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阿福走到刘衍的床榻前,轻声唤道。
“我不喝药!”刘衍随即说道。
阿福无奈地笑了笑,“有客人来访。”
“咳咳咳...你觉得我这样,能见客吗?”刘衍不耐道。
“是梅珍姑娘。”
“什么?”刘衍微微扭头。
“若您不想见,阿福这就让她回去。”
“见!带她进来...咳咳咳!”
“可您这样,能见客吗?”阿福憋住笑,语带戏谑道。
“无妨,阿珍..咳咳..阿珍不是外人。”
刘衍随即转身,在阿福的搀扶下,微微坐起。
“我这就让她进来。”
给刘衍裹好身上的丝衾,阿福转身出去,邀梅珍进屋。
“梅姑娘,请吧。”阿福走到门外,躬身说道。
“嗯。”
梅珍点了点头,小脸儿微赧。
“等等,梅姑娘,这些菜我帮您先拿到东厨放着吧。”阿福急忙唤住梅珍,指着她手里的东西说道。
“好的,有劳哥哥。”
梅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阿福后,在襦裙上擦了擦手,便跨进了刘衍的寝卧。
“轩之哥哥,你还好吗?”
看着面色惨白的刘衍,梅珍面露担忧。
“阿珍,快过来..咳咳咳...”
刘衍向她招了招手,梅珍随即跑到其床榻前,抬手摸向他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啊?看过大夫了吗?”
“咳咳...看过。”
“大夫怎么说?”
“风寒。”
“喝药了吗?”
刘衍摸了摸鼻子,问道:“怎知我病了?”
“听王将军说的,我才从县衙过来,今日胡师傅向我们展示了汲卤筒与扇泥筒的用法。”
梅珍将今日之所见,绘声绘色地向刘衍讲述了一番。
“咳咳...不错,待到工具齐备后,便可开工了。”
“轩之哥哥喝药了吗?”
绕了一圈,梅珍还是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咳咳,阿珍,小雨的身子可好?”
“好得差不多了,若是轩之哥哥肯喝下姜汤,及时祛除寒气,便不会病得如此重了。”梅珍嘟嘴道。
“咳咳...”
听闻此话,刘衍急忙似真似假地咳嗽起来。
“轩之哥哥没有喝药吧?”梅珍突然问道。
“你..你怎知?”刘衍又摸了摸鼻子。
“轩之哥哥的身上没有药味儿,虽然房间里有股淡淡的药味儿,可轩之哥哥的身上没有。”
梅珍俯身,在刘衍的身上嗅了嗅。
“额...我不喜欢喝药。”刘衍别开脸,微赧道。
“怕苦吗?”梅珍好奇道。
“嗯,怕苦。”刘衍点了点头。
“嘻嘻!我就知道轩之哥哥怕苦,所以专门买了饴糖过来。”
说着,梅珍便从怀里掏出了饴糖。
“阿珍有心了。”
刘衍伸出手,想接过饴糖,却被梅珍一闪,将饴糖拿远,“喝了药才能吃饴糖。”
“阿珍!”
“嘻嘻!我让阿福哥哥给你热药。”
将饴糖放入怀中,梅珍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这丫头!”刘衍无奈地笑了笑。
一炷香后,梅珍便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水走了进来。
“阿珍,小心烫!怎么不让阿福端来?”
刘衍伸手,急忙接过梅珍手里的药碗。
好烫!
“呼...”吹了吹烫红的小手,梅珍说道:“我怕他端来你不喝。”
“手烫疼了?”刘衍心疼地望着梅珍红彤彤的小手。
“嘻嘻!就当是在暖手咯。”梅珍搓了搓手,催促道:“轩之哥哥趁热喝,喝了就给你饴糖吃。”
刘衍假意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药水,说道:“太烫了,我歇会儿喝。”
“不行,趁热喝,一会凉了你便会让阿福哥哥将药给倒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喝药!”梅珍双手叉腰,嘟着嘴说道。
“咳咳...这个阿福!”
刘衍无奈,只得一边吹气,一边小口喝药。
真苦!
刘衍眉头紧锁,神情难受。
“轩之哥哥,你要大口喝,这样才不觉苦。”梅珍在一旁提醒道。
“不信!”刘衍摇了摇头。
“你试试嘛!”
刘衍叹了口气,就着药碗,将药水一口闷。
“咳咳咳...好苦!”
“可就苦一次啊,你小口小口地喝,会苦好几次呢!”梅珍笑道,将怀里的饴糖拿出,“轩之哥哥,吃饴糖。”
“谢谢阿珍。”
刘衍将空碗递给梅珍,接过她手里的饴糖,就着木棍,缠绕一圈,再放入口中。
真甜!
饴糖入口,随即冲散了药味的苦涩,清甜爽口,也将原本干痒的喉咙滋润。
看着刘衍大口吃着饴糖,梅珍顿感满足,她朝房内看了看,才发觉,这间房宽敞华美。
“这原是那位曾大商人的府邸吧?”梅珍好奇道。
“唔...”满口包着饴糖,刘衍只得点点头。
“真漂亮。”
梅珍起身,在房里转悠。
刘衍三两口吃完饴糖,抿了抿唇,问道:“阿珍可认识这位曾大商人?”
