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你倒是给为兄的透个底,此事到底有多大把握?”焦急不安地在屋里转着圈,魏王真想去给那群被强行留下的大人物们道歉认错,然后恭恭敬敬地把人家给送回去。
原本还以为能够放下架子把鱼寒从祐川给叫了过来,这事就应该能够很快得到解决,可谁知道这小混蛋除了刚来的时候之外,压根就没有要主动去进行劝说的意图。
如今已是过去了整整三天,许承志为首的那票西河州的大人物,每天还是跟往常一样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稍微有点空闲就聚在一起吟诗作对。别说给出回应,他们甚至是看都懒得再看魏王一眼。
“把握?应该,可能,大概得有五成!”随手翻阅着天水军那些关乎民生大计的卷宗,从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来看,魏王这段时间确实没有闲着,至少他在这事上很用心也有很有些独到见解,否则鱼寒还真得把那个人形旋转木马给踹出去。
“你能这么说,为兄的可就放心了!”在这之前已经做好了承认失败的打算,如今听到居然还有一半胜算,魏王顿时也觉得肩头的担子要轻松不少,甚至还能对等候在屋外的侍女嚷道:“快!给本王准备午膳,这都……”
“反正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不是成功就是失败。”突然就被一条很特别的批注所吸引,有些走神的鱼寒也是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声。
“啊?”从未听说过还有这样计算成功率的方式,感觉那颗刚飘飘忽忽飞到半空的心又被人狠狠一脚踩在了地上,很清楚自己打不过眼前这小混蛋,魏王也只能再次朝屋外喊道:“别忙活了,本王现在不饿!”
“殿下乃金枝玉叶,虽勤于公务,却也不可累坏了身子!”没有听到侍女们娇滴滴的回应,屋外倒是响起了有些苍老的劝慰声。
“许先生?”相处了这么久,魏王能听不出这声音属于谁?
“殿下驾临天水,下官等人未能尽到地主之谊,使得殿下受了怠慢,万望恕罪!”连蹦带跳地打开了房门,还没等魏王做出什么礼贤下士的举动,就突然听到了一句对他来说绝对比天籁之音还要美妙的客套话。
“先生过谦了,能与诸位共处一地,已是令恺受宠若惊,又岂会……”忙活了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让人家主动找上门来,魏王还真不敢继续卿过去卿过来的臭显摆。
害怕因称呼问题而气得许知州等人再次拂袖而去,魏王却又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或许是治理地方的好手,但要是让他去撺掇别人干点什么坏事也只能……
“诸位先生今日前来,可是因……”很少有人会在谈判开始之前就用这么直白的方式去探听对方底牌,可魏王偏偏就这么做了,而且还显得很是诚恳。
“闭嘴!”魏王可以犯糊涂,鱼寒却不愿好不容易才狠下心来做出的妥协就这么遭到无情拒绝,扯了扯那倒霉蛋的衣角,悄声警告道:“想把事搞砸,你就接着说!否则就去一边呆着!”
屋子就这么大点,声音再小也不可能逃得过旁人的耳朵。
互望一眼,露出了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最后还是由官职最大的许知州站出来表示了对鱼寒的谴责:“汝这竖子,岂不闻事无不可对人言?”
“还请先生勿恼,贤弟且退往一边!”这三天里,除了焦虑就是在忍受鱼寒拐着弯的埋怨,感觉得到了某种支持的魏王哪还会不趁机多捞回一点主导权?
“孟子曰‘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贤弟既是饱读诗书,又岂可在诸位先生面前行此小人之举?”兄弟么,有些时候就是用来出卖的!
就算魏王是老实孩子,却也不妨碍他严格按照书本上的教导,用这种训斥身边人的方式来释放某种善意。
“殿下所言甚是,正所谓子曰成仁孟曰取义,吾辈既受先贤教诲又蒙官家恩宠,更当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故而殿下昔日之议,下官等实不敢应允!”要说魏王的举动还真没什么不妥当之处,却使得许知州等人在面露失望地摇头一笑之后,立即再次做出了最坚定的拒绝。
“啊?”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连续体会到了两次相同的感觉,魏王甚至怀疑许知州等人就是闲得无聊跑来找自己寻开心的。
笨蛋,又上当掉坑里了吧?
就这些个老狐狸,谁要跟他们玩照本宣科,那不是送上门找抽么?
