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何其难,娶妻何其难矣!”
悻悻地回到童玉阁后,梅下雨倒了一杯水,行至窗边,望向那月朗星稀的夜空,将杯中的凉水一口饮尽。
嘶..好凉!
“公子,此乃凉水,而非烈酒,即便你将整壶水皆喝个精光,亦不会帮你消去愁思的。”
阿贵见状,上前好意提醒。
“阿贵,你家公子都这般惨绿愁红了,你还笑话与我?”
梅下雨皱了皱眉,随即将空杯子递与了阿贵,“去,给本公子倒杯热水来。”
“嘿嘿!”
阿贵笑着接过,而后收起笑颜,正色道:“公子,所谓好事多磨,你瞧咱们王爷与王妃,不亦是历尽千帆之后,才喜结连理的吗?”
“嗯,你说得在理,至少,我与湘湘未曾经历过生死之别。”
梅下雨点点头,豁然开朗。
“哎...娶妻何其难,娶妻何其难矣!”
睡过一觉之后,梅下雨已然将阿贵那番劝慰之辞给忘在周公那里了,清醒过后,再次摇头感叹,焦愁不已。
阿贵见状,分外无奈加无语,感觉解铃还须系铃人,便趁着梅下雨去盐场之时,偷偷找到了蒲玉湘。
“啥?王爷昨个儿夜里来向我爹爹提亲,还被我爹爹给拒绝了?”
蒲玉湘听完后,一脸蒙圈儿。
她怎不知晓此事?
哦,她前几日与闺中密友去江阳县踏春了,昨日下午才返回富顺,因为旅途疲累,晚膳过后便回房歇息了,完全不知刘衍曾来过县衙,更不知他与蒲县长对于自己的婚事所产生的分歧。
“王爷..定是很气恼吧?”
蒲玉湘看向阿贵,忐忑不已。
一想到自己父亲那个倔脾气,蒲玉湘便分外担心,这是把王爷给得罪了呀!
“呵呵...何止是气恼,简直是怒不可遏呀!”阿贵讪讪而笑。
他说得毫不夸张,昨夜从县衙回来后,刘衍便一直冷着一张脸,别说旁人,即便是梅珍,亦是不搭不理,整个府邸皆笼罩于一片愁云惨淡之下,府内仆从好似如履薄冰,皆小心翼翼。
“这可如何是好呀...”
蒲玉湘搓了搓小胖手,愁眉不展。
“湘湘小姐,此事还需你出面来解决,毕竟,你是唯一一个能说服蒲县长的人。”阿贵说道。
“嗯,容我想想。”
蒲玉湘点点头,便开始盘算着如何能让蒲县长松口,将自己的婚事提前。
“哼!”
“哼!”
当刘衍与蒲县长在盐场碰面后,皆对彼此嗤之以鼻,并同时别开头,假装没看见对方。
一旁的梅下雨见状,一阵蛋疼菊紧,可又无可奈何,只得夹紧菊花,小心做事。
“噗嘶!噗嘶!”
就在梅下雨一筹莫展之时,忽见蒲玉湘趴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向自己打着暗号。
“咳!”
梅下雨看了看周围,对身旁的刘衍说道:“义兄,我去如厕。”
“嗯。”
刘衍点了点头,并未抬眸,依旧细数着那几十桶已然封装,准备发往洛阳的成盐。
“呼...”
见刘衍并未发现不远处的蒲玉湘,梅下雨才一溜烟儿地冲了过去,抓住躲在大树旁的蒲玉湘后,便带着她向林间奔去。
“嗯?这般急?”
刘衍刚一抬头,便看到一抹青色的影子从眼前一晃而过。
“湘湘,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外出踏春去了吗?”梅下雨好奇道。
“昨日午后回来的,因为太累,便没有告与你。”
蒲玉湘掏出手帕,踮起脚,轻拭了一下梅下雨的额头,“怎得出了这般多的汗?王爷让你汲卤去了?”
“呵呵!他让我汲卤还好一些。”
梅下雨扯了扯嘴角,堪笑堪无奈。
“昨夜之事,我已然知晓。”
收起手帕后,蒲玉湘正色道:“梅下雨,不若,我们一起去跳河吧?”
“哈?”
听闻此话,梅下雨大惊失色。
我只是想娶你为妻,但并不想与你一同殉情啊!
两日后,一艘舲游弋于沱江河面,随波摇曳,好似一片孤叶,漂蓬断梗。
“湘湘,真要跳吗?”
不过,这艘舲上却不见舟子的身影,只有梅下雨以不太标准的姿势划动着船桨,让舲东摇西摆,更似浮萍。
“怎得?打退堂鼓了?不想娶我了?”
蒲玉湘挑眉,拎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行至船头。
“河水似乎有些凉啊!”梅下雨凝眉道。
“放心吧,我们不会在河里待太久的,福贵兄弟不是在那条舠上候着吗?只要我们一旦落水,他们便一边呼救,一边向这边靠拢,将咱俩救上来。”
蒲玉湘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小舠,自信而语。
“好..好吧。”
见蒲玉湘都一身是胆,梅下雨亦不愿怯场,夹紧菊花后,便牵着蒲玉湘往船头再行一步,并向着不远处的福贵兄弟挥了挥手,后者会意,随即向其挥手示意,并点了点头。
“公子!”
阿贵亦不忘捏紧拳头,为梅下雨鼓劲儿。
“湘湘,咱们是正着跳?亦或是侧着跳?还是仰头跳呢?”
