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双方算是都将态度表明了。但这事却并不算完了,谢平之死与许明义脱不了干系,谢时钦自然不会只当个睁眼瞎。
沈思淼哭了一场后,将自己这些年来频频的噩梦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和谢时钦说了,听得他一阵阵的惊愕。
谢时钦一直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开始怀疑的,毕竟当年事情发生时,他们形影不离,没道理沈思淼起了猜疑而他却一无所知。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谢时钦有些恼怒。
明知他担忧她的身体,她却将噩梦的事瞒着他这么多年,而今得知,可算是气煞了他。
沈思淼见他生气,低着头不吭声。
她哪里敢说,一开始是不确定事情真假,怕平白地惹谢时钦伤心。后来知晓与自己舅舅有关,她更加不敢说了。
谢时钦又气又心疼,他握着她的手,道:“怎么这么傻!现在还会做那样的梦吗,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
沈思淼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这事本就荒诞,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会信。谢时钦会信她,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是夫妻,换了别人,定然以为她病糊涂了。
哪还有什么治好的法子呢?
更何况,不仅仅是谢平与许明义的事,还有她父母的死,也总时不时地入她的梦。就算她和谢时钦说开了,这困境也未必能够得以解决。
不过,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个。
且不说她想要找到穆成晖,问清楚她父母的事。单是谢平与许明义的事,就还没有定论。
“阿钦,我舅舅他……”
沈思淼并没打算替许明义求情,谢时钦能不因此而同自己分手已是万幸,舅舅自己造下的孽,总要偿还的。
可若真的一句话也不说,她也不忍心。到底是养育了她十四年的亲舅舅,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
谢时钦哪里不懂她的纠结,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爸爸当年会出事,也是各方面都赶巧了,我不会把账全算在他一人头上。”
尽管许明义有错,但那天谢平如果精神状态好,或者没喝许多酒,大概也不会丢了性命。
原本不过是名利之争,纵然恩怨再大,谁也不会想要致对方于死地。
“但是,淼淼,他可能以后也不会过得太好。”既然已经说开了,谢时钦索性将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地告知于她。
当年的事没有证据,除了他们心知肚明外,没人能拿许明义如何。而且,谢时钦也并不想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他和沈思淼是要过一辈子的,不想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更何况,还有何素欣,她若是知道了真相,还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住。
许明义贪图的不过是教授的名头,是学术上的威望。那他,便在学术上给予他一个教训,以示惩戒。
“淼淼,我没法儿什么都不做,对不起。”
沈思淼听了他的话,又忍不住要掉泪。
“我知道,已经够了,够了。”
若不是为了她,谢时钦何至于忍让至此。
“怎么这么爱哭。”谢时钦伸手抹掉她欲掉不掉的眼泪,“以后要是再生个小哭包,我天天就不用干别的事,专为你们母女擦眼泪了。”
沈思淼被他说笑了,只是眼角还有泪痕。
“你怎么就知道是女儿?”
谢时钦将之前剥好了还没动的橘子又喂给沈思淼:“小子有什么好的,女儿才乖巧可人。”
“你不知道女儿像爸爸吗,要是像你一样成天冷着脸,可就麻烦了。”
“那儿子也不好,像你一样成天围着人家小姑娘转悠,人家父母不得说他性骚扰。”
“你……”沈思淼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指桑骂槐的,以为她听不懂呢!
谢时钦撑不住笑了:“我甘愿被你骚扰。”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一时间病房里倒是不似先前那般压抑了,护工回来时,瞧见两人说说笑笑的,不禁艳羡了几句。
沈思淼心里甜甜的,她本以为这会是个死局,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她还是低估了谢时钦对自己的感情。
其实,也不怪她,毕竟上辈子谢时钦是真真切切同她提过分手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多活了这么多年,思虑难免越来越重。
“阿钦。”沈思淼拉着他的手,“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
“你还记得穆成晖吗?”
谢时钦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他也知道当年的事。”沈思淼说得十分艰难,“他说他是目击者。”
她和谢时钦都不愿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可是,他们能控制得住自己,又怎么能控制得住别人呢?
