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那颗苹果核所赐,沈思淼大晚上的冲到浴室里洗了个头,谁知道上面沾了什么人的口水,实在是太恶心了!
等她吹干头发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谢时钦房间里的灯已经灭了,估计已经睡觉了。
和其他每晚都要熬到十二点多才能把作业搞定的高三生相比,谢时钦的效率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这家伙高中三年,从没在十一点以后睡觉过,标准的优良作息。
因此,他后来为了工作忙碌到凌晨两点时,还被沈思淼嘲笑过,说他年纪渐长,效率却不如从前了。
当然,那些话只是两人独处时的调侃,谢时钦的工作量有多大,她是十分清楚的。几乎每周都有越洋的视频会议,为了配合时差,熬夜已经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沈思淼见他眼底都是乌青之色,很是心疼,便勒令他其余时间绝不能超过十二点休息,尽管她自己经常玩手机玩到一点多才睡。
她不禁又怀念起自己新买的iPhone7,刚拿到手还不足一月,就和她一同被埋在了云城的废墟里,想想实在可惜。
正出神间,凌夏忽然从主卧里出来,冷不丁看到她站在阳台上,灯也不开,不由得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站在那儿干什么?”凌夏嗔怪道,“作业做完了吗?做完了就早点去睡,不然明天早上又起不来。”
虽然她的话很有道理,可是沈思淼的作息习惯还没有校正过来,十一点对于夜猫子来说,狂欢刚刚开始。她敷衍地应和了几句,等舅母进了主卧,熄了灯,她才慢腾腾地往房间走去。
然而,门还没推开,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而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边。固定电话放在沙发的靠背上,她鬼使神差地拿起听筒,按下了十一个数字。
漫长的铃声过去后,一个略带倦意的男声传来:“淼淼?”
“钦哥哥。”她忐忑地叫了这么一声,手心里全是汗。
“嗯。”谢时钦似乎清醒了些。
沈思淼握着话筒,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前她给他发了不知多少条语音消息,如今用这原始的方式给他打电话,将他从睡梦中惊醒,她却反而沉默下来。
夜深人静,漆黑的客厅里,除了她的呼吸声,再无杂音。沈思淼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仿佛黑夜将心底的诸多情绪全部挖掘出来。
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前几天的梦境,半真半假的玩笑,令人气结的争吵,还有不曾察觉的习惯,未能看见的落寞,一瞬间让她眼睛酸涩不已。
其实他们很少吵架,大家总说恋爱两年不结婚,便会相看两相厌,而他们认识那么多年,在一起那么多年,争吵的次数屈指可数。真正算起来,似乎是订婚以后才变得频繁起来。
那时候她没在意,神经大条的她,从没想过他们有一天会分开。可现在,她突然有点不确定了。
那天的梦境她其实是有印象的,云城地震前,谢时钦一共提过三次分手,那是第二次。争吵过后,她负气离开,正装着一肚子话和秦悦吐槽,他突然发来一条微信,说分手。
她被他气得不轻,觉得他不上心也就罢了,还说出这种浑话来。还是秦悦安抚她,说谢时钦也许是婚前恐惧症,才会有诸多不对劲。她信了秦悦的话,后来仔细观察了谢时钦一段时间,觉得他和那些查到的症状实在很像,便宽容了许多。
而现在,她忽然有些不确定。
沈思淼的脑子很乱,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和谢时钦说,可话筒握在手里,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眼角不知何时染了湿意,她尚未察觉,谢时钦却忽然道:“淼淼?”话语里难得的带了关心的情绪。
“啊?”她有点无措地握紧了话筒,语无伦次道,“没事,我就是想问问……”
问什么呢?
