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旬,长风袭袭。
迩来,在那夫妻缳之术的冥召下,秦维卿的枯骨果然自回了长行街秦氏尸身之畔。
叶影践言亲葬了二人。
那些彷徨在街上无法复常的愿偶、泊尸,失离梦祸驭控,便被知术宁渡派兵剿杀殆尽。祈神井中的孩童尸体也被统统打捞了上来,合坟收殓。
至此,长行街鬼祸一事算是告以尾声。
叶影收到了一封非飞嘱人快马加鞭传回的书信,信上说她此行诸事皆顺,不日就将回城。
自从上次叶影险些命丧刺客剑下,又知她两个月内功尽失、形同常人,岳涧、缇珈、怜月三人都格外注重她的行止,白日里几乎不曾放她落单孤走,每至晚上,房外都有多名飞花教教徒彻夜无休地严加巡戒。
而那一日乍出乍没、影迹飘忽的暗卫子鼠亦没有再出现过,叶影却隐约感觉得到,子鼠仍然潜伏在非宅中某个无人察知的隐蔽暗隅,遵照知术宁渡之令默默守护着自己。
…………
子夜,月暗时。
叶影睡在房中。
叶影:……
一股奇异馥香夹风忽来。
叶影:……
片刻后,香气萦室,分外浓郁。
叶影:……
门轻开,又轻掩。
有人蹑手蹑脚蹩进房来。
???:“我说过,我会得到你的。”
???:“那日在聚安客栈见你绝代芳华,我便心痒难耐,气血上涌,好不焦炙。做梦也想着倘能一亲芳泽,醉拥花眠,纵便死了,我戚升也不枉做了个风流鬼。”
戚升淫笑道:“小娘子孤枕独床,该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吧,可不寂寞得慌?就让我来陪你共赴云雨,同享这男女交合之爱吧……”
魔爪伸去索探薄被下叶影半隐半现的冰肌玉肤,正自窃喜间……
戚升忽然痛呼:“哎哟——”
一支袖剑透掌飞血,叮的一声,连柄没入了他右后侧的房墙之中!
佯装昏寐的叶影此刻已裹被坐起身来,目中闪过碎冰残雪之光,冷视着捂掌哀叫的戚升。
与此同时,一声厉喝从门外传来——
???:“狗贼,莫要让你的污言秽语脏了叶姑娘的耳朵!”
话音甫落,怒发冲冠的岳涧便速疾地越入了房门,他的身后枪影闪晃,柳眉倒竖的缇珈也翩若惊鸿而现,过不多时怜月也赶了过来。
这采花贼戚升正是那日在聚安客栈夜袭叶影不成的书生装男子,其人其事,色欲熏心,恶贯满盈,亦是官府录入籍册、赏金百两的通缉要犯。
这戚升竟能了无足痕地潜入深门严戒的非宅,叶影原以为他只是个绣花枕头,没想也是有几分能耐的。只不过他的轻功虽可偷香窃玉,拳脚功夫却上不了台面。
戚升紧盯着叶影的眼中露出一丝不信之色,惊疑道:“我秘制的催情药‘红柳’,药性比‘幻迭香’强上十倍,闺中女子莫不一闻则迷,未尝有失,怎却单单对你无效?”
“催情药么?”
叶影轻笑。
“……呵。”
叶影:(这迷迭香、艳红柳又算得什么?)
叶影:(再烈的催情药也比不上枫源里的水阴火阳散罢……)
戚升败丧着脸道:“这一次我算栽在了姑娘的手底下,贱命只有一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岳涧瞪视戚升道:“我先废了你这狗贼的子孙根……”说时便提拽着戚升的襟领就向房外走去。
缇珈斜晃流樱枪,跟去道:“岳涧,我也去!”
岳涧似被缇珈的话呛了口,步顿停,搔头道:“呃……缇珈你……”
缇珈道:“这人太可憎,玷辱女儿家的清白,不宰了他难平我心中之愤!”
怜月忙道:“岳公子、缇珈姑娘请慢,平民百姓对朝廷重犯处以私刑,实是逾规越矩的失当之措。天涵城又乃天子脚下,恐传出去落人口柄,惹来流言责议我飞花教藐视王法。我们还是将这淫贼移交官府处置吧。”
叶影道:“……怜月言之有理。岳涧,你且放他吧。”
岳涧松手放开戚升,踹了他几脚,犹不解气,哼声道:“你可长了眼,好好瞧瞧,这位冰清玉洁的叶姑娘也是你碰得的么?”
叶影:“…………”
叶影(不自觉地紧了下肩):(冰清玉洁么……)
戚升浪笑道:“我碰过的冰玉女子多了去了,个中美妙滋味,岂是你这素修者所能体会?……生不负花郎本色,死亦足矣。”
缇珈枪缨摆落,放狠道:“你再啰嗦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臭舌头!”
岳涧道:“哎哎,你岳爷爷可不是什么愚顽不化的素修者,少不更事时,也浪迹过烟月之巷,醉心于探花寻柳之道……(省悟貌)糟糕,我好像暴露了什么?”
缇珈道:“……什么是素修者?”
岳涧搔头挠耳,讷口道:“啊,那个……呃……我……”
他把脸转向叶影,灰兮兮地道:“叶影,我……你……?”
叶影(颊染浅霞):“…………”
叶影:(这算是什么……?)
怜月见气氛不对,连忙道:“奴婢现就押送这淫贼去官衙领赏……”她唤人将戚升五花大绑押出房门,便行告退。
缇珈瞧了瞧面泛绯晕的叶影,又看了看脸有窘色的岳涧,一副似懂非懂的茫惑表情。
只是,这渐渐变得不容第三人在场的古怪气氛,终是让缇珈捕捉到了暗流涌动下,那一丝丝一缕缕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神妙之味。
“…………”
“我先回房了。”
“……你们慢聊。”
缇珈朝叶影知意地一笑,便走出了房门。
晚风拂灯黄,月光描影长。
缇珈走后,这间隐香浮幻的女子寝房之内,便仅余了岳涧这一位迟留的外客。
…………
“那些放浪形骸的青葱过往,我早就忘于脑后了……”
“自从遇见了你,我便只为了你。”
“……叶影,你是小月牙之外,令我心动的第二个女人。”
“也是我最喜欢的那一个。”
“对你,我并无所求,亦无所留。”
岳涧满腔热忱地将自己的心迹向叶影袒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