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一番话,传入呼延耳中时,便有了些许出入。
守穗在说最后一句话时,那“后日”二字后面忽而一顿,是以在旁人听来,便是“后日……一看便知”。这停顿实在短促,漫说是周遭围观之人,便连南宫及李隆都不曾留心。
而落到呼延耳中时,便是“后日四更天一刻一看便知”,这“四更天一刻”用的是密语,仅传入了呼延的耳朵。
道比十位之争,乃是头等大事,项济与李隆一战自然不会放在夜半四更天这等清冷的时段,用的又是密语,其中刻意提点之意,呼延这等精明人,自是一听便知。
守穗此番密语之意,说的是他们动身的时间。
先前二人曾商议,正在明日夜里三更天便要动身,如今守穗所言,却是不知又出了何事,导致这动身时间有了变化,换作后日四更天一刻去了。
这事情呼延自是上心,却是抱着“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思,成则谋上一笔横财,不成便罢,称不上太过看重,对于这动身时辰的突兀变更,自然不甚在意。
于是听闻守穗所言,呼延即刻冷笑道:“后日一战,谁胜誰败,你我到时好生看着吧!”
这般回应,暗中传递之意,便是已知其意,到时定会准时赴约的意思。
李隆听言又是哈哈大笑,正要说话之间,遥遥又传来一声大笑,便听得项济那洪亮声音滚滚而来。
“哈哈!说得好!总该叫众门同道好生看看,此番道比,谁才是同辈魁首!”
当真锋芒毕露,自傲强横的回应,李隆倏然扭头循声望去,待得见项济与项神二人推波般挤开人潮,正朝他烁烁望来,他亦是瞪眼直视,冷笑道:“言语上争出个高低来,又有何用?平白让人看了笑话!谁强谁弱,到时一试便知!”
“待得千年之后,我剑魔门新晋真传守穗,与你刀魔门新晋的十三师弟,也该有这一战,究竟是谁强谁弱,谁能技压群雄,也是到时一试便知!”
李隆说话时,项济与项神已然站在呼延身侧,同李隆面面相对,相隔不过十丈,相互目光、气势在虚空猛烈撞击,却是谁也不落下风,一副龙争虎斗的架势。
“难得我与你一般心思,哈哈!李大胡子,你剑魔门那十三小子正在与人激斗不休,眼看便要被人挤下台去,你还有心思在此处耍弄口舌么?”
李隆闻言面色微变,转而又自镇定,含笑道:“项大胡子,放心!区区千位之争,我十三师弟自然能应付,又岂会让你刀魔门看了笑话?待得明日百位之争,权且看看他与你刀魔门的小十二南宫,又是谁高谁低!莫要到时又被人扫落下台,连百位都站不住脚……哈哈!”
他这话里的反讽之意甚为犀利,在场刀魔门一众俱是勃然变色,齐齐朝李隆怒目而视。
李隆嘴上说不担心,但已然分神查看自家十三师弟占据那高台的情形,见得果然与一人打得不可开交,岌岌可危,终是撂下这番话,便领着守穗匆匆而去,急忙为自家十三师弟打气、助威去了。
待得目送二人匆匆离去,项济面色隐怒,朝着李隆那魁梧背影忽而扬声嗤笑,“勿要废话!还是担心那你十三师弟吧!若是此法被人赶下台去,千位都不曾抢到,这才是闹了大笑话!”
兀自嗤笑之后,那李隆不再反击,项济自然懒得与他多争执,这便宽慰起南宫来,笑道:“无需将这李大胡子的话放在心上,便凭你这千年苦修所得的刀法精进,此番百位定是不用担心,还需再接再励,争取杀进五十位之内,定不能叫这李大胡子小觑了我刀魔门!”
