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霖沉默看着桌子上一枚铜板, 再抬眸看贺眠,脸上写着“你仿佛在逗我”表情。
一枚铜钱!
沈家怎么说也是富可敌国,沈家主就沈钰一儿子还嫁给了贺眠, 结现在新科状元出手却“枚”?按这身价, 怎么着也得“锭”吧!
陆霖等了瞬息,见贺眠确有再掏出一锭金子打算,这才死心。
食指摁着那枚铜板, 跟贺眠说, “贺状元,这点钱, 让我很难办事啊。”
润笔费都不止这价。
贺眠怀里其实还剩两枚铜板,今天回去早就打算待会儿路上买两包子,自己吃一, 给芽芽带一。
贺眠狐疑盯着陆霖,总觉得这桃花眼有透视眼。
经犹豫, 在陆霖期待目光下才又掏出一枚铜板, “我那朋友让我先替看看, 再决定买不买。”
两枚铜板看一眼, 对陆霖来说就是赚。
卖书有试阅, 对方怎么能道书好书坏?总得给看看, 才能勾着对方买吧。
陆霖手指夹起两枚铜板一把握在掌心里,桃花眼带笑, “看在状元份上, 我给你那位朋友一份薄面。”
拎着盖在腿上大氅抖了抖, 起身往后一扬披在肩膀上,朝拐角箱子里走去,弯腰翻找。
掏出一本存货, 拍拍上头灰尘,走过来递给贺眠。
就这?
贺眠目露嫌弃,觉得还不如两包子香。
“书不能只看封面,得看内容。”陆霖说,“我这儿东西,别处绝对比不上。”
贺眠半信半疑接过书翻看,心说自己可是见过大风大浪,还有什么是见识过?
结只打开第一页就抽了气,猛把书合上。
这玩意,还真见过。
画太详细,可比包子香多了。
跟手里这本带插图话册子比起来,压在枕头底下避火图简直就是儿科启蒙书。
贺眠深呼吸,重新打开书又多看眼,神色一本正经,矜持点点头,“我朋友觉得还行,就是不道这本怎么卖?”
“独家买断可就贵了,”陆霖趴在桌子上看着贺眠,朝比了三根手指头,笑盈盈说,“三两。”
不算便宜了。
贺眠一月俸禄也才这数。
看看手里书,忽觉得自己有那种世俗欲望。
其实避火图挺好,好就好在它便宜。虽说画糙了些,可意思到了就行。
见贺眠嫌贵,陆霖赶紧说道,“状元放心,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这种东西送给夫郎,绝对增加妻夫感情。”
再说三两银子也不算贵了,想故事不费心神?写出来不费纸墨?这些都是本啊。
陆霖说,“我都是良心生意,真赚不了多少钱。”
“想故事?”贺眠腰背挺直来了兴趣,“我可以替你想故事。”
要钱有,要故事可就太多了。
陆霖花瓣似眼尾睨着贺眠,笑了,虽说什么,但明显是不信。
像贺眠这年纪考上状元,肯定埋头苦读圣贤书,哪里有时间看杂本,至于故事,估计也就是街头巷听到那些,早就被写烂了,什么新鲜。
“状元要是不服气,尽可以试试。”陆霖说,“如你能赚到一两银子,我这书白送你如何?”
不是瞧不起贺眠,实在是翰林院年轻们常年在这儿买书,什么故事见过?
那些缠绵情爱,你侬我侬,对于侍书们来说并有太多吸引力。
陆霖甚至借给贺眠一张桌子,就摆在偏房门。
贺眠也不客气,等翰林院中午休息时候,将早上认识那侍书拉来听说书讲故事。
侍书吃完饭也什么事,想着给贺修撰一面子,就搬凳子坐在贺眠桌子前面,双手揣在袖筒里,晒着春阳光,等着听故事。
偏房门突摆了桌子,不由吸引来其他注意力。大家左右询问,最后才道是今刚到职贺状元在讲书。
原本以为只有年龄大点爱说书,谁想贺状元还有这喜好!
