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出卤较淡之事有些丧气,不过,自那晚之后,公明便重新振作,继续带着贡井的百姓开凿那几十口大公井,只为公谦所言之金石为开矣!
眼看着正日将至,梅珍一行准备离去,返回富顺,可公谦依旧没有向其表明心意,可谓心急火燎矣!
“噗嘶!噗嘶!”
是夜,众人围着大公井,点燃篝火,烤肉喝酒,好不快意。
公明则趁此将公谦唤了过来,小声耳语,“据闻阿珍他们即将离去,你与她表白否?”
“没..没有。”公谦赧颜摇头。
“哎呀!你怎么这般墨迹?”
公明一着急,一掌拍于其背,“啪”的一声,震得公谦骨头一颤,分肉随即一紧。
爹爹下手好狠,这是要谋杀亲生儿子?
“孩儿..孩儿自会表白。”
公谦伸手,摸了摸后背,痛得龇牙咧嘴。
“这正日便是阿珍十六的生辰之日,这十六一过,定有媒人上门报吉,尽管富顺与贡井离得近,可毕竟不在身旁,不能随时见着,倘若蒲县长为其择好一门亲事,那你便只有含恨啜泣!”公明着急道。
“那爹爹你说,咋办?”
听闻此话,公谦亦是着急。
是呀,梅珍即将十六,正是婚嫁好时日,加之她下邳王义妹之身份,上门报吉者定不在少数。
“留住他们,你再找机会表明心意。”
“如何留?”
“咳!此事交与爹爹,你从旁配合即可。”
“嗯!”
两父子相互点头,眸光深邃,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必成”二字。
不过,公明眼中的“必成”二字明显要大气磅礴一些。
“王将军,老蒲,来,我公某敬你们一杯!”
与公谦交代一番后,公明便举起酒杯,笑呵呵地向二人走去。
“何必敬?来,一同举杯,共庆大公井顺利开凿!”
王奎摆摆手,率先举起酒杯。
“好!”其余二人纷纷举杯。
一口闷后,公明看了看不远处的梅珍,又看了看梅珍身旁的公谦,随即对王奎与蒲县长说道:“现下这般热闹,不若,便留于此处,待过了正日,再回富顺?”
“不成!不成!我要回去陪妻女,若再不回去,囡囡恐怕都不认识我这个老父亲了。”王奎随即摇头。
“是呀!王将军来此已久,是该回去了。”蒲县长点头道。
“是是!”
公明点了点头,看向蒲县长,又说道:“那你与湘湘,还有阿珍与小雨呢?便留于此处共庆正日嘛!”
“这个...”
见蒲县长面露犹豫,公明抬手,拍了拍他的大肚皮,附于其耳,小声道:“给我儿留些机会与时日,让其与阿珍表明心意。”
“嗯?”蒲县长挑眉。
“嗯!”蒲县长双眉齐挑。
“懂了吧?”
公明又拍了拍他的大肚皮,悄悄指向不远处的梅珍与公谦,笑得暧昧。
“懂!”
蒲县长点点头,笑得眉飞色舞。
“你俩在哪儿嘀咕啥?喝酒喝酒!”
半醉的王奎拉过二人,继续举杯畅饮。
“喝酒!喝酒!”
二人相视而笑,纷纷举杯。
火光映在二人绯红的脸颊之上,影影绰绰,暗昧不明......
“于此处庆正日?不回富顺了吗?”
梅珍看向蒲县长,面露疑惑。
不会去祭拜爹爹吗?
“咳!待正日之后,再回富顺祭拜梅师傅。”蒲县长搓了搓手,说道。
“那小雨的功课咋办?耽误这般久,我怕他又把许多字给忘于脑后了。”梅珍担忧道。
“才不会!”梅下雨随即反驳。
“阿珍放心,我会帮小雨温习旧课,亦会教他作画吟诗。”公谦上前一步,对梅珍说道。
“是呀!是呀!我可想跟着有礼哥学习丹青了。”梅下雨急忙点头附和。
“一个连字都写不好的人,还想学丹青?”
梅珍挑眉,语带戏谑。
“呵呵!阿珍莫要担心,这丹青与书法,既相辅相成,亦有其不同之处,所以,小雨即便书法不好,亦不会影响其学习丹青。”公谦笑着说道。
“看吧!你不信我,莫非还不信有礼哥?”
这下,换梅下雨挑眉了。
“行行行!”
梅珍笑着点头,遂又话锋一转,语带威胁道:“若离去之前,你仍画不好一幅水墨丹青,那便小心自个儿的耳朵!”
“嘁!我都能把你由钟无盐画成碧瑶仙子,难道还画不好山水画吗?”
梅下雨瘪瘪嘴,双手环胸,一脸不屑。
“梅下雨,谁是钟无盐了!”
梅珍随即怒喝,拎着裙子,便一脚向其踹去。
“谁问谁便是!略略略...”
梅下雨一边做着鬼脸,一边小心躲闪。
“哈哈哈...”
众人见状,皆欢笑不已。
“阿珍,莫要把笔杆儿捏得太死,稍稍放松,对,双肩亦要放松...”
