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思淼膝盖微弯地站在书桌前,谢时钦连忙走过来将她一把抱起。
身体忽然腾空,随即被放到床上。沈思淼尚未从刚刚看文献的状态中转过来,眼眸便对上了一双半是心疼半是斥责的眼睛。
“除了脚,还有哪里疼?”他关切地问。
沈思淼指了指膝盖,七分短裤随即被捋了上来。她的腿修长白皙,然而膝盖处此刻却一片淤青,看起来比崴了的脚踝还要可怕。谢时钦的手指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她便疼得叫了一声。
“客房里不是什么都有,非得上楼干什么?”谢时钦望着那极有可能是上楼时摔伤的膝盖,斥责道,“身体不舒服,还不早点睡,玩什么电脑!”
他是真的生气了。
平时她怎么胡闹,他都由着她,可是沈思淼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实在想好好地骂她一顿。可谢时钦又不舍得,她身上本来就难受,再骂她,让她心里难过,最后心疼的还是自己。
沈思淼心中有事,便一直没吭声。
“什么时候摔的,怎么也不冷敷一下?”
谢时钦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得太重,他转身去浴室里拿了条新毛巾,放在水龙头下打湿,然后拧干了盖在沈思淼的膝盖上。
冷敷了一会儿后,谢时钦还有些不放心,便想打电话让Burton过来一趟,看看严不严重。
沈思淼却扯住他的衣袖,闷声道:“这么晚了,你别麻烦人家。”
白天刚搅了Burton的清梦,把人使唤过来,这时候再把人吵醒,他肯定得跳脚了。虽然他们关系不错,但Burton毕竟不是他们的私人医生。
谢时钦只得作罢,换了几次冷毛巾后,又将那瓶没用完的红花油拧开,仔细地涂抹在膝盖的淤青上。
短短两天内,她的身上伤了又伤,谢时钦格外自责。
如果自己没有带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若是平时,沈思淼定能猜出谢时钦此时所想,然后安慰他几句。然而,如今的她,思绪还停留在刚刚所看的论文上,谢时钦的这点小心思她根本顾不上猜。
虽然只看了一篇论文,但沈思淼却发现了之前研读谢平论文时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不是抄袭与剽窃,而像是师承一脉。
但许明义与谢平根本不是师从一人。
可她还是不相信,舅舅怎么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呢?
他们是那么好的朋友。
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而是十几年的挚友。
许明义和谢平,称雄道理,甚至一同做课题研究,时不时地交流学术思想。
这么铁的关系,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
沈思淼想,这或许只是巧合。他们经常交流,思想上难免有所同化,写出的论文有相似感并不奇怪。
既然两人的文章都能发表出来,说明这些根本不是问题。
更何况,她才看了一篇论文而已。
沈思淼的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以至于连谢时钦的话都没有听到。直到肩膀上多了一双有力的手,她才陡然清醒过来。
她呐呐地望着他:“阿钦,怎么了?”
“淼淼,你还有哪里不舒服?”谢时钦神情严肃地看着她,“明天我带你去做个全面的检查。”
她明明不缺乏锻炼,却总是隔段时间就生病,还经常梦魇。现在已经发展到时不时地走神了,他实在是有点害怕,怕她的身体出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问题。
Burton虽然能替她看个小病小灾的,但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医院里有精密的仪器,想来应该能查出她潜藏的病症。
他的淼淼还这么年轻,绝对不能出什么状况。
他还要与她白头偕老呢!
