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兮易水寒,河风嗖嗖兮寒气刺骨。
当蒲县长一行立于沱江岸旁时,便是此番感受。
“王..王爷,现下便下河游水吗?”
打了个哆嗦,蒲县长上前,看向刘衍,拱手询问。
“下河游水?”
刘衍挑眉,看了看鼻头冻红的蒲县长,又看向那群缩脖抄手的官员与盐商,遂恍然大悟。
呵呵!这帮呆子。
刘衍憋住笑意,垂眸看向蒲县长,故作正色道:“蒲县长水性可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您瞧我这身子,一下水,准保立马沉。”
蒲县长拍着自己的大腹,摇头摆脑,一脸惧色。
“那可惜了!”
刘衍看向蒲县长的大肚腩,惋惜地摇了摇头。
“那..那下官可以不用下水吧?”蒲县长颤颤地问道。
“本王说过要下水吗?”
刘衍再次挑眉,神情戏谑。
“没..没有!”蒲县长摇了摇头。
您只说来沱江走走,可如何走?大家又不会水上漂。
“王爷,若不下河游水,为何要带我们来沱江岸旁啊?”
蒲县长不解,挠了挠自己的肚子。
“游河游河,除了下水游河,难道就别无他法?”刘衍反问。
“额...”
蒲县长又挠了挠肚子,垂眸思索稍许后,忽然瞪大双眼,“王爷,可是要我们泛舟游河?”
“看来,蒲县长的瞌睡总算睡醒了。”刘衍扬了扬唇。
“是下官驽钝!下官这便去安排艅艎,请王爷稍后。”蒲县长随即拱手道。
“嗯,顺便通传下去,咱们是要去泛舟游河,而非下水游河。”刘衍打趣道。
“是!是!”蒲县长垂首窃笑。
“原来是泛舟游河啊!”
“我还以为王爷要让咱们跳进沱江里噗嗤游水呢!”
“是呀!天儿这般冷,若是下河游水,定要惹上风寒啊!”
待闻刘衍是让他们泛舟游河,而非下水游河后,众人才心下一松,成堆聚集于河岸旁,等待艅艎而至。
“小雨!”
“义兄!”
等候之时,刘衍行至梅下雨身旁,与他单独密聊。
其余人见状,皆避嫌而退,仅留福贵兄弟围于二人身旁。
“多谢义兄对小雨之厚爱与提携!”
梅下雨上前,向刘衍行了个拜礼。
“我曾于井神庙前,向梅师傅承诺过,定会好生照顾你们姊弟二人,所以,我只是兑现承诺罢矣。”
刘衍将其扶起,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原以为,你会留于洛阳,到时,或考取功名,或直接于六王府内谋事,皆由你自己决定。谁曾料,你与阿珍却执意回富顺,因此,我便只有改变计划,从长计议。”
“是小雨辜负了义兄的好意。”梅下雨垂首道。
“无妨!”
刘衍摆摆手,继续道:“既然你心系家乡,回来发展亦算合宜。”
“小雨定会当好盐官一职,不辜负义兄之期望,不辜负百姓之寄托!”梅下雨拱手郑重道。
“嗯,我自是信你。”刘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
刘衍话锋一转,凝眉看向梅下雨,“你尚且年幼,又与我关系匪浅,此番任命,定会遭受旁人质疑。即便他们当着我的面儿,亦或蒲县长与王将军的面儿不会为难与你,但他们定会于暗处窥视你之言行,以伺机而为。”
刚刚于正堂之上,当刘衍宣布任命梅下雨为盐官时,便扫过众人,观察着他们的反应与神情。
他发现,有好几人对此事甚为抗拒,脸上纷纷表现出了碍难从命的神情,其中,便包括事先已然知晓此事的刘管事。
尽管,他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但刘衍还是于其脸上,看到了深闭固拒之色。
不过,他亦理解,毕竟,刘管事不像薛主簿,算是看着梅下雨长大之人,对梅下雨颇为熟识,加之,梅下雨尚不足十三岁,便要比他官高一截,定会生出怏怏不服之心。
“小雨明白,小雨自知年幼,尚无法服众,但小雨会努力,努力成为像爹爹与义兄那般,以理服人,以德服众者!”梅下雨凝眉道。
“好!”
刘衍赞许地点点头,说道:“倘若日后,听闻反对之声,莫要惧怕,用你自己的德才来击碎非议!”
“是!小雨谨遵义兄教诲。”
刘衍看向那群聚于岸旁的当地官员,并未将那几名持反对意见者告与梅下雨。
一方面,他不希望梅下雨心怀包袱;另一方面,他希望梅下雨用实际行动来改变他人之偏见。
“王爷,艅艎已至,请上船吧!”
两炷香的时间后,一艘单层艅艎缓缓而至,停靠于岸旁浅水处。
蒲县长上前,躬身邀刘衍先行上船,其余众人亦纷纷让道,立于两侧。
“嗯!”
