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惊醒后,沈思淼揪着被子不停地冒冷汗。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不敢出声,怕把谢时钦引了过来。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可不知是不是心生怀疑的缘故,沈思淼觉得那人的身形格外地熟悉。
她不敢深想,事实上她怕自己猜出那人究竟是谁,她怕她的怀疑会成真。
一直过了很久,她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下来。
而沈思淼,也更坚定了不回国的念头。
她再也不想做这样的梦了,她甚至想,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
她希望有个人突然把自己揍一顿,然后和她说,别傻兮兮的了,你的梦都是假的,认真你就输了。
可是,没有人。
陪在身边的永远都是谢时钦,这个她根本无法开口的人。
但也幸亏是谢时钦,才让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被抛弃。
“阿钦,我们不回国了好不好?”
沈思淼最终还是无视了谢时钦的问题,即便这无视太过明显,连敷衍都算不上。
可她实在想不出什么说辞来骗他,她也不想骗他。
这是她倾心去爱的人,不是用来欺骗的。
谢时钦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连一个理由都不肯给他。
“淼淼,我们是一体的。”他忍不住提醒。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该共同面对不是吗?
他们是彼此相爱的,是要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的,往后风风雨雨,都要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可她为什么不肯告诉他呢?
沈思淼垂下眼,低喃:“我知道。”
“阿钦,那天我说的话,不是随口说说。”
谢时钦想了一会儿,明白她指的是Lambert教授结婚那天,她在教堂里握着他的手所说的话。
她想要结婚了。
和他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接受来自亲朋好友的祝福。
建立他们共同的小家。
他当然不会反对。
这不仅仅是她的愿望,同样也是他的。
“我知道。”他握紧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谢时钦有满腹的话想要和她说,求婚的誓词在脑海中演练了千百遍,然而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淼淼,我们结婚。”
到最后,脱口而出的只有这苍白无力的六个字。
但即便只是一句话,六个字,沈思淼也满足了。
她曾经想,谢时钦若不说上万字的求婚词,不将她夸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一定不会伸出手让他为自己戴上戒指的。
上辈子他单膝跪在自己面前,深情凝望她时的模样还印刻在脑海中,那些真挚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沈思淼以为,这一世的他若是还比不过上辈子,她一定不会点头的。
然而现实却是,他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就把她俘获了。
沈思淼想,自己是太害怕了,怕他哪一天突然离去,所以才不敢在这样重要的时刻任性妄为。
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会牢牢抓住,打死也不放手。
长篇大论的溢美之词说明不了什么,他的眼神才是最真实的。
所以,即便只是六个字,她只要仰起脸对上他的目光,就已知晓,这个人是爱她的。
但谢时钦却对自己很不满意,如此仓促的求婚,甚至都算不上求婚的一句话,让他觉得自己在沈思淼面前表现得很糟糕。
她本来就缺乏安全感,自己还如此敷衍,甚至连一枚戒指都没有准备好,实在是太对不起她交付给自己的一片真心。
谢时钦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把求婚没做的事都补回来。
这一次就……不算?
然而结婚不是今天做了决定,明天就能结的。
首当其冲的一个问题就是,在哪儿结?
回国登记还是就在美国注册?
谢时钦更倾向于前者,双方的亲人毫无疑问也会选择让他们回国花九块钱领个红本本,但沈思淼现在显然是不愿意回去的。
于是,绕了一大圈,连结婚的事都拍板敲定了,问题又回到了原处。
回国还是不回国?
原因他是问不出来了,谢时钦只想确定一点,沈思淼究竟有多么不想回国。
是一时的冲动,还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淼淼,你真的想要留校任教?”谢时钦摸了摸她的头发,问,“一辈子都不回去?”
“年节的时候会回去看他们。”
她可以狠心地不管舅舅舅母,却不能自私地要求谢时钦不探望自己的母亲。
“阿钦。”她侧过身搂住他的脖子,同他对视。
“嗯?”
“他们说,海归都是没用的人,只有在国外混不下去的人才会回去。”
谢时钦嗤笑。
这是什么歪理?
