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有穷,而神力无穷,这话说的便是神境前后的天堑之别。
若是未入神境,肉身力道撑死不过十万龙力,而待得那淬体天劫洗炼之后,那仿若散兵的十万龙力才能得以凝聚如山,沉凝厚重已非等闲,乃是更高层次的力道,施展开来天差地别,未入神境者断难抵抗。
柳如胭数万年前,亦是才绝惊艳之辈,未入神境便已悟出神技,只是她为人低调、淡漠,并无争锋之心,是以才悟出神技便毅然引动天劫,继而跨入神境,做了窃情门第五位神境长老。
花语称她一声师姐,并非无的放矢、有尊无实,而是柳如胭未升长老之前,曾是窃情门真传大弟子,乃是花语实实在在的师姐。待得柳如胭晋升神境长老之后,这真传大弟子之位便顺位让与了花语,其后更是多有点拨、提携,花语得以身境悟出神技,与柳如胭这悉心指点大有干系,是以这柳如胭虽说声名不显,本事却可见一斑。
潜修三万年,柳如胭已悄然晋升四肢神境,四肢血肉熬炼纯粹,自有七十大山之力,鞭法亦已明悟灵转玄妙,这时含怒出手,几经增幅而去,鞭力岂止千座大山之力!
雷霆万钧的长鞭巨蟒,似是绵延无穷尽一般,宛若天河之水,朝呼延与柳烟奔腾而去!
呼延面露惊怒,自是出乎意料,这时节哪敢犹豫,不假思索死死抱住柳烟,欲图将她抱回身前,眼见依旧不及,毅然弃马激射前奔。
“嘣!”
如若山崩地裂之巨响,那巨蟒尚未逼近龙马,龙马还未来得及一声惨嘶,已然被前袭劲风撞得爆散,血肉碎泥飞溅如烟花,小命瞬息呜呼。于这长鞭所化巨蟒而言,这龙马肉身之力如若九牛一毛,实在不值一哂,宛若未觉一般,轰然砸向适才二人一马所在之地,这时节地震山摇,气浪、烟尘倏然吞噬千丈,声威实在骇人!
这轰然席卷的狂猛气浪,眨眼间已然将呼延与柳烟的背影吞没,随即如遭重击,竟被这逸散的些许力道,亦将二人吐血震飞。
在这尘雾漫天之中,怕是无人见得柳如胭面上一闪而逝的关切目光,与那惊慌失措的愧疚神情。待得尘埃落定,柳如胭早已在虚空伫足,面色平静俯视下方,谁也猜不透她此时的心思,那巨蟒不知何时,又化作一条细长血鞭,缠绕在柳如胭皓腕之上,一时竟是万籁无声。
方才长蟒巨首猛砸之地,如今已成千丈深坑,龟裂的恐怖沟壑在这万丈方圆纵横密布,而那万丈之外的尘埃厚土中,匍匐着两个狼狈身影,至今依旧一动不动,自是不知生死。
柳如胭目光隐现急切,娇躯动了动,似是极欲赶过去,看看二人伤势如何,再行立时救助。可她皓腕抬到一半,那秀足将要踏出,便见地上有身影微微颤动,她悄然吁了口气,放心之余,神色立时恢复惯有的冷漠、平静,兀自负手傲立虚空,再也不见动静了。
“……柳烟?”
呼延浑身如若散架,无处不痛,可心念却是心急如焚,急忙将柳烟抱在怀里,摩挲着那犹自未醒的娇憨俏脸,替她抹去污渍,迟疑唤了两声,却未得回应,这便惊慌起来,“柳烟!丫头!丫头!……”
“她……怎么了?”
听得呼延声声唤得惊慌,就是不见柳烟动弹一下,柳如胭亦慌了神,哪里还忍耐得住,惊疑问着已然动身欲要赶来,却见呼延挣扎起身,紧抱住柳烟娇躯奋力急退,那目光尽是仇恨,如凶狼戾虎,那煞气连柳如胭亦觉心惊,不禁闻声顿足。
“你别过来!”
呼延怒瞪着柳如胭,兀自喘着粗气,咬牙切齿一般,“世间……世间竟有你这等做母亲的!人道虎毒不食子,可你!可你……”
这时节柳如胭才倏然回神,哪里还在意呼延这无足轻重的怒火,倩影倏然疾驰而来,寒声疾叱道:“速速将我女儿放下!若非因为你的缘故,我怎会失手伤了她?我还未怪你,你反倒怒恨起我来了?如今柳烟她伤了心念,等若重创根本,速速将她交予我,否则……你要让她死在你面前么?”,
“不给!死也不给!”
呼延何等执拗,此时怒极更是不会顺从,待见柳如胭身影急冲而来,他毅然折身猛踏,朝那近在咫尺的刀魔门赶去。
“你!你给我速速停下!将柳烟放下!”见得呼延这般行径,柳如胭激怒厉叱,那玉指绷紧,咬牙又自想要狠狠一鞭打去,可目光落在那神色黯淡、不见动静的柳烟身上,便又难免犹疑。
此时何等紧急,自然没有容她犹豫的时机,仅仅犹豫刹那,已然追之不及,那抱着柳烟的秃贼,已然冲进了刀魔山。
“将我女儿交给我!”柳如胭见状惊怒,自是不顾一切,挟着风云变色的狂猛之势,毅然追了进去!
