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和Lambert教授在落基山脉的考察还算顺利,只是研究的范围广,需要采集的样本多,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回去。
于是,提前知晓有惊喜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沈思淼,每天都挠心挠肺的,和学长学姐们做研究时,比平常积极百倍,恨不得赶紧结束这次考察,好飞奔回她家男朋友的怀抱。
Lambert教授打趣她:“这么急不可耐啊?”
沈思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散不去。
“教授就不想早点回去?”沈思淼露出一个“彼此彼此”的笑。
被她反调侃了一句,Lambert教授也不由得失笑。
“Estelle,以后这种事是常有的,你可得习惯。”
沈思淼哭丧着脸。
她习惯,她当然习惯。
上辈子她和谢时钦就忙得脚不沾地,尽管同住一个屋檐下,有时候却连着好几天都说不上话。
这种感觉不好,很不好。
可是没办法,他们都不可能只为爱情而活。
虽然自己对名利、财富看重得不如上辈子那么重要。但谢时钦不一样,他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没有哪个男孩子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事业有成的,这是他们都会有的野心。
而她,当然不能拖谢时钦的后腿。
当他站在金融界的顶峰,俯瞰整个行业时,她也应当与他站在同样的高度,才足以和他相配。
于是,为了更美好的未来,再思念成疾,某人也得任劳任怨地继续考察大业。
更何况,她其实对这种难得的机会十分珍惜。
两世都选择了这条路,不是真心喜爱,又是什么呢?
虽说热爱这个事业,乐在其中,但外出考察毕竟辛苦,尽管隔三差五地和谢时钦通话、发短信,沈思淼仍觉得这段时间极其漫长。当最后一项工作收工后,她热泪盈眶地和学长学姐们拥抱,科研狗的辛酸只有彼此才能懂啊。
Lambert教授望着这群孩子,不禁感慨,年轻果然不一样啊。
为了慰劳他们这段时间的辛苦,Lambert教授做东,请他们吃自助餐。
望着那一块块精致的甜点,沈思淼想,如果谢时钦在就好了,他们俩逮着这一种东西就能把本钱给吃回来。
不过,事后肯定少不了牙疼、长膘。
正当她盯着某一块看起来十分美味的慕斯,犹豫要不要下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沈思淼?”
在异国他乡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中文名,沈思淼也是一愣,等回过头,才发现面前站着个少年。
她惊讶地看着他:“穆成晖?你怎么在这里?”
临近圣诞节,国内这时候应该是大学生们头悬梁锥刺股地准备四六级考试的时间吧。他居然有空跑到美国来晃荡?
不对,穆成晖的家境应该不足以支撑他随便出境旅游吧?
“跟老师来参加一个国际新闻研讨会。”他淡淡地笑,眼底却还有未来得及褪去的喜色。
只是,沈思淼没注意。
“嗬,你好牛啊。”她惊讶于眼前人的厉害,一个大一新生能有这样的殊荣,看来穆成晖很受他们老师的喜爱嘛。
“侥幸而已。”他说话仍如同高中时那样温和可亲,让所有人都心情舒畅。
不过,她出国前,两人间的关系还挺尴尬的,那时候秦悦还在她耳边唠叨过,说穆成晖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这才一年不到吧,他竟然就能若无其事地上前和自己攀谈了。
沈思淼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此时非彼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穆成晖估计早就忘记那些事了。
难得在异乡遇见老同学,聊两句也没什么。
“你是在T大吧?”想通了的沈思淼,一边将一直盯着的那块慕斯放进了餐盘里,一边问。
穆成晖站在她身旁,也拿了一块慕斯。
“对,我和秦悦是校友。”他笑得一脸温柔,“不过她们医学院和我们不在一个校区,很少能碰到。”
这个沈思淼早就知道,毕竟她也曾在T大生活过四年。秦悦除了高考放榜时提到过穆成晖,就再也没跟她说起过这号人,没想到穆成晖倒是记得她。
不过,他们的学习委员一向待人和善,不会毕业了就分道扬镳,在自己面前提起秦悦也不奇怪。
“你在美国怎么样?”穆成晖问,“谢时钦没和你一起?”
