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一条异族血脉,却也是呼延体内最为强横的一条。
能够两百年将剩余的异族血脉悉数炼化,这速度尤为惊人,却是得益于这口浩然刀。
血脉相连,便引得这刀欢呼雀跃,连带呼延这肉身相应的血脉亦是沸腾鼓胀,隐有澎湃奔涌之意。这一条血脉如此活跃,急速振荡好似要脱体而出,与那浩然刀里的血脉相溶相汇,却因诸般阻碍而束缚,便有了拼命挣扎之力,这力道好生雄浑,却是阴差阳错,反倒帮了呼延大忙。
若是呼延自行炼化异族血脉,其后所剩这百余条,少说也要耗去数千上万年之久,其中艰难更是难以言述。毕竟是自家肉身,用得又是自家肉身之力,好似提着自家头发,将自家提起一般,个中艰难可想而知。是以炼化杂驳血脉,这一关最为耗时耗力,呼延这情况,与寻常人比较,反倒还算极好的了。
只是即便再好,呼延业已做好了耗费数千上万年时间的准备,谁曾想竟有这般机缘,得了浩然刀上这强横血脉的外力之助,肉身如大浪洗刷,剥离异族血脉自然快了不知多少倍。
如此一来,仅费了这两百年时间,他肉身血脉已然清爽了太多,似有澄净之感,诸多杂驳的异族血脉已然离体,仅剩这一条异族血脉,便是那堪比主脉强横的异族血脉。
也不知呼延他祖上出了何等惊采绝艳的先辈,竟能折服这般强横血脉的异族,能够绵延千万代,依旧如此强横,足以追本溯源,得知这传下血脉的异族先辈,当年又是何等冠绝天下的风姿,雄浑强横的修为!
一念及此,呼延不佩服这威猛的异族先祖,倒是对折服这异族先祖的那位祖宗,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呼延祖上,原来也出过这般人物!能让如此强横的异族为之倾倒,委身下嫁延续血脉,这先祖的本事,实在非同寻常,堪称我呼延祖上众多先辈中的第一人!只是不知,我留下的同族血脉中,哪一条才是这先祖所遗传的血脉?不若料想这般绝世人物,所留血脉,也该是我这肉身内那三道主血脉之一吧?”
偶尔闲暇,呼延也会有诸如此类的杂念,不时自心头划过。毕竟他这肉身,终归是血脉代代传承的产物,众多血脉无论强弱,皆尽汇聚成一身,才能造就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呼延。
这每一条血脉之主,原本都该是活生生的生灵,生前或强或弱,或是过得窝囊、幽怨,或是活得精彩、张扬,睥睨众生,都是湮没在那历史长河中的一段段故事,都会是些什么故事,才一步步因缘际会,造就了他呼延的诞生,这的确会让呼延浮想联翩,为这些血脉之后的先祖们,构筑出一个个奇异的故事,也是极为有趣之事。
尤其是传下这最后一条异族血脉的异族先祖,想来与呼延那时的先祖之间,一定发生了如若传奇般的爱恨情仇,可悲可泣,惊天动地,抑或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究竟会是何等动人,呼延不知,他只能凭空猜想,为传下这道血脉的异族先祖和自家祖上,捏造出了诸般种种看似合理的美好故事。
而今日,这最后一条异族血脉,呼延亦毫不迟疑,将要将其剥离出体了。
一条堪比主脉的异族血脉,几乎占据了呼延肉身构成的十中之一,剥离便好似断臂断腿一般,如若自他肉身上,生生剐下一大块心头肉般,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亦是像至亲故去的心痛,非常人也难以忍受,唯有一心变强的执念坚毅如铁,才会有这般狠心,这般忍耐。
呼延便是这等人,说他自私也罢,说他冷血也罢,对于一切阻碍他增强之事物,他皆会去除。
他的执念,一往无前。
区区肉身疼痛,呼延连叫喊都不屑,他兀自咬牙忍耐着,那堪比主脉的异族血脉一丝丝自皮、肉、血、筋、骨中抽离出来,自毛孔、七窍中排挤出去,血汗淋漓,不仅浸透他浑身,渐至连他坐下石地,也流淌了一片,殷红剔透,隐有光华。
如此强横的异族血脉,待得呼延凝练肉身至今,已然不是凡物,若是被身境魂修遇见,定会奉之为珍宝,拿去炼化做丹药、宝物,自有一番妙用。
可惜呼延并非魂修,这血脉于他无用,自是懒得拾取。
待得静坐了三日三夜之久,最后一丝这异族血脉,也艰难自颈旁一粒毛孔中离体而去,呼延只觉肉身忽而有了奇妙变化,清爽舒坦,好似泡了三日三夜的热汤一般,舒坦中却难掩那虚脱般的乏力与疲惫。但与此同时,亦好似这虚弱肉身之中,又平添了一股强横力道,纯净而强大。
“果然奇妙……”呼延握紧拳头,不由得喃喃感慨。他感受着这似是新生的肉身,隐隐有种明悟,这时晋升身识身境,必定如水到渠成般轻松容易。
他如今这肉身,已然尽是同族血脉,连一丝异族血脉也寻觅不到,这便是晋升身识身境最为雄浑的积累,最为坚固的根基。有他这般纯净的人族肉身,鼓荡力道便有八千龙力,正是眼识身境的极致,若是此时晋升身识身境,震破这包裹全身的断触后天身膜,也不会有血脉杂驳引发肉身爆裂的隐患。
“哈哈!好纯净的肉身!”呼延感受着自家体内奔涌如洪流般的股股力道,磅礴厚重,澎湃迅猛,却乖巧听话,不由得分外满意,咧嘴大笑开来,“不如便趁此良机,一鼓作气震破胎膜,晋升身识身境吧!”
