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戮鸣蛇部落,长矛饮尽鸣蛇血,或是驱策蚁兽狂奔赶路,伺机炼化尸肉,呼延后续这十日,均是这般过的。
好似一头沉迷于杀戮的凶兽,只顾得一路疾驰,寻觅鸣蛇部落,然后将长矛高扬,对准周遭的鸣蛇狠狠刺过去。几乎无需动念,只要将长矛握牢,再晓得于乱军中保住自家小命,赶路时记得抓紧时机炼化尸肉,增进修为便好。
自从知晓那强者尸肉能够增益修为,偶尔遇到极强的对手,呼延自然不会只顾一味逃窜,必要耍弄拖延,拼着自家熊躯受创,也要拖到大局已定之时。
待周遭鸣蛇稀落,黑熊遍布的那时候,他便高吼唤来三十八骑,让其在旁掠阵,一道围杀这强敌,然后再将强敌遗留的碎尸分与众熊。
自然,虽说狡诈得胜,更是靠了三十八骑的协助,但这杀死鸣蛇强敌的功劳,呼延拼着小命占了大半,所得的鸣蛇尸身亦有大半。
被他拿走大头,如今已然甚有交情的三十八骑,却是毫无怨言。
只说这三十八骑,能够从两番凶险围杀的绝境逃得性命,均不是碌碌无为之辈,先前在先锋军中,大多挂有头衔,最次亦是什长,最强者便是那两头千主。
所谓千主,主掌战熊过千,自家武力亦要强悍非常,起码也要将玉体打熬到圆润极致,乃是胎境巅峰的实力,而初入身境的千主,更是数不胜数。
而这三十八骑里,便有两头初入身境的千主,而曾统御百熊的百勇则有二十一头,占了其中大半,亦多已将肉身打熬得圆润如玉,稳稳站在胎境巅峰。
那两头千主,自家已是身境强者,对于呼延斩杀那鸣蛇强敌,或金体或玉体的尸身血肉,对他们这身境肉身已然无用,自然不会贪恋呼延的战果。
这二十一头百勇,已然自家将肉身打熬至胎境巅峰,在胎境里进无所进,对这金体、玉体的鸣蛇尸身,拿来无用,便也看不上眼了。
至于剩下这十五头战熊什长,均是玉体熔炼近半的修为,食用与之同级的玉体尸肉收效甚微,唯有身境尸肉效用最佳。奈何这一路屠戮鸣蛇部落,遇到的身境鸣蛇数量极少,尸肉便也分不到他们头上,只得勉强接纳玉体鸣蛇的尸肉,总比一无所得好些。
这般情景之下,呼延设计幸苦杀死的强敌尸肉,这三十八骑虽说亦曾出力,但待到呼延热情分与碎肉时,两头军主不要,二十一头百勇亦不需要,那十五头战熊什长亦是难拒呼延好意,勉强收下三、五十斤,权当卖呼延一个脸面罢了。
是以,呼延与这三十八骑配合渐至默契,每次围杀完呼延的强敌,分与那十五头什长战熊小半尸肉,自家便能将剩余大半收敛进自家空袋。
如此下来,他那空袋便日益丰满起来,待屠戮过二十余个鸣蛇的大部落,这空袋里竟装了两万余斤玉体的鸣蛇尸肉,积蓄甚丰。
呼延乃是精明人,自然知晓这三十八骑甘愿次次相帮,并非贪图他那无关紧要的战果分享,而是凭借与他曾经生死闯荡的些许交情,这才好意帮忙。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于是若遇到罴下令停军,这个把时辰的休整闲暇,奔忙分发完大军的肉食、蚁料,他便要眉开眼笑,厚皮凑进这三十八骑中,与他们一道享用肉食,打诨调侃或是随意闲聊,定不会错过这等增进交情的好时机。
偶尔能从罴手头讨要得两坛老酒,他便愈发欢喜,贼眉鼠眼的偷偷窜到三十八骑之间,悄然打开这老酒,与众熊畅饮解馋。
征战厮杀的当口,虽然未得明令禁止,但罴甚少发予酒水,是以这老酒便成了紧缺活。众熊往日在战熊城中,夜夜无酒不欢,早已在肚里养出了酒虫,数日未得沾酒,却是愈发心痒得紧。
于是这老酒,比之呼延分予那不痛不痒的鸣蛇碎尸,更能让众熊心动。呼延既有渠道弄来老酒,更未贪馋独饮偷食,敞开分与三十八骑,这三十八骑能解酒馋,均觉着这全靠呼延,自然看之愈发顺眼。待到杀场上,众熊厮杀将尽之后,愈发不介意就手对呼延帮衬一把,换取这偶尔解馋的老酒。
这十日下来,呼延如此有心的培养交情,这一来一去便交情甚深,他与这三十八骑,俨然恍若亲生兄弟一般,时常凑做一团,饮酒食肉好不畅快,反倒把他们的主子罴撂到了一旁。
罴忙着思忖大军日后走向,更忙着炼化尸肉,抓紧时辰增进修为,便也懒得搭理这群没良心的熊货。
他乃是两万大军的统帅,这两万大军的胜败荣辱,与他的决策息息相关,丝毫马虎不得。这才是至关重要的大事,时时受这大事劳神,更要分心炼化尸肉,他已然无暇他顾了。
而他,不仅是这两万大军的统帅,还是战熊族四大家中,斯瓦匹剌家最为得势的少主之一。
难就难在这“之一”二字,他并非家中唯一的得势少主,头上更有三位强势兄长,受家主父亲的重视程度,与他相差仿佛。这便时时提醒他,随时都不可有丝毫懈怠,警醒三位兄长的同时,更要将父亲主上吩咐之事做得完美,不可有任何差池,才能压过这三位兄长的锋芒。
为何要压过所有兄长的锋芒,罴有时迷茫,便会想到母亲死前那幽怨言语。
“罴!他们看不起你,你却不能看不起自家!所谓血脉稀薄,便要以勤补拙,辛苦更甚兄长们十倍、百倍,总有一天能让他们仰望你!我相信我的种,日后定会成为斯瓦匹剌家的家主,更将是最强大的家主!”