“没事。”沈思淼握住他的手,眉眼低垂,“我好好的,你不用小题大做。”
其实,到底怎么回事,她自己怎么会不清楚呢。
一切都源于那莫名其妙的梦罢了。
沈思淼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可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的预示并没有错。
她不敢去医院,因为这些话她都无法告诉别人。而单纯地做身体的全面检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罢了。
但谢时钦不知道这一切,他只当是沈思淼讳疾忌医,脸色不由得又沉了几分。
“淼淼,听话。”
见他脸色不善,沈思淼也不再犟下去。
检查就检查吧,若是自己执意不去,反倒引起他的怀疑,到时候就真的是有口说不清了。
谢时钦回来时,已经凌晨一点多。
两人折腾了这么一番,再入睡时已经快两点半了。
也许是昨夜相拥入眠的感觉太过煎熬,谢时钦替沈思淼掖好被角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思淼下午睡了很长时间,此时并不困。等谢时钦一离开,她便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漆黑的房间,除了窗帘拂动时投射进来的淡淡月光,一丝别的光亮也没有。
笔记本电脑早就被谢时钦强制关掉了,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偷偷查阅他父亲和自己舅舅的论文。可惜自己还没下载完的论文,又要重新下载一次了。
沈思淼躺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倦意。
到后来,她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忧虑,掀开被子,重新开了电脑,下载、研读。直到晨色熹微,才又轻手轻脚地缩回了床上。
一夜未眠,沈思淼的眼底生了严重的黑眼圈。谢时钦来叫她起床时,便发现她的精神有些憔悴。
“昨晚没睡好?”他摸了摸她的眼睛问。
柔软的指腹触上她的眼睑,沈思淼觉得些微的痒,便别过脸躲开。
“下午睡多了,睡不着。”她说。
看她精神这么不好,谢时钦便道:“那你再睡会儿,我们明天再去医院。”
反正,他预约的是Burton工作的医院,已经混成老油条的Burton,这么点儿话语权还是有的。
沈思淼却摇了摇头:“没事,现在去吧。”
反正也躲不掉,早去早安心。
两人到医院后,Burton正在嘱咐最后一位病人用药须知,一身白大褂的他,看上去倒颇有几分潇洒俊逸,不像平日里那般不正经。
然而,等病人走后,Burton又恢复了惯常的模样。
他一眼瞧见精神不济的沈思淼,便拽着谢时钦低声问他:“Alan,你也太狠了吧。明知道Estelle今天要做全身检查,昨晚还那么折腾她,都不知道收敛点。”
他自以为声音很小,事实上,诊室里的三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谢时钦斜睨了Burton一眼,他有那么禽兽不如吗?
沈思淼也朝他翻了个白眼,她家男朋友看起来有那么不知道心疼人吗?
被两人齐齐嫌弃地Burton表示,他真的很冤枉啊。
这俩人感情如胶似漆了这么多年,总不会到今天都还没滚过床单吧?那看到沈思淼这副憔悴的模样,想歪了也是很正常的嘛!
Burton哪里知道,这俩人好了这么多年,还真的是清清白白的。
全面检查的时间比较长,虽然Burton给他们开了一路绿灯,但等最后一项检查结束时,时间也已经不早了。
谢时钦怕沈思淼饿坏了,便带她在医院附近的餐馆吃饭。Burton也想跟过来蹭一顿,被谢时钦冷冷一瞥,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准蹭饭就不准呗,至于这么吓人吗?
Burton决定不告诉他,沈思淼的检查报告明天上午就能出来的事,让他急一急才好。
当然,如果沈思淼的身体真有什么问题,Burton也不会乱来的。
为了陪沈思淼检查身体,谢时钦请了半天假。这对于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他而言,其实是极不妥当的。若非如此,他一定会整天在家陪着沈思淼,而不是午后就得赶去上班。
回到家时,沈思淼已经困到极致,眼皮直打架,然而脑子却混乱得很,想睡睡不着。
通宵看过舅舅许明义的几篇论文后,她发现,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并非是巧合,五篇论文里,只有两篇不会让她产生这种感觉。
难怪付清朔会有此怀疑。
可是,这些论文都是谢平在世时发表的。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谢平的葬礼上,许明义还是以挚友的身份出席的。
如果这其中有什么问题的话,他们应该早就断了往来才对。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吧?
那舅舅……知道谢时钦父亲的死,可能有疑吗?
如果他不知道,这件事又会陷入死胡同;但如果他知道呢……
她多想打个电话问问舅舅,可是她不敢。
如果许明义真的和这件事有关联呢?
即便没有关联,他定然也会追问自己为何会突然问这种事吧。
沈思淼迷惘了,努力多年的事,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可是她却不敢继续深入地追查下去了。
她其实是害怕的,害怕舅舅真的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上辈子,谢时钦突然要和自己分手,绝对不是没有缘由的。而如果这个*在她舅舅身上,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