得看看去。
大家来了兴趣,纷纷凑到侍书旁边看热闹。
贺眠刚开始也不提收钱事儿,主要就是招揽别先过来。
等来了七八之后,才坐在桌子后面椅子上,面前还放了块充当醒木破旧砚台。
真要让贺眠讲些情情爱爱可能不太行,但要说起历史传奇能凑合,毕竟是听过评书。
上回跟申夫子们说是猴子,这次讲讲东汉末年。
刚开始提起这年份时候,侍书们还好奇“东汉”是什么朝代,怎在史书上看到过。
听贺眠说是杜撰出来之后,也就当话本听起来。
刚开始确有些乏味,可越听越精彩,在坐都是女,哪一心里有一把热血?虽说自己现在就是侍书,但也有叱咤风云英雄梦。
们听到精彩之处,自觉掏出铜板碎银子放在贺眠充当醒木砚台里,就当赏钱了。
陆霖本来在偏房里头画画,等着待会儿贺状元灰溜溜回来。
不是说,翰林院那群侍书胃刁着呢,贺眠不管是讲情爱故事还是讲文诗赋,们都不感兴趣。
陆霖等啊等,结等来了外面阵阵喝彩声。
“?”这怎么跟想象中情况不太一样啊。
陆霖好奇放下笔出去,倚在门框上,就听贺眠正好讲到“三英战吕布”,场面刺激,让听热血沸腾,酣畅淋漓。
说实话,贺眠讲确不太行,毕竟不是吃这碗饭,但奈何本子好,就冲着这故事,陆霖就往前走两步蹲在贺眠身后台阶上听。
贺眠脑袋后面跟长了眼睛似,手往身后一背,眉眼得意,拇指搓着食指,跟明示。
陆霖,“……”
从怀里掏出两枚铜板放在书桌上,正要再蹲回去时候底下不愿意了。
平时陆霖书卖贵,这会儿听书时候不让出点血大家心里不平衡。
“陆编修,伯爵府又不用你养家,听书怎么还抠抠搜搜。”
陆霖是伯爵府嫡次女,上头还有大姐,正因为有给顶着,所以陆霖才能在翰林院里混闲散工作,修杂书什么,子过得悠闲又自在。
“就是就是,怎么着也得多给点。”
陆霖抵不过民愤,不情不愿又多给了一铜板,桃花眼弯起来,现现卖,“我试听一会儿。”
贺眠也不介意,因为这会儿已经有不少过来听书,偏房门坐满满当当。
尤其是那些后来,见到桌子上铜板碎银子,还以为要先交钱才能听,全都掏了铜板银子放上去。
陆霖蹲在旁边看眼皮直跳。
等午休结束,贺眠讲干舌燥,跟陆霖借了干净杯子倒了杯水喝。
抬起下巴示意陆霖,“数数。”
桌子上一堆铜板偶尔有一两块碎银子,都溢到砚台外面了。
根本不用数,陆霖打眼看过就道肯定超过一两。
贺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情爱不讲,讲英雄,花月不提,替战火,偏偏自己也跟着听上头。
不数贺眠数,一一铜板算过,最后差不多二两银子。比陆霖说一两还多出一倍。
“怎么样?”贺眠指着铜板问,“愿赌服输吗?”
啊,优秀起来就这么无敌。
来时候就三枚铜钱,走时候多了二两银子,还能多本书。
眉眼得意,嘚瑟坐在陆霖椅子上翘腿。
陆霖,“……”
陆霖怎么能想到贺眠会来一招绝反击,最后一子花不仅白嫖了一本书还赚了二两银子。
在翰林院两年了,还是头回做赔本生意。
陆霖笑着跟贺眠说,“你这倒是有趣。”
别夸,我优秀我道。
贺眠从陆霖那儿回去后直接回了沈府。
这会儿已经过了晌午,林芽吃完饭后都躺下睡觉了。下瞧见回来,还挺惊讶,问用过饭了吗?
一中午光忙着赚钱了,哪里有时间吃饭。
贺眠让下去把饭热热,自己进里屋蹲在床边弯腰去戳林芽熟睡脸。
他面朝外睡,半张脸隐在大红被子里,头下枕就是徐氏送鸳鸯枕,身上身下红色衬皮肤更是白皙。
贺眠蹲在床边看他睡觉,心里又柔又痒,既想闹醒他,又舍不得。
在床头动来动去,林芽觉浅,微微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清床边后声音含糊,“姐姐?”
他抬眸看窗外天色,这才什么时候,怎么就回来了?
贺眠凑头亲他唇瓣,解释说,“今天翰林院什么事,邹大士叫我做完习题册就让我走了。”
贺眠想跟林芽说不是这,将今天赚二两银子用布袋子装回来,这会儿全放在林芽面前。
一堆铜板跟碎银子。
贺眠有多少零用钱林芽可太清楚,且今天刚去翰林院任职不可能到那儿就领俸禄,且还是碎钱。
林芽疑惑问,“姐姐这是哪儿来?”
其实这笔钱贺眠自己收着林芽也不道,可丝毫有存私房钱概念,连枚铜板都留,赚钱全都捧到林芽面前,毫无保留跟他说,“今天中午在翰林院里说书赚,都给你收着。”
林芽看着干脆利落掏钱往自己手里放动作微微一怔,眼里笑意慢慢浓郁,觉得面前这堆铜板不是铜板,是水滴,滴滴答答全都落在他心湖里,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渐渐荡向心底。
“姐姐真厉害!”林芽夸赞,手指摸着那些铜板,有股说不出高兴。
还有更厉害呢!
贺眠有什么东西就喜欢跟林芽分享,根本藏不住事儿。
仿佛本来只有一分快乐事情只要说给林芽听,就能变三分或者更多快乐。
眼睛晶亮看着林芽,神秘兮兮拉开衣服跟他说,“芽芽,我给你看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