如果穆成晖将事情告诉了别人……
“还有,我父母的死,可能也和他有关。”
原本还不怎么在意的谢时钦,听到这句话,顿时眉头紧皱。
沈喻言与许莹夫妇车祸身亡,肇事者逃逸的事,他是知道的。十四年前没能抓到凶手严惩,一直是沈思淼心里的一个过不去的坎。没想到,竟然和穆成晖有关?
他就知道,这个人与他们的牵扯绝对不止于父亲的事,没想到……
谢时钦右手紧握成拳,他咬牙恨恨地道:“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还岳父岳母一个公道。”
“找出来?”沈思淼吓了一跳,“他不在宁市吗?他不是《晨报》的记者吗?”
“他跑了。”谢时钦无力地闭了闭眼。
自从那天来看过沈思淼后,穆成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李亦铎的人查了许久,也没查到他去了哪里。
谢时钦本想着,他若真的一辈子都不再在人前露面,跑了就跑了。当年的事,他只是个目击者,看到那样的事,也不是他愿意的。
反正沈思淼也醒了,他大人有大量,不计较穆成晖之前的事,只要他别再出现在他们眼前就行。
可现在……
该死的,他一定要把穆成晖揪出来!
“跑了?”沈思淼瞠目结舌,完全没料到会从谢时钦口中听到这句话。
不过,她更惊讶的是,谢时钦竟然关注了穆成晖。以她对他的了解,穆成晖在他眼里应该完全就是路人吧?
哦,不对,她怎么忘了,秦悦说了,那天要查监控的就是谢时钦。他应该,早就注意到了穆成晖。
沈思淼苦笑,谢时钦比她想象得要知道的多得多。之前自己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以为自己能够瞒得住他的?
幸好,现在为时不晚。
他们不曾如她所惧的那样分离。
“淼淼?”见她又发起呆来,谢时钦捏了捏她的手,叫道。
沈思淼回过神来:“他跑了可怎么办?我病的时候,隐约听到他提起我父母的事,可是那会儿我哪里能全记住,更何况,他似乎说得也挺含糊。”
“无妨。”谢时钦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岳父岳母出事时,他还小,这事多半是和他家里人有关。”
穆成晖跑了没关系,他那个不务正业的父亲,总跑不了吧?
而且,他所猜不错的话,当年的车祸,多半是穆成晖的父亲穆国强所为。
沈思淼也这么猜测,尤其是,她曾几次梦到过穆国强。从前她一心扑在谢平之死上,对此并不在意,而今回想起来,那次梦见的穆国强醉驾撞人,恐怕受害者就是她的父母。
“你明知自己与他有不解之仇,怎么还要一头栽进去?倘若哪天他厌弃了你,你又该怎么办呢?”
沈思淼病中时,隐约听见病床前的人这么低声哀叹。
“如果不是怕你有一天会恨我,我真想,真想……我知道你不会愿意的,毕竟事关你的父母,纵然不是因我而起,我却是没资格的。不然,我怎么会看着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那人声音不高不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那个人,呵……你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呢?也是,情之一字,本来就没有道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不曾遇到过你。”
后来他还说了什么,沈思淼已经记不清了。彼时她昏迷不醒,虽然有些意识,却并不能同常人一样。能听见这些话,已是老天垂怜,不忍让她两世都不知晓父母之祸究竟是谁所做。
也正是因为这些话,她才愈发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听天由命下去。
父母之仇尚未得报,她侥幸知晓一二线索,岂能就这么放弃。而且,她也当真舍不得与谢时钦阴阳相隔。
前世他们至少相互陪伴,今生若孤零零地离去,该是多么凄凉。
幸好,她醒了过来。
不然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多出来的一辈子。
“淼淼,你放心。”谢时钦将她轻轻拥进怀里,“我一定会让岳父岳母能够安眠的。”
报仇也好,守护她也好,他一样都不会落下。
沈思淼出院后,谢时钦悄悄回了一趟沣城。
这是他在她病倒前就打算做的事,只不过那时候他想同许明义两个人私下了结当年的事,而现在……
谢时钦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他原本还想着,要怎么才能抓到许明义的把柄,让他偿还当年欠父亲的。
没想到,他还没动手,把柄已经自动送到了他的手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