“那样的富甲商人,阿珍怎会识得呢?”梅珍笑道。
“据闻他待人很好,还经常施善于百姓,不过,他征收的赋税很重,让佃户们的日子有些难过。所以,我爹爹常说,他这是给人一巴掌后,又赠他一颗枣吃,以小利谋大利。”梅珍又道。
“那现在呢?佃户上缴的赋税还很重吗?”刘衍问道。
“好像没以前重了,曾家被抄家后,家业都被充公了,那些田地便由县衙在代管,蒲县长上任后,把农田赋税降低了一些,不过,也没低多少,毕竟,富顺县还要向朝廷缴税呢!”梅珍背着手,似模似样地说道。
刘衍笑道:“阿珍小小年纪,怎会懂得这么多?”
“都是爹爹告诉阿珍的,爹爹说,女孩儿家懂得多些,长大后才不易被人轻视。”
“嗯,梅师傅说得是。”刘衍赞同地点了点头。
与梅珍相处的这些日子,刘衍发现,她虽然年纪小,却比同龄人懂事许多,眼界似乎也更宽,尽管出身乡野,但与宫中的贵女相比,反而更懂人情世故。
“呀!轩之哥哥的铜镜好明亮呀!”
梅珍跽坐于梳妆案几前,对着那面鎏金铜镜细细端详,竟第一次将自己的面容看得如此真切。
“阿珍若是喜欢,拿回家便可。”刘衍说道。
“不成不成,我家寒碜,可配不上这么好的镜子。”梅珍急忙摇头。
“咳咳...我到是真有一物想赠予阿珍。”
语毕,刘衍翻身下榻,披上外衣后,走到案几前,拿过一个首饰盒,将里面一支翠玉珠花鎏金蝴蝶装饰的步摇取出,俯身插于梅珍头上。
“喜欢吗?”
刘衍端详着铜镜里的梅珍,发现翠绿色很衬其肌肤。
“喜欢。”
梅珍转了转头,翠玉珠子便在头上晃来晃去,俏皮又可爱。
“阿珍喜欢便好。”刘衍笑道。
“可这么贵重的礼物,阿珍不能收。”梅珍微微蹙眉,有些不舍地说道。
“这是我在这间房里翻出来的,应该是曾经那位曾夫人之物,抄家时恐怕漏掉了。阿珍不是说他们剥削佃户了,现在将这支步摇戴在阿珍头上,也算是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了。”
“哈哈,轩之哥哥真会说,那阿珍便收下了。”梅珍开心地说道。
“不过,若是我爹爹问起这步摇的来历,我该怎么说呢?”梅珍又道。
“就说是我赠予你的见面礼,感谢梅家对凿井之事所做的贡献。”
“嘻嘻!”
梅珍捧着小脸蛋儿,眉眼弯弯。
望着镜中梅珍的笑颜,刘衍也心满意足地笑了。
小丫头的头上终于不再空空如也了!
“轩之哥哥,取卤成功后,富顺的百姓会变得富足吗?至少,至少让那些佃户们不再那么贫苦。李家仅剩李老伯一人了,就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起早贪黑地干活,可每年却要把大半的收成上缴,若是遇上天灾,时常颗粒无收,过得分外艰辛!”梅珍突然说道。
“会!一定会!”刘衍坚定地点了点头。
“阿珍觉得日子苦吗?”刘衍问道。
“不苦。”梅珍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虽然爹爹并不是每日都能打回野禽野兽,我和阿弟也并不是每日都能吃上肉食,但只要一家人都健康无恙,便是最大的幸福。”
刘衍欣慰地点了点头,“那这里的其他人呢?像李老伯那样的穷人多吗?”
“嘻嘻!我们这里的百姓都是穷人,食麦饭穿粗衣,不过,我们却乐得知足,只要不打仗,一切皆好。当然,佃户相对其他百姓来说,确实要贫穷一些。轩之哥哥,你是王爷,能让那些佃户少缴些赋税吗?”
“待取卤成功后,我便会向皇兄提议,放心吧!”刘衍摸了摸梅珍的头,替她将步摇插好。
“盐,真的很重要吗?除了能吃,能腌肉外。”梅珍歪着头,好奇道。
“是的,非常重要。”刘衍点了点头,说道:“盐粒虽小,但于朝廷来讲,则是富国强兵的关键。除了食用,以及保存菜、肉、鱼、奶等食物外,还能作为商品进行交换,进而开辟盐道,发展商业。除此之外,盐税也能增加朝廷的收入,用于强兵,保卫边疆。”
“原来如此...”梅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阿秋!”
“哎呀,瞧你手凉的,赶紧回榻上躺好。”
梅珍摸了摸刘衍的手,便推着他回到了榻上。
“轩之哥哥,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改日再来看你,你好好保重,记得按时喝药哟!”
梅珍将丝衾裹在刘衍的身上,又替他搓了搓有些冰凉的双手。
“嗯。”刘衍笑着点了点头。
与刘衍告别后,梅珍没有马上离去,而是找到阿福,将自己买的东西拿上后,又细心嘱咐道:“阿福哥哥,王爷怕苦,你可以派人去富义街买点饴糖回来,若是下次给王爷喝药时,先将饴糖拿出,他便会乖乖喝药了。”
“哈哈,好的,谢谢梅姑娘的提议。”
阿福向梅珍行了个拜礼,并将她恭送出去。
望着梅珍娇小的背影,阿福嘴角微扬,不禁揶揄道:“小小年纪便治得了王爷,长大后定不得了!”