母亲是积郁而死,罴总觉着是他拖累了母亲,才害得母亲郁郁而终。
便因为母亲生了他,而他血脉稀薄远超众位兄长,生来竟是难得一见的锈体熊胎之境。或许这便让父亲觉得丢脸,堂堂战熊族四大家的家主,枭雄一般的勇猛之士,竟生了个羸弱的种,平白惹得这战熊城里,暗中多出许多对他的嘲讽、笑话。
于是罴幼年之时,甚少能见到父亲,父亲来到母亲所居偏殿的时候,也渐至稀少下去。罴觉得,这才是母亲尚值壮年,便郁郁而终的缘由。
每每想及此处,他便没来由的生起烦躁、暴戾之气,直欲屠戮不休。
便凭这一口难消的气,他能够忍受难熬的孤寂,忍受修炼功法磨炼肉身的煎熬,渐至从众多兄长中崭露头角,争取到了父亲主上的另眼相看。便凭这一口难消的气,待他破开胎境晋升身境之后,立时启动了无数暗线,从那二兄梁的手里,生生抢下两司,奠定了自家在家中众多少主里的权势与凶威。
亦是凭着这一口难消的气,他牢记母亲生前那怨气冲天的言语,时刻不容自家懈怠,学会了与众位兄长勾心斗角,学会如何取悦父亲主上,获得更多的恩宠,更要压过所有兄长,坐上那家主的宝座,让母亲的遗愿成真。
他要让所有战熊知晓,天下万族知晓,在这战熊族的斯瓦匹剌家中,有一位名为罴的家主,如若绝世之枭雄,凶威冠绝古今,万古传诵他的传奇,在这悠悠历史长河中永不消逝。
于这一步,他看似触手可及,其实尚差咫尺天涯。
但罴肉身中的执念,足以让他直面万难,永远不会生出退缩之意。他自信凭借自家聪慧,步步经营细心图谋,总有一日,母亲所愿与他的执念,终能成真。
他身为家里最具权势的少主之一,已然统御先锋军,率先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又统领两万大军,若是此番未出差池,将这片鸣蛇疆域内剩下的部落尽数屠灭,他便将在这场征战中成为最耀眼的少主,光芒不仅盖过家中这几位兄长,更会让战熊族各大家的少主变得黯淡无光,断难超越。
这便是他如今需要做的事情,不需如何激进,只要他徐徐渐进按部就班,将起吩咐的命令圆满完成,这偌大战功自然到手。
但要想尽善尽美,他必须做到细处,将这两万大军掌握通透,尽量减少每一次征战的损耗,才能以堪称完美的收场,将那几路大军攀比下去,这才符合他的作风。
借这大战开启的良机,往日稀缺的强者血肉,如今获得甚是容易。这好处不仅他有,对其余几路大军应是相差仿佛,那大兄裕、二兄梁及九兄忌,亦能伺机获得大量强者血肉,境界提升定会极快,他便也不能将修为落下,更要借此良机追赶上去,或是一举超越最好。
如此琢磨一番,他不仅要估算众位兄长所得,境界提升的大致速度,还要掌控好麾下这两万大军,推测残留这片疆域的鸣蛇部落所在,加紧炼化尸肉提升自家修为。
诸事烦扰,他更觉得时辰紧迫,不敢耽搁片刻时辰,更别提休歇养神,或是同自家侍卫、护卫们一道食肉饮酒,谈笑打诨了,他没有这等悠闲时辰。
正待他默默食肉,分神思忖诸事之时,他那随身的军用空袋忽而传出一阵晦涩的神识波动,他侧耳聆听片刻,忽而神色大变,猛地起身跨上罴唯厚背,举起长矛高吼。
“我战熊族百万大军,已然跨入鸣蛇疆域,便在我们身后!众位勇士,若是不想这战功被后面大军抢夺,这便要加快进程了!”
“时不我待,即刻集结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