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发现阿姐要生气了,卞楚风立刻就蔫了,猛然想起刚才自己说到那几个旁支远房亲戚时语气中的确颇有不屑,顿时知道为什么阿姐要生气了。
很小的时候阿姐就告诫过他,不要嘲笑别人穷,你可以因为别人不努力而嘲笑,但绝不能因为贫穷而嘲笑,否则我要打断你的腿。
“阿姐,我怎么会瞧不起他们,我只是觉得他们唯唯诺诺的样子很可笑,明明都是一家人,在大伯面前挺起胸膛来就是了,没必要那么害怕大伯。”卞楚风后背发汗,但表面上还是很平静:“我觉得人不管是贫贱还是富贵,都要有一颗平常心,只要你努力了,那么不管能不能让自己富贵,那你都能拍着胸脯说一句,我没有虚度光阴,阿姐你说是不是这样?”
卞大小姐这才消了气,道:“反正你注意点,你方才的语气非常不好,你算是正经的,希望在我面前也要正经起来,时刻不要放松。”
“是,阿姐。”卞三公子这才在心里暗舒一口气,差点就要被揍了,幸好我反应快,好险好险。
时辰已经不早,卞寅寅最后再次告诫卞楚风,多结交陈公子这样的朋友,少去吃喝玩乐。
卞楚风连连点头表示明白知道清楚。其实心中却在想,吃喝玩是肯定要的,毕竟陈公子也很喜欢吃喝玩,难道每天跟陈公子去书店里坐而论道品评诗词辨析儒道法吗。
---
这天黄昏时分,县尊大人到达成都渡口。从大船上接受众富商们一一拜见作别,然后坐着轿子进了成都城门。
而后在一处在成都至少能排的进前十的的酒楼住了下来。
修整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县尊大人去总督大人家拜访。
距离上次来总督大人家其实才过去一个多月而已。
不过上次是以公事的身份来拜访,而今天则是以私人的身份拜访。
县尊大人带着随从刚到总督大人家门外,
门口的守卫就做出请的手势:“大人请进,我家大人正在家中等您。”
县尊正正衣冠,朝侍卫笑笑,然后走进去。
穿过前院走进正厅,总督大人背对着门口抬头看着中堂画,似乎是在欣赏这幅画。
“老友来访,总督大人好啊!”县尊在距离总督大人一丈处站定,拱手道。
总督大人回过头来,看着给他作揖的县尊,忽然拔出墙上挂着的长剑,挺剑而上,刺向县尊大人胸口。
“你去死吧!”总督大人咬着牙冷冷的道,语气冷峻无情,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似的。而刺击的动作也无比的熟练。
“你这样的人不配做我的老友,不是因为你是个好人或是坏人,而是你做的事情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你不守规矩你知道吗?”剑在空中,闪烁着寒光的长剑剑锋冷冽的朝向县尊曹县令胸口。
而曹县令却一动不动,不躲避不害怕,仿佛坦然受死的勇士一般,缓缓闭上眼。
这一刻,县尊大人所表现出的那种无与伦比的镇定,竟然把看起来只是个书生,但却拥有如此迅捷剑法的总督大人的气势给比了下去。
一个慷慨赴死,一个剑如脱兔。
慷慨赴死的似乎是占着个死的高地,更显得像一个英雄。
长剑当胸,将将刺破县尊大人的衣裳,但在剑尖抵到县尊大人的胸口皮肤上时,停住了。
锋利的剑尖刚好碰上县令的胸口上的皮肤,却没有再进一步直至扎进曹县令的心。
没有多一分没有少一分。
县令呼吸不乱,总督大人也呼吸不乱。
县令原本是闭着眼的,但在等了良久长剑剑锋仍然没有刺进自己的胸口,于是他睁开眼,看着总督大人,道:“大人别来无恙。”
总督大人终于撤剑,挥剑入鞘。“你我同窗多年,又相交多年,为何今天却要做出这种事?”
“因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县尊低头看看胸前只有一个破小口,隐约露出里面的白底衫。
总督大人道:“我们的朋友关系就这么经不起考验吗?你现在把我当成了什么?利用的工具?”
县尊答:“朋友之情当然是值得考验的,可是我不敢押注,我也不想押注,我要的是百分之百确定。我仍旧把你当做好朋友,事实上你一直都没把我当好朋友,我只是你的下属而已。”
“下属?我当你是下属我会每次都跟你说那些不应该跟你说的内部消息?我当你是下属会劝你往其他地方外调?”
“那便算我说的不对,可是你在接到案子后第一时间通知我了吗?你在想什么?想怎么跟我撇清关系吗?”
“放屁!”总督大人越听越气,一把掼掉手中的茶盏。茶盏崩碎,发出很大的响声。
尽力平息怒气,而后接着道:“要是我把你夫人给抓走了,你怎么想?你还有理了?你这种人我刚刚杀了你也就杀了,值得我同情吗?要不是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县尊并没有表现出惭愧,而是道:“你以为都是我愿意的吗?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你出身名门,你知道什么是饿吗冻吗。你从小钟鸣鼎食锦衣玉食,你哪里有过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孩子的经历?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对穷人来说,银子意味着什么!你只会站在干岸上指责那些在水里辛苦游着的人为什么不爬上来,从不会去想,爬上来的他们吃什么!你懂吗?你家族是蜀地首屈一指的,我家呢,从小父母就不在了,一个人像个乞丐一样,经受着亲戚的白眼和欺负,但为了活着还得跟他们摇尾乞怜!这个世道永远都不是像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远远看着,谁都会觉得太阳温暖,站在屋子里,会觉得外面的风雪是美景,可是走到太阳面前才知道那原本温暖的太阳很灼人,走出屋子站在风雪中才会知道风雪有多么的刺骨冰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