“是!南宫定会全力一争!”听得师兄如此勉励,南宫自是不再郁愤,在台上肃容抱拳,恭谨应道。
常言道事在人为,成与不成便是听天由命了。
南宫这一日所遇的挑战者不过二、三十数,却都是嘴上狂傲、手下稀疏之辈,自然如众位师兄一般,牢牢占据一方古台直至月上当空,稳稳夺得千位排名。
而那剑魔门的第十三真传弟子,此番尚是首次参与这道比之争,却被项济一语成谶,当真让一位鞭魔门的新晋真传挤落台去,让李隆气得吹胡子瞪眼,恼羞成怒整整一日。
好在这师弟最终没有丢尽剑魔门的脸面,一败之后隐忍许久,总算在傍晚时上了另一座高台,挤落了一个匕魔门的小子,便一直站台到最后,勉强夺得了道比千位排名。
这第一日道比千位之争,几家欢喜几家愁,各门各派有喜有忧,却也这般尘埃落定了。
第二日清晨已是道比百位之争,相争自是更为激烈,便连刀魔门、剑魔门这等大派的真传弟子,也颇为谨慎,断不会贸然出手。于是清晨时台上相争的,倒大多是勉强挤进千位,有资格争夺百位的小派真传弟子,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每一座古台都打得火热,自是颇有看头。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看得台上劲气纵横,你来我往争斗得极为热闹,周遭围观之人俱是看得叫好声不断,兴奋欢喜,俱是觉得不虚此行。而台下的真传弟子,却是冷静而观,将诸般种种考虑周全,琢磨着该去哪座古台一争,抑或自家该何时出手,才能谋取这道比百位的排名。
自有那实力强横的人物,如若呼延那几位常居五十位之内的强势师兄,清晨看了半响,便已翻身跃上一座高台,三、两招将对手送下台去,依旧如千位之争时一般,再行稳占了一方古台,自此便端坐不动,稳如磐石。
南宫上次道比便落下遗憾,略微差了一线运气,未能如愿杀入百强之位。此番信心满满而来,却也不敢再贸然出手,在台下查看百座古台半日,将一应种种变化尽收眼底,这才心里有了几分底气,寻了个争斗最为激烈的古台,直到午后临近傍晚时,忽而跃上高台,一招将对手拿下,终是在这古台站稳了脚跟。
越是接近深夜,百位道比之争将要落幕,南宫便愈发难以抑制的紧张。那剑魔门的真传弟子月红,今日呼延倒是有幸一见,长得冷艳如霜,一手软剑使得神鬼莫测,亦是个强横厉害的女子,如今正站在南宫相邻的古台上,却比南宫率先上台,站得更为稳当,却是看也不曾看南宫半眼。
哪怕台上空闲时,南宫时常露出羞涩之态,总会鼓起勇气朝远处月红有一搭没一搭的搭讪。这月红却对南宫颇为冷淡,任由南宫花尽心思讨好,她却依旧冷面如故,鲜少有回应的时候,即便是回应,也是寡言少语,满是不耐烦的神色。
只是呼延善察细微之处,总能见到南宫台上有人邀战,对手实力颇为强横,与南宫杀得难解难分之时,这月红即便也在激战对手,亦会难免分神,不时偷眼瞥向南宫这边,担忧之情尽显无疑,原来倒是两厢情愿,说不得此番便能造就一段佳话,倒让呼延看得笑口常开。
南宫这千年倒真有极大精进,刀法终是磨砺到了九分火候,这等实力本就是能争百位的水准,是以他与月红担心虽是担心,倒也算是一帆风顺。
两人斗败最后一个对手,已然是月上高枝,金钟长鸣之时,百位之争终是落下帷幕,叫二人这才敢松了口气,暗中偷瞥俱是轻笑开来。
连南宫亦杀进百位,岂止南宫得偿所愿,此举又替刀魔门扬威,众位师兄自然都是喜笑颜开,返回歇脚之殿后相聚欢谈,索性凑起一桌酒宴,为南宫恭贺、欢庆起来。
他杀进百位,便能以这身份央求师父,向剑魔门提亲,迎娶月红过门。
先前或许还有隐虑,但如今以他南宫道比百位的身份,想来这大喜事自是跑不掉了,于是这酒宴上众位师兄与呼延便心情极好,都在同南宫嬉笑、打趣,提前讨要起喜酒来了。
难得如此欢聚一堂,众人自是闹得尽兴,但明日百位排名之争,于众人而言才是紧要至极的大事,却也不能太过轻忽,待得夜深二更天,已然笑闹了三、四个时辰,众人便笑谈散去,各自返屋休整状态,务求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以应对明日这百位排名之争的头等大事。
呼延回屋,静坐半响后,终是起身来到桌前,提起笔来写了一封信笺,留给自家众位师兄,正是交待自家这突兀离去的缘由。他只道自家偶得机缘,奈何时辰紧迫,来不及与众位师兄亲口道别,也怕扰了众位师兄准备明日排名之争的大事,只得留信一封,告知自家去向,却是无需担忧挂怀。
待得落笔留名时,已是夜深人静,悄然到了四更天,正是守穗商定动身的时间,呼延不再迟疑,起身推门,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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