沈思淼自己也不知道。
但对方还在安静地等她回话,她这样戛然而止,未免有点莫名其妙。虽然,这个电话本身就打得毫无道理。
“我就是想说,你明天早上一定要等我一起啊。就算迟到也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挨骂。”她蛮不讲理地说。
谢时钦道:“好。”回得理所当然。
她听到这个字,不禁更无措起来。慌乱地挂了电话,她双手捂脸,埋在并起的双膝间。
真是……太丢脸了。
她竟然对着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不知所措,甚至还哭了。
明明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刚刚的表现,分明就是无理取闹。
可她忍不住。
这个人是她爱了一辈子的人,她想听他说话,想被他抱在怀里,想和他做亲密的事,但除了在深夜里打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她什么也做不了。
他是谢时钦,可他不是她的爱人。
他们离得如此近,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可他们终究无法手牵手一起走到白头。
她抹了抹脸上的泪,心想,去他的十七岁,去他的高考,她只想和自己的未婚夫在一起而已。
谁说早恋必定没有好结果的,难道这样终日为感情惴惴不安就能把书读好吗?
虽然上辈子两人已经订婚,但面对十七岁的谢时钦,她依旧心里没底。她的心思早已是司马昭之心,可他的呢?
他对她确实很好,可他始终没有回应。
上辈子,哪怕是她先表白,她先求婚,他也给予了很明确的回应。谢时钦虽然不苟言笑,但在身份的转变上,他从不含糊。
就像一桩生意,双方的态度再明确不过,没有合同随时都可能成为空谈。他是习惯于在合同上签字的人,每一笔每一划,都代表了他的态度,明确慎重,绝非儿戏。
然而,现在呢?
她不知道。
尽管心里像有无数蚂蚁在爬,她也不能冲过去问——谢时钦,行还是不行,你给句准话。
他是十七岁的谢时钦,不是二十七岁的谢时钦。
他们之间,差了整整十年。
沈思淼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一早被闹铃吵醒时,她依旧想要砸闹钟。起床气这种东西,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了。
于是,某个昨夜答应了要等她一起的人,华丽丽地和她一同迟到了。
其实,她也没想到谢时钦会这么实诚,让他等他还真的等了,居然都没有考虑过后果。
不过,从内心深处来说,沈思淼还是觉得有点美滋滋的。
看,这个人还是在乎自己的。
幸运的是,今早李岳峰没有来,两人悄悄从后门进来,除了部分同学把注意力移过来外,没有再惊动其他人。
“你可以啊,三水,今天拉着你的小情郎一起迟到。”秦悦低声道,“大早上的还赶着约会一次?”
沈思淼白了她一眼,自顾自地把语文课本拿出来,开始背书。
所有的古诗文都要重背,这个工程量还是蛮浩大的。她不禁庆幸,幸亏自己不是在高考前夕醒来,否则就真的要崩溃了。
这么一想,回到十七岁也没有那么惨了。
昨夜的多愁善感实在不是她沈思淼的作风,既然事实已经如此,她除了慢慢适应,别无他法。
不过,买手机倒是需要提上日程了。按照她如今的效率,每晚应该能抽出一个小时写点文章投给《华夏博览》,等她多赚点稿费,就不用再偷偷摸摸地用座机给谢时钦打电话了。
虽然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上辈子的事,可沈思淼还是控制不住。梦境里的那些细节总时不时地钻进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订婚之后,谢时钦几次三番提及分手,那时候她单纯地以为他是婚前恐惧症,如今细细思量,总觉得并不是那么回事。
谢时钦不是犹豫不决的人,也从不轻易开玩笑,尤其是分手这样严重的话,更不可能随随便便说出口。
可他还是说了,不是一次,而是三次。
沈思淼觉得,她忽然懂了临死前谢时钦的那两句不相干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对不起——曾经对你说分手。
我爱你——愿以性命相护,此生不渝。
可是,为什么呢?
他为何要和自己提分手,还是那样的迫不得已、无奈痛楚?
他究竟,在为什么心事重重?
沈思淼觉得,倘若自己不弄清楚原因,这辈子会不会还要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
或者说,她根本撩不到谢时钦,连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结果实在太可怕了。
她不敢想,也不能让它发生!
她的感情早已全部付诸于这个叫做谢时钦的男人身上,十八年相知相识,再没人可以入她的眼了。
倘若她不能和他在一起,那她宁愿自己丧生在云城的地震里。
没有谢时钦陪伴的人生,哪里还有意义。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那些已经拥有过的名与利,是要和她爱的人白头偕老。
她不是纠结前尘往事的人,可这一次,不论如何,她也要弄清楚真相。她绝不能,看着谢时钦变成陌路人,渐渐从她的生命里销声匿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