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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如此消得此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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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华灯初上,竹玉温温与肌相融。安好托腮打量着怀胥,不觉溢笑意,如是芙蓉般明媚翘楚,偏又含了几分羞怯意。少焉,她绕至怀胥身后,往他脖颈吐了丝气,他有些痒,不觉缩了脖颈,以手抚着,疑道:“这时节,怎觉有蚊虫,脖子好生痒。”

安好翘楚笑着,如若黄莺打啼,我亦是打趣道:“哪来的蚊虫,怕是你心痒吧。”安好忽又绕我身旁,一双杏眼盈盈,巴望着我道:“姐姐,你现在可好将身子让我?”我从牙缝里挤着言辞,道:“不好,我稍后可约了沈重卿的。”

她愈发楚楚,软声央求道:“姐姐,我不过想尝口饭菜,就尝一口便还你。”我断然不会轻信她的,利落答道:“那也不行,我已饱腹,再吃不下。”

安好没了办法,杏眼儿氤氲着水雾,楚楚可怜道:“姐姐好狠的心,由着妹妹忍冻挨饿。”我啐一声道:“可真臭不要脸。”这话偏被怀胥听入耳,他蹙眉道:“你怎又斥我?”我轻笑道:“我可没。”

安好乐不可支,问道:“姐姐,你若去与重卿哥哥相约,那怀胥哥哥呢?”怀胥自是不乏去处,且我将他弃在美人堆中,他应是欢喜才对,我不过烦忧如何摆脱他,若他一同去,岂不教人为难?

我遂附在娘亲耳边,道:“娘亲,我今儿约你沈重卿,一道逛灯会的。你可否帮我拖着怀胥?”娘亲面上欢喜褪了几分,凝了我片刻,才叹道:“好,你就去吧,玩得尽兴。”

娘亲与相宜一番示意,相宜便往着姑娘们而去,一番说道,随之便见得两位窈窕美人,端着酒杯,往着怀胥娉婷而来,道:“怀胥公子,真是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想你想的紧。你上回可许诺了我,要带壶好酒给我的,今日却是空空而来,不如你陪我们姐妹喝几杯吧?”怀胥自是盛情难却的,抬眸瞧了我一眼,被这美人拖去百花丛中。

我瞧住了时机,与娘亲道了别,悄声从席间溜开。入了庭院,才觉将外衣落下了,寒气清,凉薄得很,又不好折回,也便作罢。安好一道随了来,道:“姐姐,灯会可远?我想留在明清楼。”我亦不知灯会在何处,她也便道:“若我觉得有异,再来寻你吧,可别太远。”

及了后门,沈重卿早发候着,月色清冷,浸得这人温温如玉,白衣愈发翩翩。安好将我送了出,对沈重卿叮嘱了一声:“重卿哥哥,好好照顾姐姐。”我嫣然道:“你可别给我惹事便好。”安好娇笑一吐舌,隐了去。

我遂翻身上了马,倚靠他怀中,偷得暖如玉,偏是眼前疾风教我一瑟缩。他道:“将外衣落下了?”他将我怀中揽得紧些,周身愈觉和暖,我道:“走得急,忘了。这会倒也不冷。”

穿行了两条长街,闻得人声鼎沸,灯火通明,晓得前街便是灯会了。沈重卿寻了偏僻处栓了马,忽是将月白外衣脱与我,与我而言颇是宽大,衣袖长几寸,掩了双手,我笑道:“这衣裳,大了些。”他打量一眼,替我正衣襟,道:“正好将你拢严实。”

我又关切问道:“那你不冷?”他又将我衣袖挽了一圈,方能露手,道:“我倒是比你耐寒。”说罢,又对我伸手,道:“灯会人群熙攘,怕将你我冲散,牵着我。”我当是欢喜,将手覆了去,温润手掌将我包裹,将心也细致包裹起。

长街千灯明,团团簇簇,或圆或方或棱,既绘山水花鸟亦题诗词歌赋,各有风情。我四下顾盼,着实新奇,随着络绎人群行得极缓,倒是遂了我看热闹的心意。瞧有架台唱小曲,歌舞升平,亦有投壶射箭,颇是喧闹。

驻足灯谜前,人头攒动纷纷,我忽是问道:“今儿也非上元节,怎灯会如此盛大?”身旁有俏女子答道:“小公子怕是不知,上元节之时长街十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今夜不过小灯会,讨个彩头图个热闹罢了。”我欣然道了谢,这女子欲再与我搭话,骤然撇见我与沈重卿牵着手,面色一暗,咋舌道:“可惜了个秀气公子。”罢了,隐没于人市。