刘衍点点头,一撩长袍,便于阿福的虚扶之下,跨步上船。
王奎紧随其后,其次便是蒲县长,以及其他官员,最后才是由马文打头的盐商。
不过,王奎刚一迈脚,复又回头,朝梅下雨招了招手,“下雨,来!”
“是!王将军。”
梅下雨随即上前,由王奎牵着上船,阿贵则紧随其后。
众人见状,纷纷垂首不语,缓缓登船。
“那位梅大人深得王爷厚爱,可谓年少有成。”
望着梅下雨之背影,马文捋须感叹。
“嗯,他亦是王爷之义弟。”梁思远小声补充道。
“原来如此!”
马文点点头,便与梁思远一道上船。
一行几十号人,于船舱内坐下后,船夫便划桨开船。
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阴霞生远岫,阳景逐回流。
破水而出后,众人便由艅艎载着,于沱江之上,欣赏河景。
此时为冬末春初,山间已然泛绿,围绕于沱江周围,将江水映绿,可谓山水连天共一色,船行此间似画卷。
“王爷,为何今日带大家来泛舟游河呢?”蒲县长搓了搓手,看向刘衍,询问道。
“见你们个个皆春困乏倦,倘若一直于县衙议事,恐怕要呵欠声不断啊!”刘衍笑着打趣。
“嘿嘿!春日好休眠。”
蒲县长挠了挠头,讪讪而笑。
“况且,诸如马公他们,由洛阳远至富顺,若不带他们来参观一番蜀中美景,又岂能他们融于其间?想于某地谋事,必先融入某地也!”刘衍又道。
“是!王爷说得在理。”
蒲县长点点头,拱手垂首后,便去招呼那帮盐商了,以尽地主之谊。
“诸位大人,可知这沱江源于何处,又终于何处啊?”刘衍忽然看向那群当地官员,询问道。
“回王爷,这沱江乃长江的上游支流,发源于蜀地西北部的九顶山南麓,最终于江阳县内汇入长江。”薛主簿拱手道。
“那汇入长江之后呢?又会途经何地?”刘衍又问道。
“这...王爷,请容下官想想。”薛主簿凝眉道。
刘衍笑笑,问道:“可是会途经越巂郡、巴郡、益州郡、永昌郡,以及牂牁郡啊?”
“啊?是!王爷,正是。”
薛主簿蒙圈儿稍许后,随即点头。
“王爷可谓见识渊博啊!”蒲县长急忙拍马屁。
“咳!马屁先收着,且等听完本王接下来之所言,再拍不急。”刘衍憋住笑意,小声言道。
“是是是!”
蒲县长搓了搓手,含笑点头。
“本王曾研究过蜀地的舆图,发现,蜀地虽四面环山,但亦有河流无数。所谓蜀道难,皆因自古以来,秦、蜀之间被高山峻岭所阻,由秦入蜀,以太白峰首当其冲,除了高飞的鸟儿能从低缺处飞过外,人难从之。民谚云:‘武公太白,去天三百。’虽然说得夸张,但由此可见,蜀道甚难。”刘衍说道。
“是呀!”众人皆点头附和。
“不过,除了翻山越岭将蜀盐输出,我们亦可借由水路,打造一条水上盐道,将蜀盐带至长江流域的各个城市。”
“水路?”
听闻此话,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王爷,此法甚好。不过,下官以为,水上盐道之风险并不比陆上盐道低多少,尤其于险滩流域,船只经过时,可谓危如累卵。”一名当地官员说道。
“是呀,况且长江支流甚多,如何筛选,亦是问题。”
“哪里最需要蜀盐,便将盐道开辟至那里!”刘衍说道。
“回王爷,据末将所知,牂牁郡的平夷县、夜郎县、谈指县,以及毋敛县的百姓少有食盐,一是因本地素不产盐,二是因外地盐价甚高,因此,于当地百姓而言,这盐啦,可谓和璧隋珠。”王奎拱手道。
“嗯,本王亦知晓,除了这几个不产盐的县城外,尽管益州有几座产盐地,但诸如像犍为蜀国与益州郡这些地区,离产盐地皆险远,想要食到益州本地盐,可谓甚难。”刘衍补充道。
“且这些地区或紧邻长江支流,或位于支流之上,若是能打通由沱江至长江各支流的水上盐道,那么,富世井盐便能避开蜀道,由水路输出。”薛主簿说道。
“正是!”刘衍点头道。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皆改弦易调,对开辟水上盐道之举纷纷云集响应。
“咳!”
刘衍忽然看向蒲县长,以眼色示意。
刘衍:可以拍本王马匹了!
后者随即会意,向刘衍挑了挑眉。
蒲县长:下官明白!
随后,蒲县长大腹一拍,向前一步,抚掌大赞,“于水上开辟盐道,王爷可谓多谋善断,奇思妙想矣!”
“王爷宏才大略!”其余人纷纷附和。
刘衍满意一笑,又道:“其实,本王已然想好了一条水上盐道,只待实地考察后,方可决断。”
“哦?”
众人看向刘衍,皆惊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