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走后,对门就寂静了下来。告示张贴在铁门外,已经有了雨水的印记。
人去楼空,谁还记得曾经的那个姑娘。
我正走神,一脚踩上了什么东西,等反应过来已经跟大地亲密接触了。我脑子里懵的,嗡嗡的,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下半身怎么也动不了。
该不会摔着哪儿了吧…
我在地上躺了十来分钟,直到小元险些从我身上踩过去。
“你……这干嘛呢?偷窥呢?”
“我是摔着了…拉我一把…嘶!轻轻……轻点,哎哟……”
小元把我扶到床上,仔细的盯着我看了会儿。
“没毛病,小问题……你尾巴断了。”
“等会?尾巴?”
“是啊,尾巴……哦,你们人的叫法叫尾椎骨。尾椎骨位于骶骨下方,即脊椎最尾端的部位,脊椎骨的最后一块,沿着脊柱一直摸下去,最后一块就是。它的近端以
纤维软骨
和荐荐骨连接,通常这个关节的活动范围女性比男性大,尤其是在怀孕……”
“停!我很清楚,很明白!OK?”
“哦……那你早说啊,你这摔得也真到位。”
“哎…哎哟……嘶,疼……你等会…什么叫到位啊……”
“摔成了莲花。”
“你……闭嘴。”
“瞳瞳啊~我跟你说哦~你家哥哥屁股上有莲花~~”
我趴在床上,恨不得现在死这儿!
我这个状态保持了一天,小元有客人,得出外勤暂时没空管我。瞳瞳呢……对这种伤爱莫能助…我就那么一直躺着,躺成个尸体。少吃一顿晚饭,问题不大,饿不死。这少喝几杯水呢,问题也不大,干不死。可这人有三急啊…这等不得啊……
无奈,屁股自带莲花的我,根本起不来。只能自我催眠,一直等到小元回来,我都要炸了!
“你……终于…回来了……”
“不是…你什么情况,怎么眼泪汪汪的?”
“厕所……”
“啊?”
“祖宗……我要去厕所…”
“恩?哦!哦哦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马上马上,忍着点啊。虽然能完好如初,可疼还是疼的。”
“多疼?”
小元伸手给我比划了一下……
“大概…就那么疼。”
“真的?”
“真的!”
我信了,然后……
“啊!!!!疼!妈耶!祖宗……祖宗疼!疼!!!”
等好了,我TM连嗓子都哑了。
“哎呀,好了,真的。不信你起来看看……”
我翻个身,准备起来。而小元正好是俯着身,结果……撞上了。我嘴上一软,随后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你无耻!”
我摸着脸,很迷。等我反应过来,我脸上也有点烫。刚才那是…可想到生死契,我又沉默不语。这份情,怎么办?
正想着,白炎突然从窗口爬了进来。
“哟!”
“你再爬我窗户,我把你头拧下来。”
“别啊,怎么火那么大?哦……没办法解决…自己这儿窝火?”
“滚蛋!来干嘛?没事滚!”
“别啊…你们这一男一女的…气别往我身上撒啊。我来肯定是大事、正事、要紧事,你跟我走一趟。”
“哪儿去?”
“阴府。”
“我去哪儿干嘛……诶?!雾草!”
下一秒,我就穿着自家的维尼熊拖鞋,穿着一身兔子睡衣,出现在了判官殿。进进出出几个魂魄瞧见我,那笑的…
“好了,十判官都在呢,进去吧。”
“白炎……你等着,我回头刨你坟。”
“坟?老子的坟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再说了里头不过就是一副白骨架子,能有什么呀~你去啊~你去你去……你要找得着,我明天姓谢。”
原地,自闭,去世。
我叹了口气,虽然这身确实不庄重,可也不赖我。我就踩着拖鞋,吧嗒吧嗒的进去了。判官殿还是老样子,阴气重的不行,压得人喘不过气。
“哦~来了!小谢啊……你来了就好。”
大判官一见我,立马就走了过来……他这笑的,又虚伪又假,肯定有事。
“这哪是我来了,可不就是被抓来的么。大判官啊,我这一活人,老来阴府这么晃悠,不合适吧。再说了,我这魂魄不稳的,回头再出个什么事,就更不好了。”
“是是是…这是我们考虑不周全,可这事我们也是为你好。”
“为我?”
