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之哥哥,你看,阿珍与你挽的发髻可行?”
梅珍将铜镜递与刘衍,有些局促不安。
她可从未与男子挽过发髻,连梅下雨亦是没有。
看着挽得并不紧实的发髻,梅珍搓了搓手,愈显窘态。
刘衍接过铜镜,左右看了看,并未言语,只是双眉微蹙,令梅珍愈发忐忑。
“唔...”
半柱香的时间后,刘衍才微微点头。
“嗯?”
现下,换梅珍蹙眉了。
“唔”是代表满意,亦或是不满意啊?
“还成,不过,尚有进步之余地。”刘衍点头道。
“那便是不满意喏!”梅珍瘪了瘪嘴。
“阿珍与我挽发,我自是满意,尽管..尽管有些松散。”
轻抚了一下发髻,刘衍便放下铜镜,拉过梅珍之手,笑望着她。
“今日..今日作甚?”
梅珍微微别开头,不与其对视。
她发现,刘衍看她之眼神,愈发别有深意,让她不禁心下慌乱,亦手足无措。
“去祭拜梅师傅。”刘衍轻声道。
“好!”梅珍点点头。
她匆忙赶着回来,亦是为了今日能去祭拜梅泽,告与他,女儿已然十六,又涨一岁矣。
食过果儿烙的胡饼,刘衍便带着梅珍,向井神庙缓步行去。
“咳!果儿,你留于家中,清扫一番,这几日,本王皆会住于此处。”
临行前,刘衍向果儿交代一番。
“是!王爷。”果儿垂首道。
“你不回少府监府住吗?”梅珍随即问道。
“赶我?”刘衍挑眉。
“没有!只是..只是这里逼仄,物什亦不齐全,你住于此处,恐多有不便。”梅珍急忙解释。
“我当年行军打仗时,所住的帐篷还不如此处的东厨大呢!”刘衍笑道。
“那..那便随你。”梅珍小声道。
“可是阿珍在嫌弃与我?”刘衍再次挑眉。
“哪有!”
梅珍嘟了嘟嘴,便率先向门外行去。
“分明就有!瞧你,不敢正眼看我,定是心虚。”
刘衍跟了上去,拉住梅珍之手,不依不饶。
“没有!”
“有!”
......
看着二人调笑打闹地慢慢远去,果儿倚在门口,会心一笑。
小姐与王爷可真般配!
“阿珍,你还记得吗?此处,乃我们初识之地。”
来到石桥边,刘衍笑着看向梅珍,眼波涟漪。
“怎会不记得!”
梅珍笑笑,说道:“当年,我还妄图贩售野鸡与你呢!”
“哈哈哈!是啊。”刘衍仰头大笑。
“可谁曾料,堂堂下邳王,竟被野鸡身上残存的血腥味儿给弄得恶心不适,作呕不已。”
梅珍微微挑眉,一脸戏谑地望着刘衍。
“咳!我说过,当时因为长途跋涉,有些体虚。”刘衍急忙解释。
“哦。”
梅珍耸耸肩,不置可否。
“阿珍,是不是要我再来一次水上飞,才能将你脑中对我羸弱的印象彻底消除啊?”
刘衍戳着梅珍的头,微微皱眉。
“嘻嘻!”
梅珍缩着脖子,朝刘衍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咳咳!”
梅珍后退一步,指着后面从密林,对刘衍说道:“穿过这座林子就到井神庙了,我给公子引路吧,以免公子在林间迷路。”
“那便有劳姑娘了!”刘衍笑着拱手。
随后,梅珍便打头,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拨开前面的乱枝,亦如当年一般,为刘衍带路。
刘衍则亦步亦趋,伸出长臂,为其拨开前面的乱枝。
“这是新修的路?”
走了一会儿,梅珍便领着刘衍,行至那条运盐小路。
“嗯,王将军派人修的,说是为了方便运盐。”梅珍点头道。
“王将军真可谓大智若愚,外粗内细啊!”刘衍赞许道。
“是呀!有了这条林间小道,大家往来富世盐井,便快捷方便许多。”
“嗯!”
刘衍点点头,牵着梅珍之手,便踏上这条运盐小路,向着井神庙缓缓而去。
此路为一条泥路,颇为简陋,只是将路面的树木砍伐后,再将地面的泥土夯实而成,并未使用熟土。(熟土:把土用火炒一遍,这样便不会有虫或草,保证了土的质量,譬如秦始皇兵马俑,便是以熟土所制。)
晴天倒还好,若是遇上大雨天气,这条路必然泥淋不堪,皆不利于人车通行。
“怎么了?”
见刘衍盯着路面凝眉发呆,梅珍不禁好奇地望向他。
“这条路还需加工改良一番,才能方便日后长久使用。”刘衍说道。
“嗯,确实如此。”梅珍点头赞同。
“我这次带来的人手,不仅可用于修筑盐道,亦可用于修筑其他道路,以方便百姓出行。”
“轩之哥哥,你真好。”
梅珍摇了摇他的手,面露钦佩之意。
刘衍莞尔,凝视着梅珍,笑语道:“我堂堂一藩王,上能为民谋利,下能为卿暖足!”
