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袋里,没有什么复杂的东西,就只是关于王伦的一页资料,仅仅是一页。除去正常的个人资料加上家庭关系,对了,还有一个政治面貌,剩下的,就是寥寥数语书写的成长记录了。
每一个阶段,都只是寥寥数语,但确实是写出了应该写的。
当然,王伦首先瞩目的,不是那内容最为丰富的成长记录,而是那只是几个字的政治面貌。如果不是现在见着的话,王伦是不会相信自个家庭会是这样的面貌,还真是讽刺呢。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时的校长,还是和王伦家相熟的呢,同样,对于王伦家的一些关系人物,还是恭敬的,毕竟,他也算是一些人的学生或者朋友,甚至工作上有着依仗。不过,入档资料,记述得,还真是不留情呢。
只是简简单单就可以过去了的东西,偏偏是没有过得去,只是疏忽么,可能么。果然,任何的政治人物,即便只是小角色,也是靠不住的。永远,永远不要寄希望于体制内的人,无论是多么深厚的过命之交,又或者是恩爱的夫妻关系。那些故事里的情深意重,谁信,谁死。关键时刻,出卖你的,就只会是这样的体制人物。
看着那份文件,王伦不时抬起头来,就是看向那被帘子隔开的办公室,总有一种像是被人从里面观察的感觉,但确实没有人儿存在。这不是单单眼睛看到的,还有着来自直觉感知的判断,确实是没有别的事物,但那一种抬头的不适应,还有疑心,总还是有着的。
或许,这就是这办公室陈设的伎俩,大抵,也算是一种简单的风水术应用了。无论何时,无论是哪一个角度,都会给访客一种有着来自办公室的窥视和不安全感。
这样的经历,王伦还有过,不过,那样的经历,更吓人一些,但也确实只是一个简单的误会,很容易就解决了,只需要把那一样事物移动一个位置就好。
你有试过在家里进出的门上贴上伟大领袖的画像么,如果没有,那就试一下吧。当你在大厅开灯的那一刻,漫不经心,没有抬高双眼,不远处,一道阴影浮现,你会有着一瞬间的恐惧,在靠着里面的位置,像是有着人儿在无声地看着你。当你回过神来,你会发现只是一幅画像。但无论你是经历了多少次同样的事,事先有着多少准备,开灯又或者开门的那一刻,那一种窥视感,始终存在,无法适应。最后,只能是想着法子把它移到合适的位置。至于扔掉,呵呵,你就不怕么。
王伦怕,所以,王伦最后还是将它移了个位置。要知道,王伦的床头一侧,还有着周先生的名言画像被收藏着,但就算是这样,也没能忍受。
相对而言,那隔间的设计,还算是可以的了,只不过是始终提醒访客校长的存在罢了,伪造出一种忙碌的氛围。
这一页的档案,还真是有着些时候了,因为保持得还算好,页脚自然没有发黄又或者腐朽的迹象,但那样的纸质,确实是很久之前的作工。那办事的小作坊,也早已经是有着不知几轮的更新换代和改名换姓了。
档案最下面,就是名为成长记述的东西,也不过是荣誉和麻烦罢了,说得好听。
荣誉不多说,除了成绩上的,就是道德上的,还有些面子上的,总之,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麻烦的那一栏,确实是比荣誉的多得多,书写得,也是潦草了很多。可惜,王伦还是能够看得清。
最开始的,还是追溯到学前班的经历,事实上,那一件事,和学校扯不上关系,但没办法,只要是发生在学生身上的,不管是上学还是放学,又或者是放假,甚至毕业,学校都没办法扯清。
王伦那一届的学前班新生开学,就是开学的那几天,早上学校因故没有早餐供应,然后,那些学前班的同学除了在家里蹭了吃的,大多数就是在上学路上找个早餐糊弄一顿,或者省下那吃饭前,去买些零食藏着。前往中心小学,最合适的道路,也就是经过旧市场的石子路,那些同学也就是在市场口的一个小摊子上吃牛腩面。
那摊子,是早先没有见过的。不过,有着一辆推车,加上摊主一身白衣,头顶着白帽子,还可以见着光头,看着是有些伶俐。蒸煮的食物香气,还是吸引了不少人儿的。另外,牛腩面里的料子,也是够足,真不像是什么奸商。
如果不是后来一个孩子在开学典礼上因为阳光猛烈而呕吐了的话,一切,也就过去了。但那小孩,可能是早餐吃得急了,竟然是有些面料直接咽了下去,或许也是觉得自己厉害吧,别人吃东西还要咀嚼,自个就是可以直接吞下去。