暖冬午后,四人便于公谦之书房内,执笔描丹青。
蒲玉湘寻了个阳光最亮处,将绢帛铺于地上,趴着作画。
不过,绢帛上还没染上多少墨汁,她的小脸儿上早已星星点点,好似淋过黑雨。
“小雨哥哥,你看,我画的鸳鸯戏水图,如何?”
歪歪扭扭地签上自己的大名之后,蒲玉湘便向梅下雨招了招手,后者放下画笔,抬眸望去,待看到蒲玉湘画的“鸭子下锅”之后,便抚掌大笑不已。
“哈哈哈...鸳鸯?还鸳鸯戏水?你怕是只见过鸭子下锅煮吧!”
“这明明是鸳鸯!”
蒲玉湘不服,看向梅珍与公谦二人,急忙问道:“阿珍姐姐,有礼哥哥,我画的不像鸳鸯吗?”
“咳!”
待二人看过蒲玉湘笔下的“鸭子下锅”之后,纷纷憋住笑意,委婉含蓄道:“像..鸳鸯小的时候。”
“对,羽毛还未丰盈之时。”公谦点头附和。
“看吧!”
蒲玉湘随即扭头看向梅下雨,一脸得意。
“呵..呵呵!”
梅下雨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她脸上的墨汁,戏谑道:“鸳鸯戏水,戏到你脸上了?”
“啊?”
蒲玉湘抬手一抹,发现满手墨汁,遂吓得急忙跳起,向屋外冲去,“湘湘脸脏脏啦!”
“湘湘!”
梅珍见状,随即放下画笔,准备追着出去。
“咳!”
公谦急忙将其拽住,转头对梅下雨说道:“小雨,去看看吧,外面冷,我怕阿珍出去后,吹风着凉。”
“嗯?嗯!”
见公谦拉着梅珍之手,梅下雨蒙圈儿稍许后,心下忽明,随即起身,放下画笔,跟了出去。
出门前,他转头向公谦眨了眨眼,好似在说:兄弟,我只能帮你于此了!
公谦亦感激地向其点了点头,好似在回应:明白,多谢!
“咦..小雨今日怎得这般听话了?”
梅珍不解,望着其远去的背影。
“咳!阿珍,不若,趁湘湘不在,我们帮她将鸭子下锅图改为鸳鸯戏水图,可好?”
公谦看向梅珍,眼眸微动。
“改得了吗?”梅珍笑着问道。
看了一眼蒲玉湘笔下的“鸭子下锅图”,梅珍感觉,已然无救矣!
“可以,你过来看。”
公谦笑笑,松开梅珍之手,将蒲玉湘那幅画拿起,放于案几之上,随后,便跪坐而下,执笔改画。
“鸳鸯的脖子没这般长,羽翼更为丰盈...”
“嗯!”
梅珍点点头,亦跪坐而下,单手撑腮,专注地看其改画。
公谦画着画着,便用余光偷瞄梅珍,见其紧盯绢帛,目不转睛,遂轻咳一声,唤起注意。
“咳!阿珍。”
“嗯?”
梅珍抬眸,看向他。
“你看这只鸳鸯像不像你?”
公谦指着画上的一只鸳鸯,笑着看向梅珍,眸光涟漪。
“这明明是只胖鸳鸯,更像湘湘。”梅珍说道。
“额..胖吗?”
公谦微微皱眉,又指向另一只,“那这只呢?”
“为何非要把我与鸳鸯作比啊?”
梅珍笑着看向公谦,稍显莫名。
“咳!”
公谦咽了一下口水,又搓了搓已然冒汗的手指,嗫喏道:“倘若..倘若你是这只,那我..那我便是另一只。”
说到最后,声音愈发微弱。
“嗯?”
梅珍凝眉,愈发不解。
“我..我想与阿珍像这两只鸳鸯一般,共游一片水。”又咽了一下口水,公谦紧张道。
“嗯?”
梅珍歪着头,看了看公谦,又看了看那幅画,“即便你改成了两只鸳鸯,可还是像两只鸳鸯同下锅啊!”
“咳咳咳...”
听闻此话,公谦随即被自己的唾沫给呛得不行。
“我说得不对吗?”
梅珍拿过另一支笔,于绢帛上画了一个圈,又涂抹一番。
“你瞧,再画口锅,不就是两只鸳鸯同下锅了。”
收起画笔,梅珍自鸣得意地看向公谦,笑得欢愉。
“咳咳咳...”
公谦咳得更厉害了......
“怎样?怎样?”
事后,梅下雨急忙拉过公谦,询问刚刚之事。
“不怎样!”
公谦瘪瘪嘴,一脸衰意。
“额...她拒绝你了?”梅下雨随即问道。
“呵呵!比这更惨。”公谦苦笑道。
“嗯?”
“她说我改的鸳鸯戏水图实乃鸳鸯同下锅!”
“噗哈哈哈...”
听闻此话,梅下雨笑得来前仰后伏,并拍着公谦的肩膀,鼓励道:“无妨无妨,再画一幅真正的鸳鸯戏水图则矣。”
“哎!”
公谦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感觉这含蓄之表白,对梅珍丝毫无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