“轩之哥哥!”
听闻此话,梅珍羞怯地跺了跺脚,随即松开刘衍之手,大步向前迈去。
“哈哈哈!”
刘衍大笑一声,随即跟上,再次握住梅珍之手,垂眸笑道:“难道我说得不对?”
“你..你日后别摸了我的脚,又来摸丨我的脸,你不嫌脏,我可嫌!”梅珍嘟嘴道。
“哦,原来你是在介意这个,而非我为卿暖足之事。”
刘衍点点头,似是恍然大悟。
“都介意!”
梅珍再次跺脚,并噘嘴望着他,一脸不满。
“为何我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上水壶。”刘衍忽然惋惜道。
“你口渴了?”梅珍问道。
“若现下带了水壶,便可往阿珍的嘴上一挂,就不用拿在手里。你刚刚小嘴儿噘得那般高,不拿来挂水壶,甚为可惜啊!”
刘衍摇摇头,抚膺顿足。
“轩之哥哥!我不理你了。”
梅珍甩开刘衍之手,大步向不远处的井神庙小跑而去。
“哈哈哈!”
刘衍笑着追了上去,去拉梅珍的小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不过,刘衍锲而不舍,再次去拉,又再次被甩。
几次三番,待她终于握住梅珍之手后,二人已然来到井神庙前。
“真好,与两年前无甚区别。”
立于门口,刘衍闭目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此处的鸟语花香,以及远离世俗的雅然恬静。
梅师傅,我带阿珍来看你了!
带着梅珍步入殿堂后,刘衍便与其一同,各点三炷香,向着梅泽的塑金雕像,跪拜磕头。
“爹爹,女儿来看您了。在爹爹的保佑下,女儿平安幸福地步入了十六年华。”梅珍闭着眼,在心里默念道。
随后,她虚开一只眼,偷瞄着身旁的刘衍,继续默念,“女儿此刻很满足,能与心爱之人,一同来祭拜您。”
“梅师傅,感谢你为我朝盐业之事所做的贡献与牺牲!”
忽然,身旁传来刘衍的声音。
梅珍转头望去,便见刘衍双手合十于胸,俯身垂首,双目紧闭。
“亦感谢你能放心地将阿珍与小雨交与我来照顾栽培。”刘衍又道。
“希望你能继续保佑富世盐井百世不竭,大公井能汲出好卤。”
“同时,我刘衍在此向你发誓...”
语毕,他忽然睁眼,转头看向梅珍。
“嗯?”梅珍一脸蒙圈儿。
刘衍向她笑笑,复又转头望向梅泽雕像,继续道:“我刘衍此生,定不辜负梅珍,必将永远疼她,爱她,与她携手步入百年!”
“啊?”梅珍蒙圈儿更甚。
这是..这是在发誓吗?
向我爹爹发誓?
可..可此番誓言,怎得这般像报吉之言?
“阿珍,怎得在发呆?”
“啊?”
待梅珍回神之时,发现刘衍的面庞离自己只有一指之隔。
“与梅师傅诉完心事了吗?若已诉完,我们便去富世盐井看看可好?”
刘衍抬手,刮了刮她的小翘鼻,轻声言语。
“好..好!”
梅珍点点头,于刘衍的搀扶之下,缓缓起身。
腿..怎得这般软?
起身后,梅珍才发现,双股有些打颤颤,全身更是乏力。
“阿珍,怎么了?可是跪得太久,双腿酸软?”
刘衍见状,急忙将其揽住,并轻捏了一下她的大腿外侧。
“啊!”
梅珍一个激灵,单腿往后缩了缩。
“捏疼了?”
刘衍凝眉,看向她。
“没..没有!我们快些去富世盐井吧”
梅珍脱离刘衍的怀抱,颤着双腿,向门外疾步而去。
刘衍见状,遂凝眉跟上。
“阿珍,可是双腿不适?”
见梅珍走姿怪异,似有石头绑于足上,走得颤颤巍巍,刘衍急忙上前,再次将其揽住。
“没有!”是心里不适。
“你..你刚刚与我爹爹发誓,是..是何意思?”
梅珍垂首,赧颜低语。
“你说呢?”刘衍扬唇。
“阿珍不懂。”
梅珍抿唇,摇了摇头。
“真不懂?”
“不懂!”
刘衍笑笑,附于其耳边,轻声道:“我在向未来的外舅(岳父)发誓,定不负他的女儿,让他可以放心地将女儿交与我。”
“什么?”
梅珍大惊,愈发心慌不已。
“阿珍,我已然许下誓言,让梅师傅将你交与我,日后,我们定要永结连理,好合百年!”
语毕,便握住梅珍的双手,眸光闪耀,灿若繁星。
“可..可...”
梅珍慌乱地垂下头,支支吾吾。
“嗯?”
“可我已然答应了有礼,要..要给他一个机会。”
“什么?”
听闻此话,换刘衍震惊不已。
“呼啦...”
此时,忽然刮起一道大风,吹向二人。
刘衍的纶巾被风肆意,“哗”的一声,随风而去,发髻随即散开,被风一吹,凌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