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要再想了。”陈以深低头捏了捏我的脸颊。
“我去一下公司,五点左右回来。”见我不语,陈以深又说道。
听说他要去公司,我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悒悒不欢地“嗯。”了一声。
我出院已经一个多月了,从最初的飞出牢笼的感觉,到现在又像笼中的小鸟一样,被圈养的没了精神,没了生气,越来越萎靡,越来越窒息。
我每天不是在轮椅上坐着,就是在床上躺着,看着打着石膏和钢钉的小腿,我越来越烦躁,心情也越来越不好,同时对他的依赖也越来越强烈。
喝水要喝他亲自倒的,吃饭也要吃他亲手端给我的。晚上他哄晨晨睡觉之后,有时会到书房处理点工作,我会一直等他,甚至会电话打给他。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连我自己都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我对他的依赖就像一个婴儿依赖妈妈,一会不在身边我就会感觉到恐慌。
我的失落看在陈以深的眼里,他低头轻啄了一下我的唇,深谙的双眸流窜着温柔的火,声音低柔,“我一会就回来。”
我沉溺于他的温柔,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轻浅的弧度,轻轻点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心莫名的落寂,随着房门被合上,我的心也飞到了九霄云外。
一会张阿姨推门进来,“苏小姐,先生嘱咐我给您切了桃子。”
“放下吧。”我淡淡扫她一眼,声音闷闷的。
张阿姨把托盘轻轻放在了床头柜,“苏小姐,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了。”
张阿姨转身离去,我拿着叉子随意叉起一块桃肉放进嘴里,又“噗”的一下,一口吐了出来,声音尖锐,“怎么这么酸?”
我的动静惊动了刚刚走到房门口的张阿姨,“苏小姐,怎么了?”
“酸死了。”我不耐烦地说。
张阿姨眉宇间淡淡的无奈,声音恭敬,“苏小姐,我再去给您切其他的。”
“不用了。”让我甜的那个人不在身边,切多少个桃子都是酸的。
“外面太阳很好,苏小姐要不要出去晒会太阳。”张阿姨声音柔和恭敬。
“不用了,我要睡觉,你出去吧。”我的声音丝丝不奈。
“好的,苏小姐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我用力扯了扯被子,蒙上自己的头,两行泪滴忍不住悄悄滑落。
我很懊恼自己,懊恼自己对阿姨的态度,懊恼自己对陈以深不在身边的恐惧,懊恼对他无以复加的依赖感,懊恼自己沉入心底的不安全感。
我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陈以深新找的两个保姆,张阿姨和刘阿姨,一个为了供养女儿读大学,一个为了不给贫困的儿子增加负担,他们的辛苦我看在眼里,我以前对她们一直都笑脸相迎的,最近却总是无缘无故地朝着她们发脾气。
春天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一室温暖,我蒙着厚厚的棉被,感觉有点热,却只想就这样把自己蒙在黑暗里。
好像我的心,只能在黑暗里沉淀。
直到身体浮起微微的汗渍,打着石膏的小腿痒痒的,似有着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啃噬着我的身体,啃噬着我的心,我掀开被子,拿过手机,拨打了陈以深的号码。
“喂。”电话里传来他低低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温热着我的心,一股难以名状的委屈漫上心头,一层雾珠瞬间氤氲了我的眼睛,我忍不住哭出了声,“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了?哭什么?”电话那端是陈以深焦灼关切的声音。
“我难受。”我哭道,“我腿痒。”
我是很难受,不只是身体,更是心。
“好,我叫张阿姨上去给你挠挠。”
“嗯。”
挂断电话,我“呜呜”地哭出了声,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也不知道我在委屈什么,明明所有的人都对我很好的,但是我总觉得缺少什么,我却不知道我缺少的到底是什么。
不多时,张阿姨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小棍,“苏小姐,先生让我给您挠挠腿。”
我渐渐止住了哭声,抹着眼泪,勉强勾起一抹僵硬的弧度,“谢谢。”
张阿姨透过石膏缝隙,把小棍伸进去,给我缓缓挠着,舒爽的感觉全身蔓延,顿时觉得身体轻快了不少。
但是很快,这点轻快的感觉又被更强烈的瘙痒覆盖,“不要挠了。”我哽咽着。
腿上的感觉袭遍全身,刺激着我的心脏,又一股委屈袭来,双眼瞬间溢满晶莹,我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没事了,你出去吧。”
话音落,沉寂的房间只余我嘤嘤的哭泣声。
