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自文轩阁回来后,梅珍便躺于床榻之上,以丝衾裹身,连头亦藏之,不见其貌,徒留一头乌发散于外。
果儿见状,不由担心不已。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你忙去吧。”梅珍瓮声瓮气地说道。
“可是着凉了?”果儿关切道。
“没有,只是累了,让我歇息吧。”
“是!小姐。”
果儿上前,替其掖好丝衾,又理好发丝后,才转身离去。
阿珍小姐到底怎么了?
送走欧阳幕唯后,刘衍又处理了一些公务,才缓缓起身,朝门外喊道:“阿福,替本王更衣!”
“是!王爷。”
阿福躬身步入,替刘衍换上一件白色鹤氅之后,便随他一道,前往星轩阁。
“最近,怎不见小雨之身影?”刘衍忽然问道。
“回王爷,小雨公子近日里喜欢往阿雪姑娘那儿跑。”抬眸瞅了刘衍一眼,阿福如实道。
“他俩有啥可聊的?”刘衍不解道。
虽然阿雪乃自己之妾,但刘衍已然很久未与其同房,因此,于他而言,与其说阿雪是妾,不若说摆设来得合适些。
所以,刘衍并不介意二人之交往,只是有些好奇,二人如何交往矣。
“据阿贵所言,小雨公子经常拿些玩物过去与之玩耍。”阿福躬身道。
“阿雪已然桃李年华,怎会与小孩儿玩到一处去?”刘衍微微蹙眉。
“额..兴许..兴许...”阿福言语支吾。
“有话直说!”刘衍喝道。
“兴许是想要孩子了吧。”
阿福一口气说完,头垂得更低了,更不敢与其对视。
“哦。”
刘衍瘪瘪嘴,说道:“恐怕难如其愿了。”
听闻此话,阿福随即抬头,大着胆子说道:“王爷,倘若..倘若您身子不适,大可请太医来瞧瞧。”
咽了一下口水,继续道:“其实..其实这并不丢脸。”
“嗯?”
刘衍挑眉,转头看向他,吓得阿福急忙垂下脑袋,双手亦是于衣袖之下紧紧相握,冷汗渐至。
阿福:为了王爷之幸福,阿福我任打任怨!
“王..王爷...小的..小的也是为您好!”
一开口,双唇竟在颤抖,言语亦是磕磕巴巴。
“本王身体很好!”刘衍冷声道。
“那..那阿雪...”
“本王乃不想,而非不能也!懂?”
刘衍睨着他,眸中火光微闪。
阿福咬了咬唇,不甘不愿道:“懂!”才怪啊!
于阿福看来,这府内仅有一名妾,刘衍即便不喜,偶尔去播撒下雨露,亦是应当啊!
哎!王爷,莫非您真要等到阿珍小姐及笄之时,才能由“不想”变为“想”吗?
阿福摇了摇头,感觉自己为刘衍操碎了心,奈何,皇帝不急太监急,阿福便只得将这不可言诉之心事藏于心间,独自愁苦了。
“王爷!”
见到刘衍后,果儿急忙上前,向其行了个福礼。
“嗯,阿珍呢?”
刘衍抬眸望去,便见琐文圆扇窗旁的四重矮几之上已然摆放好了丰盛晚膳,不过,却不见梅珍之身影。
“回王爷,小姐身体有些不适,于寝卧内歇息。”果儿垂首道。
“身体不适?可是着了风寒?”刘衍随即问道。
语毕,便向梅珍之寝卧行去,果儿急忙跟上,阿福则立于原处,继续自怜自艾。
“小姐说不是,只说累了,想歇息。”
刘衍步子很大,果儿疾甩碎步,才勉强跟上。
“何时觉着身体不适的?”刘衍问道。
“申时后,从..从文轩阁回来之后。”果儿嗫喏道。
“你们去过文轩阁?”刘衍凝眉。
“回王爷,正是,阿珍与奴婢从柴房后院回来后,便去了文轩阁。不过,见王爷有客到访,便未曾久留。”果儿将偷听墙角那段给省去了。
“怎么想着去柴房后院了?”刘衍凝眉问道。
“回王爷,阿珍小姐于后院内撞见了欧阳公子与孟管事...”果儿将下午之事如实道来。
“难怪...”
听完后,刘衍遂恍然大悟。
难怪欧阳幕唯记挂着梅珍,没想到,二人还有此番邂逅。
想到此,刘衍微微蹙眉,打定主意,日后定要让欧阳幕唯与梅珍保持距离。
“小姐,王爷到了。”邀刘衍进入寝卧后,果儿便行至梅珍之床榻旁,轻声说道。
“我很累,不想见他,请他回去吧。”梅珍小声说道。
“怎得?不想见我?”
刘衍随即上前,挥挥手,唤走果儿后,便坐于床榻之上,垂眸看着梅珍。
“捂这么紧,不憋得慌吗?”
理了理她的秀发,刘衍轻轻掀开丝衾,将梅珍的小脑袋露了出来。
谁料,刚刚掀开,刘衍还未看清其貌,丝衾又被拉了回去,再次裹紧。
不过,匆匆一瞥,刘衍还是看到了梅珍红肿的双眼,遂凝眉问道:“阿珍为何哭泣?”