“窃情门柳长老!”
柳如胭将要踏入刀魔门地界之际,那刀魔山巅忽而传来隆隆闷雷之响,自是刀魔神主隐怒暴喝,叫破了柳如胭的身份,“此乃我刀魔山!不是窃情山!即便你是神境长老,欲图进山,也该依着规矩来!若是欲图擅闯,休怪我不将情面!”
这话说得极重,已然有了将要动怒的征兆,柳如胭亦闻声惊醒,其中干系在心念中倏忽一转,便又被她抛之脑后,犹自毅然踏入刀魔门地界,面寒咬牙朝呼延穷追不舍。
“刀魔神主见谅!我女儿重伤在身,却被你门中大弟子无故抢走,这笔帐暂且放下,日后再行清算!还请容我速速救下女儿,乘着尚有一线生机,速速赶回去救治,若是我女儿因此出了事情,我柳如胭……誓不罢休!”
“哈!”待得柳如胭之音尖锐传开,那刀魔山巅便自回应一声怪笑,自是刀魔神主气急反笑,“柳长老这话说的……哈哈!”
笑声犹自滚荡而来,便见一道血线倏然激射而来,到得呼延身后已然迎风见涨,化作七尺高下的血色身影,枯瘦佝偻,却有无尽威严,面泛冷笑,竟与那刀魔神主生得一模一样!
这般变化,柳如胭顿时震惊,惊惧伫足,犹自难以置信地细细打量着这血色身影,“圣……域之境!这是圣域之境的手段?衍化众生、天地,身化万千,你已然踏在圣境的门槛上了?刀魔神主……刀魔神主!你隐藏得好深!”
待见柳如胭这惊骇模样,刀魔神主的血色化身面上得意之色一闪而逝,继而冷笑道:“先前之事便在我刀魔山门前发生,岂非我刀魔神主老得糊涂了?世间哪有你这等母亲?竟然对自家女儿下这般狠手?哼哼!我看你是欺我老糊涂,便能不将我放在眼里,肆意耍弄、诓骗不成?即便她是你的女儿,这般狠手下去,我亦觉着心寒,休怪老糊涂我多管闲事,这丫头……我断不忍心交到你手头!”
柳如胭倏然见得刀魔神主展露这等圣域之境的手段,倒是的确大吃一惊,可此时她的心神,又自放到了那疾逃上山的呼延身上。眼见昏迷柳烟越离越远,柳如胭杏目猛缩如针,浑然不知刀魔神主说了何话,兀自冷声道:“此事对错暂且不提,救人要紧!还望刀魔神主体谅人情,将我女儿交还与我,待得将人救下之后,你我再慢慢说道这其中对错不迟!”
“慢着!”
眼见柳如胭心急又欲追赶,刀魔神主却不慌不忙,慢条斯理道:“这丫头是否真是你柳长老的女儿,犹自未知!我却知道,这是我徒儿即将过门的眷侣,怎能轻易交给你?这事情还需细细商量再说,人……便留在我刀魔山吧,我刀魔神主还算有些本事,自能救下这丫头的性命!柳长老,还是速速归去为妙!否则我刀魔神主翻脸不认人,便要追究你这擅闯我山门之罪了!”
“你!”
此言一出,柳如胭气得忘言,眯眼咬牙如有母虎之怒,“没曾想你刀魔神主也会这般胡搅蛮缠,信口雌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师父,便教出什么样的徒弟!”
“嗯?”
这话已然过份,若是刀魔神主较真,便能算作柳如胭辱没他门主声威,就算即刻血洗,将柳如胭就地斩杀,亦是合情合理,无人能指责他刀魔神主过份。可说是这么说,谁也不会这般较真,自知柳如胭是气急说了胡话,但刀魔神主亦是面色阴寒,神威如怒火喷涌,连柳如胭亦是承受不起,顷刻间已然受了重压,娇容变色,血色瞬息褪尽。
“柳长老,适才之言,我便当你无心失言,不予追究!此刻,还请从我刀魔山速速退去,我刀魔山,不接待你这等恶客!”
柳如胭咬牙急退,遥望呼延离去之处,二人身影早已消失在刀魔山巅,心念急转之后,终归羞愤退去,待得远遁数里,才有寒声厉叱传来。
“刀魔神主!还有那秃贼!若是我女儿出了事情,我与你刀魔门誓不两立!”
“哼!”
刀魔神主那血色化身撇嘴嗤笑,对这威吓不以为意,待得目送柳如胭远去千里之外,这化身便自倏然收缩,又成了一道血线,倏忽收回神殿去了。
而此时,刀魔神殿之内,呼延抱着柳烟娇躯,正跪在刀魔神主面前,叩首恳切急呼道:“还望师尊开恩,救救我家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