他刚刚看了好几遍,确实没有发现谢时钦的身影。
“他呀,还在学校呢。”沈思淼笑道,“我是跟着教授出来考察的,不能带家属。”
穆成晖听到“家属”两个字,眉头一跳。
“你们高中时就很厉害,现在更是让人望尘莫及了。”他敛去一些不知名的情绪,仍温和地笑道。
沈思淼有点不好意思:“过奖过奖,你才是真的牛。日后成了知名记者,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老同学啊。”
想当年她和谢时钦都是T大的佼佼者,也不曾跟着老师出国参加研讨会,穆成晖小小年纪就能有此际遇,成名指日可待。
而且,上辈子高中同学聚会时,她也曾听人提起,穆成晖是省电视台的顶梁柱。那时候的他在高考时与T大擦肩而过,这辈子这么早就混得这么好,日后进新华社也未可知。
沈思淼突然发现,她重活一世,她认识的这些人好像都变厉害了。
没想到自己的影响还挺大的嘛。
她沾沾自喜地想。
“你太高看我了。”穆成晖淡笑,“不过,承你吉言。若真有一日小有成就,定要好好感谢你。”
沈思淼摆摆手:“嘿,谢我做什么?那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穆成晖眸色暗了一下,一闪而逝。
两人并没有聊很久,同行的学姐Freda见沈思淼拿吃的半天不回去,便来找她。瞧见她身旁的穆成晖,Freda便热情地邀请他一同坐坐。
穆成晖婉拒,Freda却揶揄地笑:“Estelle,你的朋友还害羞呢。”
“今天实在是不方便打扰你们。”穆成晖有些尴尬地笑,“我的老师同学也在,我还得去找他们。”
沈思淼了然,没有强求。
她同Freda解释了几句后,Freda颇为遗憾。
“沈思淼,那时候,谢谢你。”
道别前,穆成晖忽然对她说。
他的眼神真诚,声音却有些低,仿佛有些难以启齿。
沈思淼不在意地一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况,后来你也帮过我。”
当年将穆成晖从那群混混手里救下来纯属凑巧。而且,这份情,早在谢平过世的那段时间他就还过了。穆成晖实在没有必要一直惦记到今天。
“还是要谢谢你。”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举手之劳,不是所有人都会做的。
否则,校园暴力也不会泛滥如斯。
虽然他的遭遇,在别人看来,可能并不值得同情。
一报还一报,那些欠下的债,终究是要还的。
别人的易还,那她的呢?
怕是永远都还不清吧。
Lambert教授选的自助餐厅味道太过美味,沈思淼一时贪嘴,多吃了不少寒凉的东西。结果,本来就有点轻微咳嗽的她,非常悲剧地得了重感冒。头昏脑涨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时,她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游魂似的洗漱完,沈思淼在楼下餐厅遇见Lambert教授,对方被她这副苍白的模样吓了一跳。
“Estelle,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Lambert教授,我们是今天出发吗?”
“你现在这情况,还走什么!”Lambert教授皱眉,“待会儿吃了饭回去躺着,等明天好点了再说。”
他说完,朝已经吃完饭的Freda招了招手,拜托她去给沈思淼买点阿司匹林。
吃了药,又睡了个回笼觉,沈思淼觉得发了一身虚汗,头好像没那么痛了,只是身上黏糊糊的,十分难受。她翻出干净的衣裳,拿着毛巾,进浴室冲澡。
哗啦啦的水流洒了下来,她一边洗头一边回想着之前梦中的事。
说实话,她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梦到和穆成晖有关的事。但这梦已经是第二次,上一回还是她在学校里撞见穆成晖被混混们勒索的时候。
她记得,那时候有个胳膊上刺着纹身的混混说过这么一句话。
“你爸前两天才发了一笔横财,自个儿揣在身上不觉得烫手吗?”
穆成晖的父母究竟做什么工作,其实班里没人知道。唯一知情的人大概就是班主任李岳峰了,但这种涉及他人的隐私的事,他肯定不会随便说。更何况,穆成晖只要成绩好,能考上名牌大学,就是李岳峰的掌中宝,他父母的职业根本不重要。
沈思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上一次她以为是自己胡思乱想、瞎扯乱掰,直到昨晚又做了相同的梦,她才意识到,那些画面可能都是真的。
她忽然就明白了,当初的穆成晖为何在听到她说“报警”时,会狼狈地离开了。
沈思淼不知道梦里所见究竟是什么时候,但大约是发过一笔横财之后吧。醉醺醺的中年男人,一手提着酒瓶,另一手“砰砰砰”地敲着大门。木质门板猛烈地震动着,仿佛再遭受一轮这样的摧残就要垮塌了。
没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披着外套出来开门,看到他又一副烂醉的模样,连忙闪身让他进来。男人粗鲁地推开她想要扶着他的手,口中直嚷嚷:“老子……还没醉呢,老子还能再……再喝。”
妇人拿他没办法,径自去浴室里端了满满一盆热水出来,然后一边念叨着让他以后少喝点酒,别伤了身体,一边替他脱了鞋袜,蹲下身细心地帮他洗脚。
大约是嫌她嘀嘀咕咕的念叨太烦人,醉意上头的男人突然就恼了,猛地一脚踢翻了洗脚盆。
“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你个娘们叽叽歪歪什么?”
整整一盆热水顿时洒了妇人满身,然而她却只是低着头收拾残局,自始至终一声不吭。
然而他们的动静太大,没一会儿一个男孩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正是穆成晖。
“你们吵够了没?”男孩的脸色阴沉,双手紧紧攥拳,手背上的青筋直跳。
他望着厅堂里发疯的男人、懦弱的女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
沈思淼大吃一惊,然而在看到男孩漆黑眼眸里的可怖之色后,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判若两人的男生,真的是那个在学校里对谁都笑得温柔的穆成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