立于船头,梅下雨转头看向蒲玉湘,稍显疑惑。
“哈?跳河还要这般复杂?”蒲玉湘一脸蒙圈儿。
“不不!我的意思是,如何跳,才更能证明咱俩是失足落水。”梅下雨解释道。
“你想那般复杂作甚?直接跳呗!”
语毕,蒲玉湘便拽着梅下雨,“咚”的一声,跳进了沱江河里。
“哇!”
梅下雨猝不及防,还未来得及换气便被拖下了水,随即便被河水灌了满口鼻,呛得来无法呼吸,只得拼命挣扎,努力往水面游去。
“咳咳咳...”谁来救救我啊!
梅下雨像只溺水的鸭子,拼命扑腾,而一旁的蒲玉湘则要淡定许多,一边踩水,一边挥手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哎呀!我家公子与湘湘小姐落水啦。”
阿贵见状,急忙大喊,而阿福则划着浆,向落水的二人快速靠近。
“呼...”
很快,蒲玉湘便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福贵兄弟的小舠。
“咦..梅下雨呢?”
待蒲玉湘接过阿贵递来的巾帕之后,才发现,梅下雨并未上来。
“噗..救..救命啊!”
忽然,小舠下面传来了梅下雨的呼救声,断断续续,好似快要咽气一般。
“哎呀!快去救梅下雨。”
蒲玉湘巾帕一扔,便打算再次跳水,去搭救梅下雨。
“湘湘小姐,让小的去。”
阿贵见状,急忙将其拽住,并一个跳跃,利落入水,向着浮浮沉沉的梅下雨快速游去。
“公子!公子!”
离梅下雨仍有一丈远时,阿贵便长臂一伸,将梅下雨险险勾住,并拽着他,向着小舠游去。
“阿..阿贵..噗!”
待见到阿贵将自己救下之后,梅下雨才心下一松,将肺中的积水喷了出来,喷了阿贵一脸。
“咳!公子,你还好吧?”
阿贵顾不上抹脸,而是一手拽着梅下雨,一手划着水。
“没..没死!”
“呵呵..公子,你这苦肉计的代价可不小呀!”阿贵戏谑道。
“娶妻何其难!”
梅下雨点点头,感叹而语。
“梅下雨,你死了吗?”
看着梅下雨好似一条死狗般被阿贵与阿福拖上小舠,蒲玉湘急忙上前,伸手探着他的鼻息。
“我..我不会让你守寡。”梅下雨张了张嘴,艰难地说道。
“嘻嘻!我还没嫁你呢。”
蒲玉湘小胖手捂嘴,娇羞而笑。
“哎呀!湘湘啊,你没死吧?”
闻讯赶来的蒲县长等人,在看到浑身湿漉漉的四人后,皆心有余悸。
“小雨!”
尤其在看到靠于蒲玉湘怀中,且面无人色的梅下雨后,刘衍更是怛然失色,担忧不已。
怎得好好的,会落水?
不过,在看到二人身旁的福贵兄弟后,刘衍的担心忽然变成了疑虑。
“湘湘哟,怎得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去游什么河哟!”
当小舠靠岸后,蒲县长急忙跑上前,想将蒲玉湘搀扶下来,不过,却被她一手挥开,依旧紧紧地搂着怀里的梅下雨。
“爹爹,女儿不孝,给您丢脸了。”
蒲玉湘吸了吸鼻子,抬眸望着蒲县长,泣声而语。
“额?”
听闻此话,蒲县长一阵菊紧。
不就失足落水吗?怎得叫给我丢脸?
“爹爹,女儿因为贪玩,不幸落水,幸得梅下雨舍身相救,可是,在搭救女儿的过程中,我与他..与他有了亲密之举,女儿自知这有违礼数,可为了能活着见到爹爹,女儿便将这‘礼数’二字扔进了沱江河里。女儿..女儿没脸见你,嘤嘤嘤...”
说着说着,蒲玉湘便掩面痛哭起来,而她怀中的梅下雨则不停地打着摆子,并时不时地吐一两口河水出来,好似命不久矣。
“湘湘,快别说了,赶紧将小雨送去医馆吧!”
刘衍见状,急忙提醒。
“啊!梅下雨,你别死,若是你死了,我便随你而去,呜呜呜...”
蒲玉湘摇晃着梅下雨,再次痛哭流涕,晃得梅下雨直翻白眼儿,又吐了许多河水出来。
“咳!湘湘,你先松手,让林县丞先将小雨送去医馆医治。”刘衍再次提醒。
“好!有劳你了,林县丞。”
蒲玉湘点点头,松开梅下雨后,便抹了一把脸,不顾湿透的全身,拎着裙子跨下小舠后,便向着蒲县长缓缓行去。
见蒲玉湘摆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向自己走来,蒲县长一阵蛋疼菊紧,张口便问道:“湘湘,是不是河水跑进你的脑子里了?”
“砰!”
蒲玉湘并未回答,而是走到蒲县长的跟前,身子一矮,跪了下来。
“你..你这是作甚?”
蒲县长见状,愈发蛋疼菊紧。
“爹爹,梅下雨于女儿有救命之恩,且我与他已然有了肌肤之亲,若是爹爹不让女儿嫁与他,女儿便削发为尼!”
蒲玉湘望着蒲县长,郑重其事。
“哈?”
不就是在河里抱了一下吗?咋就变成肌肤之亲了?
见围观众人皆神色各异地看向自己与蒲玉湘,蒲县长无奈之下,只得一咬牙齿,点头答应,“好!我许你嫁与他。”
“多谢爹爹成全!”
“砰!”
蒲玉湘急忙俯首磕头,一改之前的涕零如雨,微微扬唇,洋洋得意。
嘻嘻,嫁人何其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