用一种极其幽怨的目光瞪着魏王,鱼寒却突然明白了许知州等人为何会如此坚定地拒绝接受招揽。
世上从不乏胆大妄为之徒,但谨小慎微的老实人显然要更多。
作为自身实力并不足以影响朝政的普通地方官员,想要搀和到皇室争斗当中,本来就需要承担不可预测的巨大风险。
烧冷灶可以,扶植个堪比烂泥的昏君也并非完全不行,但问题是得看清楚对手是谁啊!
连孝宗皇帝都没有任何胜算的权利之争,谁还敢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时候,就把身家性命都押到魏王这么个老实孩子的身上?
“殿下既奉皇命前来督导天水军之事,自当殚精竭虑,且以下官等人愚见……”凑在一块商议了三天,许知州等人还真没心情跑来耍猴,虽说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却还是必须率先表明立场才能继续谈下去。
一大串的废话,无非就是说,人微言轻的他们在现阶段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没心情也没能力参与到朝堂的争斗当中。
在天下形势没有出现巨大变化的时候,除非是有现任官家的明旨要求,否则别说来的是个魏王,就算那个怎么看都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太上皇,也不能指望他们做出任何投效举动。
除了不会效忠官家之外的任何人,许知州甚至还代表所有同僚用不太隐晦的方式告诉魏王,就连双方之间那种颇具掩耳盗铃嫌疑的私底下配合,也没什么希望。
“那诸位先生今日前来,又是……”比前几次都还要彻底的拒绝,好在魏王的脾气不错,至少没有立即做出什么恼羞成怒的举动。
“世伯应是为了开春备耕之时,前来对小侄耳提面命?”可不敢再让魏王继续搀和下去,否则说不定那个最后的底线也要被突破,鱼寒赶紧接过了话茬。
其实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鱼寒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不求许知州等人能够投效魏王,也不打算进行那种可能招致报复的合作,他只要这些西河州的大人物们继续干好本职工作,别理会天水军这边闹出了什么动静就行!
春耕!春耕!除了这事就不能聊点别的?
糊弄得本王把西河州全体官员都给绑了起来,如今更是陷入了进退两难尴尬境地,这小混蛋却只知道替他那亲爹寻求政绩,他到底还没有没有点良心?
心中响起了难以遏制的抱怨声,但让魏王没有想到的是,许知州还真就慎重其事地做出了回应。
“开春在即,西河州虽是穷乡僻壤,却也杂务颇多!吾等有心拜别而去,又因思及旧年流寇为祸之患,故欲问殿下可有何妙计能解吾等忧虑?”说的也还是政务,但那些听到招安俩字纳头就拜的流寇到底能造成多大影响,还不都是许知州一句话的事?
“先生所虑,亦是本王之忧,故而本王……”这次总算是没有再犯糊涂,天性聪颖的魏王倒是很快就准确领会到了许知州的意图。
人家这都已经做好了睁只眼闭只眼的准备,眼下就看自己能不能够为他们提供足够稳妥的保护,让他们可以成功避免因袖手旁观而在将来招到打击报复。
而想要做到这事也很简单,那就是让魏王先拥有一定数量的军队,才能使得西河州官员可以随时借口受到武力胁迫而跟天水军辖区内发生的一切撇清关系。
“天水军现有兵卒五千余,然流寇为数众多且行踪不定,殿下若想守得一方安宁,恐是力所不能及!”虽说是行伍出生,但这几个天水军统制既然能跟许知州等人打成一片,能是那种完全没点心眼的莽夫?
根本不需要魏王出言相询,只是那一个略带期盼的眼神,就足以让统制迅速道出实情表明眼下的困难。
“既是如此,本节度使这就下令招募兵员以靖地方,不知诸位可有何高见?”不就是嫌本王没啥实力,才不敢提前下注么?
魏王也琢磨着,反正有从太子府讹来的那笔巨款,只要西河州的大人物们不在背后使绊子或者打小报告,想要迅速扩充实力那还不简单?
“王爷英明,怎奈这募兵之事恐还要……”在魏王看来很简单也很容易解决的小麻烦,却是遭到了他属下那些统制的反对。
作为西北军镇,天水军的士兵来源和其它地方有那么点不同,除了传统的收编盗贼之外,在这穷地方可千万别去打那些破产农民的主意,否则整个天水军跟西河州就剩不下几个正常的普通民众。
想要征兵?可以,但必须先获得地方官员的配合!如果再考虑到大宋奉行的强干弱枝政策,这种配合还不能只是简单的袖手旁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