“是,是为了小老弟的姻缘,来来来……别站着,喝杯茶喝杯茶。”
我被他们跟大爷似的伺候了好一会,又吃又喝又按摩的。这几个判官,加一起得几千岁。这么低三下四的,怕也是第一回。虽说我签了生死契,可万一哪天……还得跟他们打交道。
“到底什么事?”
“这……这说起来,也是一个小失误。当然,就是个很小很小的失误。小老弟听过阴婚吧……”
“恩…听过,怎么了?”
“这阴婚啊,是为死去的人找配偶。有的少男少女在定婚后,未等迎娶过门就因故双亡。老人们认为,如果不替他们完婚,他们的鬼魂就会作怪,使家宅不安。因此,一定要为他们举行一个仪式,最后埋在一起,成为夫妻,并骨合葬。”
“所以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老弟,你别急。主要是,这手底下人办事不牢,把一个女子跟你配了阴婚……”
我这差点一个跟头翻到地上去,嗓门顿时就高了八度。
“什么?!阴婚?!不,我这一大活人,你给我配阴婚?!!”
“哎呀,这…这我们也是不得已…人家是清初的格格,长得好又饱读诗书。这配婚的就想着找个良配,也得让人家满意不是?这么挑来挑去,就挑上了你。主要吧…你之前不是死过一次?咱们这儿就留了档了,也……也不怪我们,你说是吧。”
是你……大爷!!!
可这些毕竟都是判官,是阴府里的大人物。这要是千灯,他们能低头哈腰。可对我,这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再说,也不是人家犯的错…
可我还是很不爽
。
“所以……现在怎么着?”
“嘿嘿,小老弟只要出面去见见,摆摆谱、撒撒泼反正只要她不待见你,就得了。”
“我怎么听着这么不舒坦呢……好好说,弄错了不行吗?”
“这……哎呀,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你就帮帮忙,好吧。”
“行吧……哪儿呢?”
“来来来,白炎~白炎~送他去槿格格那儿。”
“得嘞!”
看着大判官的笑脸,和白炎的狗腿摸样,我心里有点打鼓。怎么瞧着这些人,都很怕槿格格似的。格格不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温柔端庄贤良淑德么?怎么…我跟着白炎,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地方越来越像是皇城,两边的街道空无一人,有几个枯骨身着侍卫服,拿着刀枪剑戟在城门口驻守。
白炎只送我到城门口,就不再陪同,临了还对我一番叮嘱。
“不是我不够兄弟,你可得好自为之。”
“不是……什么情况?”
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这家伙一溜烟的就跑了。门口的骷髅凑过来,拿着空荡荡的眼眶盯着我。其中一个,用那只有指骨的手,搜了搜我。随后,这位牙口好的仁兄,嘎巴嘎巴一阵把门打开了。
里头,是一处秘境。
墨蓝色的河上有三座石桥,桥柱之上立着石狮,威严雄伟。狮子口中含有明珠,其光柔和微亮。过了桥,一座宏伟的建筑出现在眼前。飞檐、红砖瓦、亭台楼阁。四下里挂着白色的青纱帐,无风自动。围廊之中,一个女子独自端坐其中,白衣翩翩、如兰似莲。纤纤玉指下,琴声阵阵,悠扬古朴。
我一时有些愣住,呆在原地。
“既是来了,便坐吧。”
“打扰了。”
我坐在这女子面前,觉得有几分拘谨。我抬头想开口,却见了绝美的容颜。
纵然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也不过是人间凡胎俗物,她低垂的眼眸,其中无情无欲,如空莲。空莲洁白似雪、剔透如晶,却无色无味,遗世独立。她的面容之上,有明珠之光,唇上……有朱砂之美。唇齿间,轻轻触碰,似是唱了几声。
音,如天籁,能忘世俗。
“你便是谢秋?”
“是。”
“阴婚,也是婚配。我只盼,你能记得我。不求生生世世,只求郎情妾意。”
“姑娘,这其中有误会。”
“你不愿?”
“不愿。”
“为何?是我不够貌美,还是…配不得你?”
“这其中是有误会,是阴府办事不利,选错了人。不瞒姑娘说,我还是活生生的人。一个活着的人,又如何能与你婚配。”
“你可知我是何人?”
“有所耳闻。”
“怕是他骗了你,这修罗鬼城,住着的又能是什么良善。也罢,他们不说,我说便是。我乃是修罗鬼王之女,槿。鬼城六日一开,这几日你也走不得,且安心住下。若是时日到了,你与我无情,便放你离去,绝口不提。可好?”
“这……”
她手中琴声一停,四周便有鬼哭之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