上,身体有无数个剑孔,鲜血正在往外涌,眼睛里也已经被震惊填满,这是他一百年来,受过的最终的一次伤,就连上一代宗师也没有将他伤成这样。
他心中疑惑起来,这个凡人,为什么在瞬间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偏偏这股力量还是那种无形的势。
他一直自认为是天才,每一种招式,只要吸收一点力量,便可以立刻学会,比如艾丽那种可以毁钢断铁的力气,比如十将每一招。
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凡人,在瞬间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势。
他的内心出现了一丝恐惧,这丝恐惧就一条小虫,开始在心里蠕动,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恐惧的滋味,对未知的恐惧。
不过,他很快将这只叫恐惧的小虫给扼杀,然后咯咯冷笑起来:“不错,空山,能在瞬间爆发出这样的实力,连我也感到震惊!”
说话间,空山走到了他面前,淌血的长剑轻轻地走向宋廉的咽喉,上面的血也随着飘洒起来。
但是,在接近毫厘的时候,却被一道赤光给挡了下来,剑尖在上面触碰了一下,激起道道涟漪。
空山微微蹙眉,这似乎不是十将中的招式?
艾丽却沉声道:“是巫问的巫法防护罡气!”
原来如此,刚才巫问的力量也被他吸收了一部分。
意念一动,手中剑便在赤光上连点了数十下,激起无数道涟漪,赤光虽然波动起伏,却牢不可破。
巫问的巫法罡气本身就是一种防护力极强的能量结界,曾经还在重伤之下勉强挡住了共工的绝对领域的攻击,而宋廉的力量超过了巫问的,所以,巫法罡气也比巫问的要坚固。
宋廉冷笑道:“就算你能在瞬间变强,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打倒我,打倒一个人,只有靠强大的力量,你的力量虽然不弱,但是,并不能让你打倒我。”
体内的自然之气开始在全身游走,灌入每一处伤口,清洗、温润那里的鲜血,血洞开始迅速愈合。
“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大家都在,他们寄予厚望的宗师也在。”宋廉慢条斯理地说着,“在这样的情况下,用绝对的力量,将宗师杀死,会有一个很好的效果,以后,人们终于会相信一个真理:凌驾的武力,才是征服一切的唯一力量。”
宋廉慢慢飘起来,身上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伫立虚空,长发飞舞,如同一尊不可一世的魔神,眼睛变得更加深邃、诡异,淡淡吐出一句话:“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实力吧。”
声音并不大,但却异常清晰,仿佛铁锤一样,捶在每一个人的心口,震得人无法动弹。
难道刚才他还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
只见宋廉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肌肉瞬间暴胀,身体被拉长了,连面部也开始改变,额头凸出来了一些,赤色的眼睛深凹进去,鼻子变成了狰狞的鹰钩鼻,两边的面颊凹下去,比之前要瘦很多,看上去像用刀斧重新雕琢了一番。
最重要的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更加可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就连站在宫墙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宋廉忽然闷哼一声,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体内奔腾而出,如同怒海狂潮,向四面八方滚动,逼得人连往后退。
冷月隐匿在层云背后,王宫的轮廓显得阴沉起来。
宋廉睥睨着空山,冷声道:“现在,你还认为你的坚持有用么?”
话音刚落,手掌心便又飘起了妖异的火刃,火刃的颜色更加浓郁,从掌心飞出来,卷起一道道残影,轨迹飘忽地冲到空山面前。
他能感觉到,火刃的威力比之前更大了,长剑疾走,击斩在火刃上,强大的剑势刚化去火刃的威力,宋廉便已飞身来到面前,碎空拳朝魏婉清打去。
空山闷哼一声,剑势飞转,连血也开始飘舞起来,看上去有一种妖异美。
长剑挡住了宋廉的碎空拳,刹那间,宋廉以自然之力凝化出来的拳劲全部被空山的剑势化解,仿佛一阵狂风陡然而止。
然而,宋廉立刻化拳为掌,一只手擒住了空山的剑,另一只手翻转打出,是摧云破星,虽然力量被空山身上的势化解了许多,但当打在空山的胸前,依然一震,将空山震飞出去。
与此同时,再出一掌摧云破星,巨大的赤光手掌将空中的空山狠狠拍下去,轰的一声砸进了地下,立时尘埃滚滚。
原本碎裂是石地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手掌印,空山与魏婉清被淹没在尘埃下,暂时也看不清情况如何。
这时候,宫墙外的复国军早已按捺不住,陈雪娇挥剑娇喝道:“杀进去,杀死宋廉这个魔王,复兴雪国!”
她一声令下,所有人顿时高声齐呼,洪水般冲了进来。
宋廉冷哼一声,却转过了身,向台阶上面的王宫走去,左手掌凝化出火刃,从掌心飘出去,立时分裂成十数道,赤色飞旋急转,向后面的复国军冲来。
冲在最前头的二十余人挥舞刀剑,释放着自然之力,去挥砍那火刃,但刀剑刚触碰到,立刻如同朽木一样被切断,连同被切断的还有他们的头颅、上半身或者胳膊、大腿。
血浪开始飞滚,眨眼之间就有二十余人惨死,其余人却似乎视而不见,依旧怒喊着向前冲:“杀死宋廉,复兴雪国!”
转眼,宋廉已经到了最上面的王宫正门口,转过身,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一切愚蠢的凡人!”
摧云破星再次打出,赤光手掌打在人身上,立刻有人的半边身体不见了,另半边身体由于惯性还在奔跑,却难以站稳,噗通倒地,只见那血肉之处,模糊一片,如同被浓硫酸腐蚀不见了一样,狰狞可怕。
而有的人则被打得只剩下两条腿,还有的整个人瞬间崩散成一滩血雾,随着强大的掌风飘到后头,洒到了后面人的脸上,还残留有深红的人肉沫。
陈雪娇跑到那个巨大掌印地方寻找空山,她用手疯狂地刨碎裂的石头,流出血来,但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不顾一切地刨着:“大人,大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