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皇宫以西不到一里地的距离,有一个占地面积颇大的宅院,宅院门口的牌匾之上,书写着“迟府”两个大字。
进入宅院,一块巨大的石碑屹立在前院中央,上书“国之栋梁,朝廷肱骨”八个大字,此乃当今大宁皇帝征和陛下的手书,乃是九年前府主人迟康六十大寿,病危赵皇后恳请征和为自己的表兄所写,一直为迟康最为引以为傲的荣誉,将其视为珍宝命下人日日擦拭。
李浩站在石碑之前,那石碑上面仍然留有一些水渍,显然是刚刚被擦拭不久,一个婢女亦步亦趋地走到李浩面前,恭敬道:
“少爷,您的信物已经呈给老爷,老爷请您到书房说话。”
现在是非常时期,李浩自然不敢随意与大臣接触,此番出行乃是便装出行,连车驾都换成了普普通通的马车,进门的时候也没表明身份,只是将自己的随身玉佩交给门吏,门吏见玉佩品质不凡,知来者怕不是常人,便将信物呈给了迟康,迟康见到自然之道是自己家的二皇子来了,但知道二皇子用意,便没有亲自出来迎接,而是让贴身侍奉的婢女前来通禀。
李浩跟着婢女穿过花园来到书房,只见迟康正在读着一本看上去很是古旧的书,迟康见二人已经站在门口,便招了招手:“进来吧,夫人那边说是头疼得紧,你去看看。”
婢女福身施了个礼,便离开了,李浩进门,把门关好,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迟康面前。
“舅舅,您说父皇这一次是何用意啊?命令靖龙卫彻查所有朝廷官员,这不是要翻了天吗?”
迟康捻了捻胡须沉吟片刻:“陛下此举,我也是看不透啊,按说陛下对太子应是有所不满,才会默许咱们成势,否则陛下一道圣旨下来,把我们这些人纷纷罢官或者贬黜,咱们还哪里有今天的局面?
咱们和太子那边的党争已经拿到明面上来很久了,陛下一直是听之任之,不无考察你和太子之意,亦或是要用你来磨砺太子,按照常理来说,陛下应该会一直听之任之,断然不会在现在齐国人刚刚来犯之后便整肃朝纲,毕竟现在朝廷内忧外患还有不少,现在还不是对朝廷百官动刀子的时候。”
李浩皱眉道:“难道是我们和太子那边斗得太狠了,父皇看不过去了?”
迟康摇了摇头:“不会,如果看不下去,早在十年前就应该看不下去了,你要知道,十年前的文字狱案,可比现在的党争激烈多了,现在党争激烈最多也就是表面功夫,陛下为何当时不管,现在却站出来管了呢?
那时候我们和太子联合发起文字狱案,被推上断头台的都是真正干事却又不加入任何派系的清流,陛下当时没有管,显然是对咱们大宁未来的朝廷是有所考虑的,所谓刚过易折,陛下怕是也看出来了那些清流很有可能会势大欺主,无论这个主是你还是太子,都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陛下既然想要稳住朝廷,便断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彻查百官,可正所谓君心叵测,陛下现在突然下出来这么一步棋,倒真让老夫有些不会接了。”
李浩皱眉道:“那我们怎么办?”
迟康并没有回答李浩的话,而是皱眉沉思,突然见手腕一抖,手中的书也掉在了桌子上:“莫非……是陛下想要立威?”
“立威?”李浩不解。
“没错,现在党争愈演愈烈,大臣们都纷纷站队,力保自家主人上位,可却忽略了一个最最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这个大宁,还是陛下的大宁,这个天下,还是陛下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现在的大臣们,眼中只有自家主人的利益,却忽略了,自己乃是王臣,乃是大宁之臣!”
迟康越说越觉得有理,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是这个意图!如果是这个意图,我一定会支持陛下的决断啊!为什么是靖龙卫而不是吏部和刑部,就是因为陛下要让所有人知道,陛下能够动用的不只有朝廷的力量,更有那个神秘莫测的靖龙卫!
这是一个局啊!怕这局就是陛下和九爷联手设计的,否则陛下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相信了靖龙卫?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李浩也觉得迟康说的有道理,便问道:“舅舅,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迟康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浩:“不是我们应该怎么办,是我们这些当大臣的,应该怎么办。”
李浩急忙点了点头。
“既然是立威,怕只是一时的风头,陛下有此举,怕也只是点到即止,只要大臣们都能够意识到,自己服侍的不是两个皇子,而是陛下,陛下就应该会罢手了,毕竟朝廷离了这些大臣就会陷入瘫痪!更何况,正所谓法不责众者,朝廷之中有几个是干净的?这朝廷就是一个大染缸,任何一张白纸进来,都会被染上各种各样的颜色,不论他们愿不愿意,等到陛下看到几乎所有的大臣都有问题的时候,大多只会处置几个不恨重要的大臣,杀鸡儆猴,这次风波也就安然度过了。”
李浩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如此来,我便让我们这边的大臣们都收敛些,不要撞这个在这个风口上,也许我们意识到了,太子那边没有意识到,还一如既往地放肆,到时候必然让父皇对太子感到失望,那个时候,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
迟康摇了摇头:“这件事你不要出面,我来办,现在这个档口,你就本本分分地读读书,听听政,朝堂之上少说话,至于其他的,你不要管,还有,你切莫轻视太子,他的手下也是有着不少的能人,我们能看到的,太子那边也一定能够看到,万事还要小心谨慎为上。”
李浩点了点头:“知道了,舅舅。”
迟康笑着摆了摆手,心里很是为自己能够看透征和的棋局而感到骄傲:“只要熬过了这段日子,就一路畅通了,到时候这太子是废是立,也很快便见分晓了,所以这一次,虽然有些突然,倒也不用太过担心,你就安安分分地做你的二皇子就好了。”
李浩也是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侄子谨记。”
圣心可测,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看透了征和的想法,只是他们没看透的,是这次风波真正的幕后黑手唐渊的想法。
不了解对手,胜算渺茫,而根本不知道对手是谁就能够赢得棋局的,史无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