呼延也并非优柔寡断之人,说做便做,立时平心静气,闭目自脚跟渐至鼓荡力道,逐渐蔓延全身,股股力道洪流涌入头顶,自这胎膜最为薄弱之处率先冲击。
“隆隆……嗙!”
“嗙!嗙!
他头颅之内,声声磅礴撞击之声震耳欲聋,一时间可谓声势浩大,经久不息。
若是实在说来,这胎膜包裹全身,周身自是一般厚度,全无二致。只是这身境一路晋升,自是开启耳、鼻、口、眼四识,这四识所在之处正是头颅,等若这头颅之外的胎膜,已然被洞开七窍孔洞,这头颅的胎膜再非完美无漏,此时欲将震破胎膜,这头颅自是最佳之选。
力道渐至汇聚如浪潮,紧锣密鼓般冲击,待得半日时辰,终是“呲啦”一声似如撕裂丝帛般的声响,这胎膜终究震破,继而呼延周身接连爆响,自头颅一路向下,那不可见的胎膜相继而破,果然顺畅至极。
似是褪去一层污浊、束缚,呼延只觉一阵清新,呼吸顺畅,力道更见雄浑,运使愈发迅疾如意,这仿佛来自肉身本质的变化,实在奇妙。
待得一丝丝先天之气自毛孔、七窍而入,迅速滋补着体内血肉骨骼,顷刻间变得更加紧致、细密,仿佛这肉身已非凡物,俱是纯粹精华凝聚之物,却当真无半点爆裂而亡的预兆。反倒是这肉身力道,悄然间暴增,已然跨入身识身境,随手便是万龙之力,分外惊人。
“哈!哈哈!我呼延如今也是身识身境的人物!且看谁还敢小觑于我!”呼延双目绽出精光,感受这暴增力道,不由得意地放声大笑,只觉甚是畅快。
而在这刹那之间,他握住这浩然刀的刀柄,那刀中忽而传来欢喜、振奋之意,自刀柄处无声渗出一丝晶莹血液,便在呼延未曾留意的当口,悄然敷上他的手指皮肤,继而渐至消失,已然渗透进了呼延体内。
“哈哈……”
呼延大笑之声嘎然而止,那狂笑之色倏然僵直在脸上,却是双目滚圆,透出无尽惊惧之色。片刻后,他猛然惨呼一声,踉跄歪倒在地,兀自抱紧自家头颅,忍受着这骤然传来的极致痛楚。
“啊!啊!啊!”
这痛楚好似要涨破呼延的头颅,让他头颅爆炸一般,轰隆隆更仿佛永无休止。这等疼痛,连呼延都自觉承受不住,直欲将自家头颅敲碎,以求得那永恒解脱。
“痛!娘西皮滴!怎生如此之痛!为何会痛?休要再痛了!”
惨呼、尖叫、哀嚎、求饶,这诸般声响,呼延本以为自家永远不会用上,但在这痛楚面前,连他那执念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唯有求饶、惨呼,才能稍微消解这难以忍受的滋味。
这一刻,呼延想死,可呼延也不想死,他宁愿忍受,咬碎了牙也要忍受下去,他总有一种隐隐预感,这突兀来临的剧痛,并不会一直这般持续下去,它总该有完结的时候。
于是在呼延心里,将这遭遇已当做是他与这剧痛之间的争斗,最惨烈的厮杀。他不会退缩,也再没有退缩的余地,被逼进了绝境,终是激发出他隐藏最深的凶魔血性,总要拼命搏杀一番,继而再来看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谁,才是最终的胜者!
“是我……呼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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