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于飞,毕之罗之。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
公谦扬唇,提笔于绢帛之上,画下了两只戏水鸳鸯。
放下画笔后,他对着绢帛轻轻吹了吹,随后,便单手撑腮,凝望着画中的两只戏水鸳鸯。
“额..鸳鸯同下锅?”
一回想起梅珍之前所说的话,公谦便愈看这两只戏水鸳鸯愈像两只下锅待煮的鸭子。
“罢了罢了!”
放下画笔,公谦又拿过一张新的绢帛,提笔凝思稍许后,便下笔如飞,涉笔成趣,不到两炷香的时间,便完成了一幅乔松旭日图。
于红日之下,乔松蜿蜒而挺拔,黑墨色中泛着橙色微光,如梦如幻,与红日交相辉映,刚柔兼并。
不过,于乔松的树干之上,似乎还附着有一些盘旋而上的兔丝,与乔松缠绕亲密,欲结连理。
“菟丝附乔松,欲结连理枝。”
放下画笔后,公谦甚感满意。
正月之朔,亦是梅珍的十六生辰,众人于大公井旁,祭天拜地之后,便向着神龛里供奉的井神梅泽之雕像,俯首叩拜。
“爹爹,愿您保佑大公井能早日挖出盐泉,汲取出质地纯良的卤水;保佑富世盐井能源源不竭;保佑富顺与贡井的百姓能安泰祥和;保佑小雨与湘湘能无病无忧;保佑..保佑轩之哥哥能仕途顺利,幸福安康...”
轩之哥哥,几月未见,你还好吗?
今日乃阿珍十六生辰,你还记得吗?
自梅珍一行回到富顺之后,便未曾有过刘衍那边的消息,既没书信,亦没来报,梅珍不知,是书信未至,亦或是刘衍根本未动笔。
不是说要来富顺开辟盐道吗?怎无半点消息?
“阿珍!”
“有礼。”
见公谦向自己行来,梅珍随即收起心思,浅笑待之。
“阿珍,今日乃你之生辰,我特备薄礼一份,愿你遥扣芳辰!”
语毕,便从衣袖中拿出已然裱褙的画作,递与梅珍。
“多谢,有礼!”
梅珍向其行了个福礼,才小心接过画作,展开一赏。
“好美!”
墨汁干涸之后,那轮红日淡去稍许,泛着橙色,不过,却与黑红色的枝干、青蓝色的枝叶,以及黄绿色的兔丝愈发芝兰相衬了。
“阿珍,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公谦看了看周围,小声说道。
“嗯?好。”
梅珍点点头,小心拿着绢帛,跟随公谦,向人群稀少处慢慢行去。
行至一棵大树下后,公谦垂眸看向梅珍,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有礼?”
见公谦紧盯自己,却久不言语,梅珍伸出手,于公谦的眼前晃了晃,以唤回其注意。
“阿珍,我...”
“嗯?”
“咳!”
公谦握拳轻咳,又搓了搓手心的汗渍,才缓缓开口,“阿珍,你可知为何我赠你这幅乔松旭日图?”
“唔..有礼希望我像这株乔松一般,向阳而生,光彩熠熠。”梅珍推测道。
“额..其实,那株乔松代表着我。”
“嗯?那红日便代表着我喏?我与你便如同这红日与乔松一般,遥相呼应,友谊长存。”
“咳咳!不是,你在这里。”
公谦抬手,指向盘绕乔松而生的兔丝。
“这是..兔丝?”
梅珍抬眸看向他,有些不太确定。
“正是!”
公谦点点头,赧颜而笑。
“为何我是兔丝?”梅珍不解。
“咳!因为菟丝附乔松,欲结连理枝。”
语毕,他随即偷瞄了梅珍一眼,便垂下眸子,不再言语。
耳根渐渐泛红,红至脖颈。
梅珍亦盯着画作,久久不语。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我..我不愿做兔丝。”
稍许后,梅珍才呢喃细语。
“为何?”
公谦急忙抬头,凝眉看向她,双手微颤。
“因为阿珍不想倚靠与谁,借别人的枝干而生。”梅珍莞尔轻言。
“若是未来的夫君呢?”公谦轻声问道。
“若是阿珍的夫君,阿珍希望,自己如这红日一般,能为其带来光明与暖意,而他便是这片天空,给与阿珍栖息的天地,却又不拘泥于阿珍,让阿珍自由来去。”
梅珍言之凿凿,神情亦是自信,不禁让公谦感觉,这样的梅珍,愈发有魅力。
原来,阿珍是这般坚强独立,是我不识泰山矣!
公谦忽感自己浅薄,竟把梅珍视若兔丝,视若普通女子。
“是有礼之过,低看了阿珍!”
公谦拱手,向其致歉。
“哈哈哈!阿珍就这么随意一说罢了,有礼莫要在意。”梅珍笑着摇头。
“不过,有礼为何这般画?”
梅珍看向公谦,似是不解。
“我...”
原本,他想以菟丝附乔松来表明心意,希望二人如这兔丝与乔松一般,能结连理。
可谁曾料,于梅珍心中,根本不屑于做那依附乔松而生的兔丝。
“你..是希望我与你..结连理吗?”梅珍试探性地问道。
“是!”公谦急忙点头。
语毕,又万分后悔,感觉回答得实在太快,亦太过唐突。
“我..有礼,不瞒你说,我心中有人,只是爱而不得罢矣。”
梅珍垂眸,轻诉心事。
“我..”我怎会不知?
那日,你酒后吐真言,我便知晓矣。
公谦笑笑,说道:“我不介意,我会等你,等你接受与我,与我共结连理。”
“可..可你能等多久呢?阿珍自是固执,恐怕会辜负有礼的一片赤心。”梅珍歉然道。
“一直等!”
公谦看向梅珍,神情郑重。
“有礼...”
“阿珍,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忘记心中之人,来接受与我;而我,亦希望你能等我,等我成长为这片蓝天,才好让你这轮红日安心栖息。”
“我...”
梅珍凝眉,纠结不已。
公谦自是极好,可是,她心中已然有了刘衍。
“阿珍别急,你不用马上答复与我,我说了,我会等你!”公谦随即说道。
“嗯!”
梅珍看向公谦,郑重地点了点头。
公谦亦看向她,情深不已。
“阿珍姐姐,有礼哥哥,原来你俩在这儿啊!”
忽然,蒲玉湘甩着小短腿儿,跑至二人跟前,眨巴着眼,神色暧昧地看向二人。
“咳!湘湘,找我们何事?”公谦问道。
“午膳时间到了,却不见你俩之身影,爹爹便让我出来寻你们。”蒲玉湘搓着小胖手说道。
“那走吧,去用午膳。”梅珍看向公谦,说道。
“好!”
公谦点点头,虚揽着梅珍,又牵着蒲玉湘,向众人聚餐之处快速行去。
其间,公谦微微侧眸,偷看了梅珍一眼,后者似有察觉,随即抬眸,与其对视。
二人赧颜而笑后,遂又转过头去,继续看向前方。
尽管梅珍没有马上答复自己,可公谦此刻的心情却非常欢愉,双脚踏在地上,好似行在云间,飘忽轻盈。
就在众人设宴庆正日时,一行车马正快马加鞭,向富顺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