然后,吐了,然后,吸引了巡游的卫生室老师前来照料。除了照顾那同学,收拾呕吐物也是必要的。但那呕吐物里,一个小小的半边耳在那些面条里参杂着。第一眼看着没有在意,但随即就是觉得可怕,恶心,接着,那女老师也是吐了。
那样的半边耳,小小的,白白嫩嫩的,或许别人会把它当作是蒸煮久了的猪耳朵,但本就是有着部分医疗卫生常识的女老师,又怎么会分辨不出区别。那样的幅度,那样的纹理,猪耳朵,差远了。唯一能够解释的,也只能是那些小孩子的幼耳了。不久前,还是见过闺蜜的婴儿的,那时,有着被分享甜蜜的喜悦。
事情闹大了,周围的几个男的体育老师随即也是确认了,作为男人,他们自然是分辨不出是不是小孩子的幼耳,但时常参与学校屠宰生猪,分发福利,又怎么可能对那些猪耳朵不熟悉呢。
然后,就是学校加上警察一起出动,可惜,旧市场里,没有丝毫线索,而那一个有着白铝车皮的摊子,再也没有出现,也没有人可以只认出那一位摊主,是哪一个地方的人儿。
至于记在王伦档案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王伦也是在那摊子里吃喝了。恰恰相反,就是因为王伦没有在那里吃喝,才是稀奇。
事实上,王伦也是有经过那摊子的,甚至,王伦还一度在那里等待。如果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不是因为要等待和想着拿钱去浪,王伦放弃了的话。但也正因为这样,学校才是选择了登记,因为,总有些人觉得王伦是见着了什么,毕竟,有着那样的老一辈。如果不是的话,学校绝对会是销毁掉一切记录的,毕竟是麻烦事。
一年级,4班,白教学楼,一层,窗边的拾荒老人。叫破这事的原因,是王伦将铅笔转里装铅笔屑的塑料盒掉下了防盗网外,然后,那时还是上着课,王伦就是小声地向着窗外低语,就是想要那拾荒的老婆婆帮忙将那盒子捡起来。
对于拾荒人,王伦是没有什么别样情绪的,毕竟,在王伦幼儿园的时候,还是和着邻居家的大姐姐走街串巷,就是捡着些物件,拿去换来一角几毛钱,得了些冷饮,可是欢喜。
但是,只是那样一个简单的帮忙,那老婆婆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始终是在窗外摸索,不时还把什么放进袋子里。王伦有些急了,铅笔转还是挺贵的,如果就这样少了什么的话,就是过不去了。王伦急了,急切地低语,一遍又一遍,声音也是越发得急,甚至是没有顾忌正是上课时间。
然后,自然是引起了老师和同学的注意。可惜,他们也没有办法帮忙,因为,他们并没有见着所谓的拾荒老婆婆。但王伦始终坚持,那时的王伦,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说什么,就是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也没有改口的意思。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是吓人。一些胆小的女生,甚至是被王伦吓哭了。
二年级,这里的记述只是写了一句,但又涂黑了去,这是不合程序的,但想着这样本就是不规范的学生档案,也是无用的,自然没有太多顾忌。不错,当初书写的人还是挺用力的,即便是涂黑了,王伦还是依稀可以辨析出些许字迹,大抵,就是发生在当时班主任家里的故事。对于那班主任,王伦还是有着记忆的,挺好的一个人儿,两个女儿和女婿都是在中学教书的,要么是负责文艺表演的,要么就是年纪领导。而这一位班主任,最后是到了教育局的。或许,涂黑那一行未写完的话语,也是正常,毕竟,大大小小,也是个领导。
接下来的记述,没有什么奇怪的,没有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而是太过于成熟又或者带有部分不良性质的记述。
将那一页档案放回袋子里,王伦有些用力地将袋子收拢好,最后,将档案袋放在茶几平滑处,稍微刮了刮,再一次平复了袋子,这才是放手。
原来,自个儿,还是有过那样的张狂呢,或许,那时的老师还有领导,对于王伦,也是有着些又爱又恨,但又无可奈何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