留学的目的是为了向其他国家学习更优秀的知识与技术,这又不是一条抛妻弃子的负心路。
难道回国奉献自己、孝顺父母还有错了?
说出这种话的人,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就是真正忘了本心。
“淼淼,以后少听这种拉低智商的话。”
谢时钦的嘴角还有一抹鄙夷的笑。
沈思淼也笑了,其实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时,和谢时钦是一样的想法。
他们在某些方面,总会心意相通,所以才能彼此吸引,想要相携一生。
“阿钦,我们月底回国一趟吧。”
沈思淼虽然不是很想看到某些人,但结婚这样大的事情,还是要告诉双方亲人的。
反正,只要结婚前不发生意外,就不会有什么事。
毕竟,分手容易,离婚却是要慎重再慎重的。
“好。”谢时钦应了下来。
她已做出妥协,他也不能毫不退让。月底回国,刚好同母亲谈一下这个问题。
父亲早逝,何素欣孤苦一人,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他早些回去,然而……
谢时钦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在她与沈思淼之间,他选择了自己的爱人。
沈思淼的实验进展顺利,和谢时钦谈妥以后,她的心情又开朗起来,成天和Gloria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
谢时钦见她这副模样,也不禁松了口气。
如果不回国可以让她重展笑颜,他自然乐意随她心意。
转眼月底已至,两人的机票早早地便订好了,行李也早就收拾妥当。然而出发那天早上,两人还是起迟了。
沈思淼揉着腰咬牙切齿地望着谢时钦,这个禽兽,明知道今天要赶飞机,昨晚还那么可劲儿折腾自己。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这家伙是性冷淡呢?
真是眼瞎心瞎啊。
谢时钦虽然脸上赔着笑,心里却一点儿也没有认错的意识。
他真的没想折腾到那么晚的,谁让他的淼淼太美味了,把持不住也是人之常情嘛。更何况,这次回国待的时间不短,淼淼肯定会被她舅母严加看管起来,他能喝上汤就不错了,吃肉完全是没戏的事情。
于是乎,为了补偿即将开启苦行僧生活的自己,谢时钦就更放纵自己了。
谁能想到,闹铃响的时候,他们俩都睡得太沉,一个都没听见呢。
幸好他们最后没有误机,不然沈思淼估计就不只是用眼神控诉他了,而是被“家暴”了。虽然,她那软绵绵的小拳头打在他身上,别有一番情趣。
怕劳动一大家子人来接,沈思淼和谢时钦便没提前告诉他们要回来的事。结果,两人回到天水韵小区才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何素欣在娘家还能理解,许明义和凌夏居然也不在家。
厨房里冷冰冰的,看起来好几天都没有开过火了。沈思淼不禁想,难道舅舅带舅母出去旅游了不成?
电话拨出去,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就在沈思淼放弃了准备挂断时,凌夏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与平日里的暴脾气不同,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憔悴,仿佛经历了一场极为辛苦的劳作。
“舅母,我和阿钦回来了。”
凌夏愣了一下,半晌才道:“你舅舅在三院住院,你们收拾好直接过来吧。”
沈思淼的脑中嗡地一响。
住院?
舅舅怎么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之前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她刚想细问,凌夏已经挂断了电话,似乎一点儿也不想讨论这件事。
谢时钦见她状态不对,不禁握紧了她的手。
“怎么了?”
沈思淼喃喃道:“我舅舅住院了。”
谢时钦也愣了,随即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两人小跑着出了天水韵小区,急忙拦了辆出租车往第三人民医院赶。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沈思淼的脑子更是乱得一团糟。
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她不是很想看到许明义,然而乍一听见他生病住院,沈思淼还是慌了心神。
她从九岁起就养在了舅舅舅母膝下,至今已经十四年,不是父母胜似父母。
这种感觉不亚于谢时钦当初听到自己父亲被送到医院抢救。
不知道舅舅到底怎么样了,听舅母那疲惫的声音,会不会情况不太好?
两人一路神情紧张地赶到了医院,直奔住院部。然而,敲开病房的门后,沈思淼有些傻眼。
病床上躺着的的的确确是舅舅许明义,可是,为什么床边会坐着一个陌生女人?
凌夏去哪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