很快,手机铃声响起,我看到是陈以深的号码,赶紧接起来,哽咽着,“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阿姨说你哭了,是不是腿痒,现在伤口在愈合,皮肤也在新陈代谢,你忍着点,过段时间就好了。”陈以深温和的声音丝丝无奈。
“我知道。”
“我开完会就回去了。”
“你现在回来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在身边,我就像丢了灵魂一样,我想时时刻刻,只要抬眼就能看到他,他在身边我才是完整的。
陈以深叹口气,声音是满满的无奈,“好吧。”
我突然觉得自己太强人所难,他只是工作而已,我还这样缠着他,我在心里重重的叹口气,“没事,你先工作吧。”
“我现在回去。”电话那端是陈以深沉稳笃定的声音。
挂断电话,我开始盯着手机时间,每一分一秒的期盼,煎心熬油般的等待,我好似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在等待着灵魂的回归。
半个小时后,我忍不住心底的煎熬,电话打过去,响了两声,我又挂断。
手机铃声很快响起,我快速按下了接听键,电话接通,传来陈以深微微焦急的声音,“还有十分钟,刚才有点堵车。”
“好。”我强装淡然。
直到传来汽车的声音,我的眼神才柔和了些。
不多时,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陈以深的身影窜进我的眼睛。
“你回来了。”我的喉咙酸涩酸涩的。
陈以深坐在我身边,幽深似海的双眸泛着疼惜,“你怎么了?”
一句话,我所有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幻化成浓浓的水雾氤氲着我的眼睛,“我不知道。”我勾上他的脖子,感受着他的气息,哭出了声。
“好了,不哭了,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陈以深双手捧着我的脸庞擦拭着我的泪水。
“嗯。”我哽咽着重重点头。
随即,我听到了陈以深一声叹息。
“你会不会讨厌我?”我突然问道。
陈以深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都讨厌现在的我。”说话间,泪水又充盈了我的眼眶。
“明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陈以深声音是满满的无奈。
“我不去。”
我越来越不爱见人,最近连在外面晒太阳的次数都少了,我只想把自己闷在这个房间,只要有陈以深在身边,只要有晨晨的声音,足矣。
陈以深眉心微蹙,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我去接晨晨,很快回来。”
“好。”
看着陈以深的背影,回想着我住进来以后的点点滴滴,他对我已经足够好了。
这一刻,我突然很担心,担心他有一天会对我失去耐心。
直到晨晨的笑声窜进我的耳膜,心中所有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
“妈妈。”晨晨跳到床上来,揽上我的脖子,“叔叔说周末带我去看海。”
“看什么海?”我疑惑地看向陈以深。
“我们出去散散心。”陈以深说。
我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右腿,声音锋利,“我不去。”
“我们星期六上午出发,星期天下午回来。晨晨也好久没有出去玩了。”陈以深声音柔和劝慰着我。
“我说了我不去。”我吼道,吼完我“呜呜”的哭出了声,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我不要坐在轮椅上去看别人蹦蹦跳跳。”
“妈妈。”晨晨小手擦着我的眼泪。
“好,不去就不去。”陈以深说。
“妈妈,你为什么总是哭?”晨晨稚嫩的声音震颤着我心底的柔软。
是啊,最近我总是心情沉闷,动不动就大声说话,看什么都不顺眼,就连晨晨在我面前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没事,妈妈最近心情不好,等妈妈身体好了,心情也就好了。”陈以深抱过晨晨,柔声道。
“你们出去吧,我要睡觉了。”我忍着心底的泪水,强装镇定。
陈以深拉着晨晨的手走了出去,看着被合上的房门门,我拽过被子蒙上头,任眼泪肆虐。
不多时,被子被掀开,陈以深双手捧着我的脸庞,“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紧紧拽着他的衣服,“我就是想哭,我难受,也不知道是哪里难受,看什么都不顺眼,什么也不想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会不会讨厌我,会不会烦我?”
“不会,不会。”陈以深吻上我的眼睛,“你不能总是这样封闭自己,你的腿会好起来的,这些都是暂时的,等过段时间你又能蹦蹦跳跳了。”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哪里都不想去,我不想见人。”
陈以深叹口气,眉头紧皱,“再坚持坚持吧,等拆了石膏,就可以慢慢走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