“阿珍没哭!”梅珍随即反驳。
“双眼都肿得更桃儿似的,还说没哭。”刘衍笑道。
“进了沙子,揉的。”
“那让我吹吹,把沙子吹走。”
刘衍再次掀开丝衾,并一把抓住梅珍的小手,不让其将丝衾再次拉上。
“轩之哥哥,你真烦人!”
梅珍钗横鬓乱地坐起,怨愤交加地望着刘衍。
“现下便嫌我烦人,日后该如何做好?”
刘衍撇撇嘴,故作难过道:“还说陪我一辈子呢!”
“你都要把阿珍嫁人了,还怎么陪?”梅珍怒吼道。
“你..你听到了?”刘衍微微蹙眉。
“是!我是拉着果儿一起偷听墙角了,阿珍就是这般坏,你赶紧把阿珍嫁掉吧。阿珍...阿珍讨厌轩之哥哥,哇啊啊啊...”
说着说着,便大哭起来。
“阿珍!”
刘衍随即将其搂于怀中,并轻拍其背。
“阿珍不坏,我没有怪责与你。”刘衍急忙安慰道。
“可你都要把阿珍给嫁掉了,呜呜呜...你讨厌阿珍了,所以..所以才会想着把阿珍嫁掉!”梅珍哭诉道。
“没有,我不讨厌阿珍,我怎会讨厌阿珍呢?”
“那为何要嫁掉阿珍?”
“我只是在为阿珍之将来细细考量矣!”
“阿珍不要嫁人!不要嫁人!”梅珍大喊道。
“好好好!不嫁,不嫁!”
刘衍无奈,将其搂得更紧。
“轩之哥哥...”
梅珍忽然抬起头,望着他。
“嗯?”
刘衍垂眸看着她,并抬手将其发钗与步摇取下,放于一旁。
“答应我,不要把我嫁给别人,好吗?”梅珍泪眼婆娑地哀求道。
“好!”刘衍点头。
“让阿珍一辈子留于轩之哥哥身旁,好吗?”梅珍吸了吸鼻子,又问道。
“好!”刘衍再次点头。
“阿珍笨手笨脚的,连足衣亦缝不好,可阿珍会认真学,明日我便上刘嬷嬷那儿,跟着她学女红。轩之哥哥,莫要嫌弃阿珍,好不好?”
梅珍眼巴巴地瞅着刘衍,就像一只怕被主人遗弃的小猫一般,瞅得刘衍心下一疼,遂轻言哄道:“阿珍,我从未嫌弃与你,即便你缝的足衣跟蜈蚣似的,我不照样日日穿于脚上。”
语毕,便脱下鞋履,将脚露了出来。
“噗哈哈哈!”
见自己缝制的“蜈蚣袜”套于刘衍之脚,好似蜈蚣攀爬其上,又丑又怪,梅珍不禁破涕为笑。
“你看,这般硌脚,我都没舍得脱下。”
刘衍动了动脚趾,“蜈蚣”便跟随扭动,模样分外搞笑。
“哈哈哈...轩之哥哥,你别穿了。”
梅珍光看着,就觉得硌脚。
“不成,这是阿珍与我缝的。”
刘衍急忙穿上鞋履,生怕梅珍会来脱掉似的。
“嘻嘻!”
梅珍见此,露出甜甜一笑。
“阿珍!”
随后,刘衍捧其小脸,替其擦拭泪痕,“是我不好,让阿珍受委屈了,倘若阿珍日后不想嫁人,我便养你一辈子。”
“嗯!”
梅珍点了点头,伸手环住其腰,靠于其胸膛之上。
“肚子不饿吗?”刘衍轻声问道。
“饿,但我不想出去,怕果儿见我这番模样,会担心。”
“那我让果儿把饭菜端进来吧。”
语毕,刘衍便吩咐果儿将晚膳送至梅珍寝卧内。
果儿带着灵儿躬身步入,将晚膳摆放至窗边榻上的案几之上。
见果儿与灵儿离去后,梅珍才走下床榻,行至窗边榻上,与刘衍一同用膳。
“阿珍,我今日与友人探讨了一番盐商养谋计划。”
刘衍将今日与欧阳幕唯谈论之事告与了梅珍,后者听完,略微好奇道:“轩之哥哥为何与我讲这些?阿珍并不懂经商之道啊!”
“不懂便要学,我希望日后,阿珍能成为一名扫眉才子。”刘衍正色道。
“是!阿珍定会好好学习。”梅珍拱手道。
“傻丫头!”
刘衍笑笑,夹起一块鸡胸肉,递与梅珍嘴边,“张嘴。”
“啊!”梅珍笑着含住鸡胸肉。
“阿珍,我最近恐怕甚忙,没多少时间陪你,倘若你想学琴,我便介绍一位友人与你认识。”刘衍忽然道。
“友人?”梅珍好奇。
“嗯,她擅古琴与歌舞,你可与她学习古琴,倘若对歌舞有兴趣,亦可学习一二。”刘衍点头道。
“乃..乃女子吗?”梅珍试探性地问道。
“正是,她乃江南女子,从小便擅长音律。”
“从小便擅长音律...轩之哥哥与她相识很久吗?”
“有三年吧。”刘衍回想道。
三年?女子?
“阿珍怎么了?”
见梅珍垂眸不语,刘衍急忙说道:“倘若阿珍不愿学琴,作罢便是,不必勉强。我正在物色合适的教书先生,待到教书先生请来,你与小雨便不会这般无所事事了。”
“嗯。”
梅珍点点头,便继续用膳了,不过,心中对刘衍口中之友人却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