我诧异,莫不是以为,我与沈重卿有断袖之癖?须臾,我乐不可支,道:“你若是被人认出了,日后坊间便会流传着,重卿公子乃有断袖之癖,曾携小公子同游灯会。”沈重卿附身来,自若道:“方才那女子眼拙,岂会有你这般灵秀的公子?”我嘟囔了声不知趣。

半晌,一着绛紫长衫,老板模样的人朗声道:“承蒙各位捧场,今儿的猜灯谜大赛也便开始了,一炷香内,猜对最多的人,便可得这盏长信宫灯。”我瞧着这盏宫灯,通体鎏金,双手执灯的宫女模样,体态娴静。此宫灯设计巧妙,烛灰随宫女手臂落入腹中,亦是不菲。

我道:“我们也去一猜吧。若是运气佳,还能将宫灯得来。”沈重卿温温道:“那便去猜吧。”几行花灯,各悬块木牌子,题着谜面,若知谜底,揭下牌便可。

我翻了块牌子,娟秀字体题着“归去寒山,两辛相伴”,我琢磨着这谜底大抵是个辨字,回头瞧见沈重卿手中端块牌子,我将手中牌子揭下,向他而行,瞧见他手中木牌题着“三行成岭,其上点朱墨,其下口难断,约是惜别”。

我道:“前三句倒是明白,是个言字,末尾这句,倒与字无关系。”他将牌子揭了下,道:“末句不过强加个意境。”语毕,随处逛,顺手揭了许多木牌子,我喜笑道:“怎觉得,这字谜多浅显。”

他略瞥了眼木牌子,随手便揭下,道:“平常百姓欢喜灯会,偏是学识浅薄为多,不过图个彩头。我们猜了些个字谜也是足矣,尽兴便是。”我便端着捧木牌去了老板处,一番清点相对后,老板宣声道:“这位公子对了十六个,巧了,至此最多也是十六个,公子若想拔得头筹,还差些。一炷香还未燃尽,公子还可再去猜些。”

我瞧了眼架上悬的不过伶仃一块木牌子了,相对立是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虎视眈眈瞧着,我瞧着木牌写着“郎是君,卿是妾,郎卿相望”,我托腮思忖,与对面书生一同虎视相对,沈重卿附在我耳旁道:“好字。”我遂是与老板道了声“是个好字。”

老板闻言爽声笑道:“还是这位公子,拔得头筹,这盏长信宫灯便属公子了。”手下将宫灯仔细端着给我,我瞧着方才那书生,面有愠色,直愣愣瞧着我手中的宫灯,我只瞥一眼,随即对沈重卿道:“我们上别处去瞧瞧。”

街临江,星星点点忽明忽暗,男女坐岸边言笑,我问道:“他们可是在放花灯?”沈重卿与我并行而立,江风吹得衣襟软,他望一眼星星点点道:“放莲花灯祈福,你若是不畏水,也可去放一盏。不如你将愿望告诉我,我替你去放盏花灯,如何?”

我思忖着我也没些愿望,也不过想着沈重卿能晚些娶亲,再者说,与君柳的亲事作废,我这般的小心思,总不得与他讲吧。我一笑,道:“劳你走这一趟,还是不必了。”

江风拂得人有些瑟缩,我将衣襟拢了几分,沈重卿顾了眼,道:“这边江风大,不如回去,省的着凉了。”我应了声,与他一同往回走,往着人群稀散处,灯火阑珊。

忽是一人拦了去路,我打量着正是方才那书生,他忽是和言道:“这位公子,你可否将长信宫灯给我?”我打量着他,衣着朴素,颇是寒酸,面中稍有些愠色,我正欲开口,沈重卿先冷清道:“为何给你?”

他斟酌一番,道:“家里的母亲惦记了宫灯许久,我本想趁着猜灯谜赢得宫灯,讨她欢喜的。谁料被你们赢了去,心下不甘,也只好厚着脸面来讨个宫灯。”他言语诚恳,并非虚假,我颇是动容,迟疑欲将宫灯递去。沈重卿又道:“你未赢得宫灯,不过是本事欠佳,且给了你宫灯,对我而言又有何益处?”

书生适时一愣,上下打量沈重卿,穿着矜贵,料定是个富家公子哥,稍作思量须臾谦卑道:“小生名为苏雪泉,不过一介书生,出生贫寒,若公子以后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所能。”

我打岔道:“好了,不必为难他了,不就一盏宫灯,就赠与他吧,能讨家母欢喜,也算件乐事。”我将宫灯递了他,他迟疑片刻,便收下,道:“谢过这位小公子。”我随口客套话了几句,将他打发了去。

长街乌巷,不过我与沈重卿二人罢了,影影绰绰几盏灯,斜吹得影儿荡漾,顺带着心儿荡漾。我柔柔问道:“风有些大,你冷吗?”他衣袂摇曳,偏是轻声道:“不冷。”我心下轻笑声,当真不知情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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